西北门碉堡：1945年贺龙率部血战包头（上）

塞北的雪后，甚是清冷，街上行人寥寥。

几名身着工装的人，已经在这个三岔路口忙碌了一个上午。仪器就架在废弃的碉堡旁边，瞄向北、东、南三个方位，移动着、测量着、记录着。偶尔，略停下来，跺跺冻麻了的脚，或者呵呵通红的手。工期很紧，要确保三条新路在"七•一"节献礼，吃些苦也是值得的。

一位队长模样的人，绕着碉堡转过一周，蹙起了眉头。这个粗笨的大家伙恰恰踞守在三条道路的交汇处，碍眼，更碍事。听说，还是当年国民党留下的，早该炸掉完事。如今，炸药难搞，拆除墩墩实实的堡顶及厚壁，怕要费些力气，队长的心底开始估量所需动用的人工与机械。

西北门碉堡

现代技术毕竟厉害，当年猛烈炮火未曾摧毁的碉堡，两台机械用了不长时间，就把它开肠破肚了。碎石与铁条散乱一地，偶尔还有几块锈迹斑斑的铁渣，是弹头还是弹片，已经无法辩得清楚。

歇工的间隙，一位老太太蹒跚而来，低头翻找了一会儿，抱起一块不大的青石，颤巍巍地走远。可能，她屋内的腌菜缸里，正缺这样的一块压菜石吧。

不知道，浸渍在又酸又咸的腌菜水中，这块曾经饱尝枪弹的青石，是否还能忆起共产党与国民党围城激战的往昔岁月。

从"七•七事变"算起，中国的抗日战争打了八年。如果从"九•一八事变"算起，这场生死存亡的民族战争持续了近十四年。

1945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投降。随即，被日军侵占的大陆领土全部光复，而多年前被迫割让的台湾也重新回到了祖国的怀抱。这个古老的民族，经受了太多的屈辱与苦难，终于可以歇下来喘口气，开始思索未来的方向。

可是，还没等侵华日军投降的双手完全放下，为争夺中国的统治权，镰刀斧头与青天白日再次剑拔弩张。

厌战的思潮与和平的呼喊，迫使两大政党坐到了重庆的一张谈判桌前，经过40多天的讨价还价，于1945年10月10日，签订了一纸 "双十协定"。

然而，墨迹未干，暗战已起。

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党在同共产党进行和平谈判的同时，调集大批兵力向解放区进攻。其中，国民党军第12战区司令长官傅作义调集所辖主力及收编的伪军6万余人，抢夺绥远省地盘。绥远省，即今内蒙古中西部，管辖范围约为如今的呼和浩特、包头、鄂尔多斯、乌兰察布、巴彦淖尔及乌海的部分地区。

傅作义部队首先夺占归绥（今呼和浩特），接着又连续侵占了武川、卓资山、陶林、清水河、凉城、集宁、丰镇、兴和、尚义等城镇及绥东、绥南广大地区，其新编骑兵第4师、第35、第67、暂编第3军等部集结于丰镇至归绥的平绥路（北平至归绥）沿线，绥蒙伪军暂编骑兵第5师、第1旅分别在凉城、陶林等地，并企图攻占张家口，控制平绥铁路（今京包铁路）全线。妄图在国共会谈中，迫使中国共产党处于不利地位，并借此扩充实力。

为反击国民党军的进攻，消灭傅作义主力，收复归绥，解放绥远，切实保障以张家口为中心的战略根据地，中国共产党中央军委指示晋察冀和晋绥军区集结主要兵力，组织绥远战役，并指出，这一战役对我党在北方的地位和争取全国和平局面的关系极为重大，必须坚决歼灭傅作义部主力。为达到这一目的，中央军委于1945年10月22日又指示："如傅部固守归绥，则先将包头、五原、固阳占领，使傅部绝食突围，然后歼灭之。如我能迅进，可能速占归绥"。27日又进一步强调："此次作战，必须达成歼灭傅顽主力之目的，应将我主力运动到傅顽阵地背后去，由西向东打，方可聚歼。"

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晋察冀军区司令员兼政委聂荣臻、晋绥军区司令员贺龙决心集中晋察冀军区3个纵队、晋绥军区5个旅及地方部队一部，共14个旅5.3万余人的兵力发起绥远战役。

10月31日，傅作义在绥远省的大本营归绥已陷入了晋察冀部队的重兵包围之中。11月1日，隶属晋绥野战军的三五八旅、独立一旅、独立二旅以及绥蒙军区司令员姚喆所率骑兵旅等部队组成的挺进军，由司令员贺龙、政治委员李井泉、副司令员周士第率领，沿着平绥铁路，直扑包头。

