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17岁嫁孙中山，体面离婚后定居澳门，85岁离世时儿子不在身边

1915年3月，卢慕贞在孙中山的离婚信上，痛痛快快写了个“可”字，表情平静至极。可当侍卫官郑卓和儿子孙科离开后，她却把自己关在屋里连续哭了好几天。

孙中山是派儿子与侍卫官一道前来，劝说卢慕贞在离婚信上签字的。原本两人以为卢慕贞见到信后，必定会有一场暴风骤雨似的哭闹，心中着实不安。谁知，还没等他们开口，卢慕贞便朗声吩咐儿子拿支新笔，签字表示同意离婚。

前排卢慕贞孙中山

卢慕贞虽是位小脚的家庭妇女，识字也不多。但她此前已经从报纸上得知孙中山和宋庆龄恋爱的消息了，尽管对孙中山一往情深，但她愿意离婚，以成全孙宋二人。

卢慕贞告诉郑卓，自己没什么文化，也不懂英文，还有双缠过足的小脚，根本没法跟随孙中山东奔西走。与其如此，干脆为了国家大义牺牲小我利益。

1915年9月1日，卢慕贞应孙中山之请来到日本东京，准备正式办理离婚手续。

后排右三卢慕贞，右四孙中山

此时，孙中山陷于重重的舆论包围中。许多革命党人对他和宋庆龄的婚姻持反对态度，并为卢慕贞鸣不平。

在这种情况下，卢慕贞当着大家的面表示，孙中山为了革命奔走海外，她带着孩子到处流浪，身心俱疲。自己是位平凡的女子，只想在家乡安度晚年，不愿意过精神紧张的生活。既然宋庆龄可以照料孙中山的生活，又能在政治上帮助他，那么自己甘愿退出。

曾任四川省省长的杨庶堪也出面给大家做工作，说孙中山选择与卢慕贞离婚是他们的家务事，况且宋庆龄还能协助孙中山完成革命事业，大家不应该擅自干涉别人家事。

在卢慕贞和支持者的帮助下，孙中山总算卸下了心头最沉重的包袱。他对卢慕贞的深明大义心存感激，亲自陪她出游、购物，并于9月23日将卢慕贞送至东京车站，与她挥手告别。卢慕贞乘坐火车回到澳门，开启了旅居澳门的后半生。

卢慕贞与孙中山的婚姻，是在仓促之间完成的。

孙中山自幼便不满封建礼教的束缚，被长辈们视为“生性不羁”之人。14岁时，他带领几个小伙伴将村里的北极帝君神像一脚踏碎，引发了村民的强烈不满。

哥哥孙眉给父母寄了笔钱，希望他们能给孙中山讨个媳妇，好拴住他的野心。

孙中山父母挑选媳妇就两个条件，一要人精灵，二要门当户对。很快，媒人就介绍了卢慕贞过来。

卢慕贞的父亲卢耀显曾在檀香山谋生，与孙中山大哥孙眉同为檀香山（火奴鲁鲁）华侨。虽然卢家因为卢耀显早逝而家境转衰，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况且，身为长女的卢慕贞，在村里素来有精明勤劳的美誉，孙中山父母一拍大腿：就是她了。

这是一桩典型的没有感情基础的媒妁之言。孙中山一直在香港求学，直到新婚当晚二人才见了第一面。

青年孙中山

仅从外表来看，气质非凡、长相英俊的孙中山与相貌黑瘦、头发稀疏的卢慕贞非常不相配，二人的学识差距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孙中山并没有和同时代其他的新青年一样，对发妻厌恶至极。

起先，孙中山立志终身从事反清革命，他预料到未来的生活必是风雨飘摇，所以并没有结婚的打算。

可他一向敬重父母，既然婚事是父母定下的，那就听从他们的意见好了。况且在孙中山心里，个人婚姻远没有革命重大，所以他接受了这门婚姻，但对17岁的新婚妻子并没有多少感情。

婚后，孙中山继续去香港读书，偶尔才返乡一次。令家人失望的是，婚姻并没有把他束缚住，孙中山依旧为了自己的志向东奔西走。擅长女红的卢慕贞在他每次回家时，都会亲手他缝制一套新衣服和鞋袜表达爱意。

