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庄子》随笔

庄子云，有不材之木，蔽日参天，而匠人不顾。何耶？惟其无所用，故全其寿。

今有财货，天下人皆爱之，夙夜思之。今有美色，天下人皆美之，媚言于后。思之为得，媚言以占。得财货惶惶于失，占美色恓恓于夺。何耶？心无所属，非我者也，今为我所有，天下人皆可有，惟睐于我乎？

故财货失心，美色去德。无心无德者，安可高卧青松，慨然而歌乎？

昔者孟德横槊赋诗，石崇斗酒夸富，小怜玉体横陈，乾隆独称十全，皆雄富美霸，而今安在哉？荒冢狐没者也。

道可语乎？为文为行，千年以降，浩如烟海。吾且言之，失于偏颇。禅宗曰不可语，语则误。吾今日之语，多谬乖张，不足道矣。道即可道，何老子不言尽而出潼关？何禅师棒喝而不出言？所谓言传身教，谬也。大道不言，大音希声。孔子删六书成圣人言，慧能不著文字。何耶？为悟道在己矣。清风明月，浩然江河，言语足道乎？无，无。惟怅然于天地矣。吾人，吾心，于天地，于宇宙，渺若沙粒，微如尘埃也。所有可说的都是笑语，所有可说的都是痴言。且借雪芹先生语:满纸荒唐言，一把心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听之读之且记，世间的一切道，不可说，一说就错。象山之后有阳明，阳明之后更有谁？群山之下，负手长立，默然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