三五八旅，辖第8团、715团、716团，旅长黄新廷；独立一旅，辖第2团、714团，旅长王尚荣；独立二旅，辖第21、36团，旅长许光达。

一路向西，沿途的国民党守军稍作抵抗，就纷纷退却。贺龙有些失望，真正的将领莫不希望能打几场硬仗，只有这样才能消耗敌军的有生力量，才能建功立业于疆场。

进军绥远以来，连战连捷。在贺龙眼里，傅作义的部队表现的意外怯弱，哪里还有当年让日军胆寒的那种拼命样子嘛。

11月7日，晋绥部队抵达包头东郊20公里处的沙尔沁村。

村子北侧，矗立着一座山势奇雄的峻岭，青柏傲雪、松枝如虬，攀上峰顶，可以俯看黄河东流，苍茫辽阔的北国风光，尽收眼底。半山之中，又有当地名刹沙尔沁召，庙宇整齐、香火庄严。可惜，贺老总只是爱抽烟斗，如果陈毅陈老总到此，环视之下，一定会诗兴大发的。

沙尔沁召（摄于民国时期）

此时，前方侦察骑兵报告：包头城内仅有敌军3000人，而且人心惶惶，皆有继续西逃之意。

贺龙略一踌躇，遂将司令部设在沙尔沁召内，命令独立第1旅旅长王尚荣率领第2团、第714团进攻包头。显然，这是一场铁锤砸鸡蛋的战役，已经丧失了斗志的国民党部队，很可能会像1937年那样，一枪未发，连夜西逃的。

调兵遣将之后，贺老总坐在庙内，捅着炭火，抽着当地出产的旱烟丝，与几名老百姓谈笑风生。

可是，侦察情报却是错的！

包头城内，驻扎着傅作义部的第35军101师补训团李思温部、新编32师补训团郝旭东部，原伪蒙古军李守信部的第4师宝贵廷部、第5师、第6师等部，十二战区别动大队（中美训练班程启祥部），达拉特旗保安队森盖部，鄂友三绥远保安师部，以及从绥东败来的何文鼎的67军残部，实有兵力12000余人。

这支守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多为新兵、杂牌部队或刚收编的伪军，战力较弱，士气低迷。闻听共产党军队逼近包头，早已惊慌失措，先将家眷和资财送往后套地区，只等一声令下，弃城而逃了。

傅作义查悉此种情形，急派得力干将董其武赶赴包头，担任城防司令。董其武抵达包头，马上视察城区的防御工事及兵力配置，认真查勘一番之后，默然摇头。当天，他在包头警备司令部召开城防会议，厉声断喝，再有妄议弃守者，立即军法从事，接着提出多项整改方案，下令从严从速重新部署。顿时，包头城内，部队频繁调度，工事各处林立，数座火力强劲的碉堡也在紧张修筑，真正有了大战前的凝重氛围。

包头城墙（摄于民国时期）

11月9日，独立一旅、骑兵旅兵临城下，开始清除外围据点，陆续控制了黄河渡口、飞机场、火车站等交通要地。随后，分兵猛攻城南的电灯面粉公司及城东北的转龙藏高地。

城南的电灯面粉公司，是包头唯一的电力来源。而城东北的转龙藏，则是俯瞰城内的制高点，占据此地，就能以炮火控扼城东、城北两个方面。此时，它们已是包头城垣外围的最后两个钉子，必须予以拔除，才能全力攻城。

守卫敌军在电灯面粉公司布置了密集火力，同时架设了数道电网。晋绥部队吃惯了小米粥，点惯了煤油灯，哪里知道电网的厉害。尖刀班冒着弹雨冲到电网前面，攀着铁丝想要跃入，一串串刺眼的弧光闪过，一个个身躯前俯后仰。跟随的战友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连忙用手扶持救护，也被纷纷电倒。

而城东北的转龙藏历来是包头的城防要地，守军早已加固了当年日军修筑的明碉暗堡，轻重机枪交叉扫射，城内炮兵也猛轰攻击部队的阵地。几次冲锋，都被压制下来，人员伤亡惨重。

直到此时，独立一旅旅长王尚荣才从俘虏的口中得知，城内守军不是三千，而是万余，又见进攻严重受挫，只得暂时撤退。

得到前线战报，贺龙大吃一惊，急忙命令三五八旅旅长黄新廷，率领第8团及第715团的二营、三营，驰援包头。

（未完待续，明天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