有一次孙中山返乡，遇到一位牧师，孙中山将他接到家中款待。可是父母对儿子的行为流露出不满之情，连带着对牧师也爱搭不理。

卢慕贞对信仰一类的不感兴趣，但她朴实地认为，既然是丈夫请来的客人，就应该以礼相待。牧师离去时，对卢慕贞的热情好客赞不绝口，孙中山也对发妻生出了感激之情。

1888年春天，孙父病重，卢慕贞在病榻前寸步不离，直至孙父逝世。从1888年至1891年这段时期，两人关系最为和睦，长子孙科也于该时期诞生。

1892年，孙中山以优异成绩从香港西医书院毕业，在澳门、石岐、广州等地行医，卢慕贞带着孙科搬去澳门与孙中山同住。对于卢慕贞来说，这是人生最好的一段时光，丈夫体贴收入颇丰，身边又有一对小儿女，说是人生赢家也不为过。

只可惜，孙中山依然以革命大业为重，1894年在檀香山创建兴中会，从此开启了长年累月在海内外奔走的历程。

卢慕贞被留在家乡伺候姑婆。作为一名小脚女人，她同时承受着繁重的家务劳作和巨大的精神压力，内心宛若被烈火煎熬。

1895年，孙中山组织广州起义。在起义前，为了避免家人遭受连累，他派同乡陆灿护送卢慕贞和孩子们从香港途经日本到达檀香山。历经一个月的艰辛，总算和孙中山团聚。

孙中山与儿子孙科

第二年，孙中山在英国伦敦被清使馆诱捕，准备秘密送回国内处死，在恩师康德黎多方营救下才得以脱险。事情传到卢慕贞的耳朵里，她下定决心，准备以身殉夫，此事也可看出卢慕贞对孙中山的情深意长。

孙中山后来流亡日本，直到辛亥革命回国，前后流亡了16年。在这期间，卢慕贞带着婆婆和孩子居住在檀香山，生活上先是依赖大伯孙科，后来全靠好友的接济。孙中山为了革命东奔西走，只有三次机会赴檀香山与卢慕贞团聚，时间共计不超过一年半。

1912年2月9日，卢慕贞带着两个女儿和侄女，结束了颠沛流离的异乡生涯，总算踏上了归国旅途。就连1000元的旅费，都是找人筹借的。讽刺的是，在她到达南京前，已经有报纸宣称：“孙夫人带来大笔款项作为经费。”

大家都以为，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卢慕贞身为第一代“国母”，可以尽享荣华富贵了。谁知，卢慕贞只在南京住了20多天就回上海了。

表面上看，是卢慕贞不适应南京的生活，实际上，卢慕贞是对南京那种每天中外贵宾如云似海的政治场合十分反感。

她是典型的旧式妇女，操持家务是把好手，但与人交往则完全不行。在社交场合上，卢慕贞常常畏手畏脚，由于天生性格孤僻，她同那些新式女子毫无共同语言。

此时的孙中山日理万机，出席重要场合时身边需要一位应对得体的女子。卢慕贞颇有自知之明，反正也无法替夫分忧，并且两人感情也很疏离，那么干脆离开好了，这也是她后来同意与孙中山分手的重要因素之一。

1913年，宋庆龄大学毕业，到孙中山身边当秘书，两人很快产生了恋情。卢慕贞看到她又漂亮又有才华，深知不能逆转这种情况。可终究还是想要搏一下，便积极劝说孙中山纳妾。

多年来，卢慕贞虽然懂得让丈夫毫无后顾之忧地投身到事业中去，她却从未了解过孙中山的任何思想。孙中山倡导男女平等，明确反对纳妾。如果他要与宋庆龄结婚，则必须同卢慕贞离婚才行。

卢慕贞对孙中山的离婚请求也是经过了一番痛苦抉择的。她脑子里有着根深蒂固的封建意识，认为被抛弃是奇耻大辱。好在她明事理，最终为了大局黯然退出。

孙中山宋庆龄

很多文章把卢慕贞描写成毫无瑕疵的女性。其实，是人就有缺点。孙中山之所以和她离婚，感情方面的冷淡是次要因素，毫无共同语言的夫妻生活才是压垮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

卢慕贞对孙中山的志向完全不理解，在孙中山流亡期间，她从没有陪伴其左右，和孙中山的亲密战友廖仲恺妻子何香凝比起来，要逊色不少。而且卢慕贞自幼丧夫，性情孤僻脾气又大，在公众场合有时搂不住火，这些特点注定她不能与孙中山并肩站立。

事实上，孙中山与卢慕贞协议离婚后，内心充满愧疚。他向卢慕贞保证：你永远是孙家的人；孙科永远是你的儿子。

不止如此，孙中山为卢慕贞的生活做了妥善安排，将她安置在澳门孙公馆居住。卢慕贞对这个地方很有感情，住了足足40年。

1915年10月25日，孙中山与宋庆龄在东京结婚。结婚第二天，孙中山就汇了一笔生活费给卢慕贞。他和卢慕贞的关系并没有因为离婚而疏远，在逝世前的10年间，孙中山常常寄钱给她，二人还保持着书信往来。在信中，孙中山称呼卢慕贞为“科母（孙科母亲）”，自己则署名“科父”。

所有这些都表明，在孙中山眼中，卢慕贞永远都是孙家人。

卢慕贞也曾告诫过儿子孙科，虽然他比宋庆龄还要年长，但必须尊重这位继母。宋庆龄与孙科的关系一直不错，也得益于卢慕贞的教诲。

左三孙科，右三宋庆龄

1917年，孙中山带着宋庆龄前来看望卢慕贞，卢慕贞做了精心准备，亲自下厨炒制澳门的特色菜辣椒蟹、猪扒包和马拉酱大豆芽，令宋庆龄赞不绝口。

孙中山去世后，卢慕贞依然在澳门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很不幸的是，1930年8月13日，澳门兵头花园后面的军火库因为管理不善发生大爆炸，附近几百间房屋变成废墟。卢慕贞的住处就位于军火库斜对面，受损十分严重，足足花了三年时间才重建完成。

卢慕贞对孙中山感情深厚，将孙中山的遗物全部妥善保存起来。1939年广东沦陷之际，身居澳门的卢慕贞牵挂老家亨村孙中山的故居。为防不测，她将故居里能搬走的东西全部转移，连同日本友人梅屋庄吉赠送的孙中山全身铜像也运了过来。

今天海内外游客能在翠亨村孙中山故居看到那么多珍贵文物，卢慕贞功不可没。

孙中山铜像

卢慕贞一直与女儿孙婉（又名孙金婉）一家共同度日。女婿戴恩赛在抗战前担任财政部粤海关监督，原本有着丰厚的收入，但日军攻占广东后，戴恩赛不愿意为敌人做事，因此全家断了生活来源，日子过得艰难至极。

日本驻澳门领事得知此事，专程给卢慕贞送去一袋大米，还说以后可以继续关照她。卢慕贞虽然只是家庭妇女，但在民族大义上丝毫不含糊，宁可挨饿也决不拿日本人一粒米。

新中国成立后，孙科曾在香港浅水湾居住过一段时日，特意把年迈的母亲接到身边照顾。这是卢慕贞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好时光，她的前半生颠沛流离，后半生孤苦伶仃，唯一的儿子孙科常年在外奔波，母子极少能有这样的温馨时刻。

后来，孙科偕夫人陈淑英前往法国，卢慕贞拒绝了台湾当局劝说她迁居台湾安度晚年的建议，依然回到澳门居住。

前排：孙婉、卢慕贞

曾经有人问过晚年的卢慕贞，当年为何要和孙中山离婚。卢慕贞面带微笑、爽快地回答对方，孙中山不能娶两个妻子。自此，她心中的那些委屈和不甘，全都化作轻烟飘散。

1952年9月7日，这位识大体的贤惠女性，病逝在澳门文第士街寓所，享年85岁。她此生唯一的遗憾，恐怕就是独子孙科在异乡漂泊，母子未能见到最后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