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亿票房神话下,大圣如何归来?| 高山夜话

10亿票房神话下,大圣如何归来?| 高山夜话

*以下根据路伟2020年7月10日在高山大学的“高山夜话”分享整理而成,文章内容仅为现场内容十分之一,点击文末阅读原文,了解更多。


*本文5668字 | 5分钟阅读

*整理 | 张明

*编辑 | 朱珍


授课老师:路伟,高山大学2019级春季班学员、天空之城创始人&CEO。


10亿票房神话下,大圣如何归来?| 高山夜话

路伟




安排在今天和高山大学的同学们做个分享会,也是巧了,今天正好是《大圣归来》上映五周年的日子(注:《大圣归来》是2015年7月10日全国正式上映)。


上个月,我们还在讨论新电影的Slogan。当年确定《大圣归来》的Slogan的时候也费了不少心思,后来定下来是“这是一个需要英雄的时代”这句话,这句话和当年的市场环境、电影类型背景有关系。


当时的动画电影被定义为“合家欢”的类型代表,这个类型又被引申为“小手拉大手”的类型,整个电影圈没几个人能正眼来看这个类型,都把动画电影直接划为“儿童片”范畴,大人完全是为了陪伴而去电影院的,有人在里面玩手机,有人在里面织毛衣。


《大圣》之后,票房从几千万、一个亿的数据直接拉升到十个亿的量级,进入了年度票房前十,这个类型才一下子真正被关注起来,变成了抢手货。


去年《哪吒》创下50亿票房的新高,再度把很多人的目光锁定在动画电影这个类型上。


五年的时间里,全球环境发生了剧烈的变化,未来越来越不可预测,每个物种都在努力适应新的变化,进行着新一轮的自我定义。


电影行业也一样,好莱坞曾经成熟的商业模式破产了,曾经畅销无阻的类型也纷纷跌下了神坛,电影从商业、哲学、世界观、方法论等方面都走到了世纪转折点上。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我们创作了新大圣《RISE》,它的Slogan就是“2021,一切值得重新定义”


一、生命不折腾就浪费了


我本科是在人大读的金融,毕业后自然而然去了金融机构工作。两三年后我发现我不是做金融的那块料,因为我对各种金融产品的兴奋度越来越低,另外我也不希望一抬头就能看到自己人生的未来。我知道我这种人的性格是做不了行长的,人生的顶配也就是个副行长。


离开中国银行的时候,有同事问我未来的计划,我当时的想法是四处走走,业余写一本关于中国风土文化的书,如果有钱再拍一部纪录片,这辈子就不枉此行了。没想到这些愿望很快就都实现了。


刚回来北京的时候,我的办公室在西直门,就在现在中影股份的隔壁。我喜欢喝酒,只要是好酒,来者不拒,很快就把办公室变成了“西直门流水席”,朋友带朋友,朋友越聚越多。


电影圈的朋友觉得我有商科背景,又喜欢艺术,应该是个懂钱懂电影的人,说电影行业最缺的是你这种制片人。制片人是一个有意思的工作岗位,有项目内的决策权,也有宣发阶段的话语权。


之前在银行工作的时候,因为投资项目的缘故,我研究过好莱坞制片人中心制的模型,我觉得按照当时我的经验储备,是做不了制片人的,但至少是个可以前进的方向。


随着工作的深入,越做越了解,制片人应该是导演背后的导演、编剧背后的编剧,不但要懂商业懂管理,还要懂创作、懂故事、懂观众情绪。


我慢慢地从“好之者”演变成了“乐之者”,从“旁观者”变成了“参与者”,从“买电影票的人”变成了“卖电影票的人”。


SkyFilm下面有两间电影公司,都是类型电影公司。一间专注于动画电影,就是出品《大圣归来》的天空之城影业;一间专注于做艺术电影,叫马灯电影。


马灯出品的电影比较多,如《喜马拉雅天梯》(2015)、《冈仁波齐》(2017)、《皮绳上的魂》(2017)、《大坏狐狸的故事》(2018)、《大河唱》(2019)等。


张杨导演未来的三部作品也都在马灯电影,都已经拍完了,因为疫情的原因,上映时间要再往后放一放。


很多朋友都觉得我是一个喜欢折腾的人,我觉得生命不折腾就太浪费了,活着就是为了折腾,死了想折腾也没机会了。


二、价值观下的长期主义


1、产品价值长期主义


产品的价值观和时间属性特别重要。希望我们的电影能够在时间和空间的维度上都有很好的存在价值。


时间性是我们重点考虑的,价值观是我们核心追求的。做电影到现在,我对OneByOne做项目已经没有兴趣了。


现在我的工作是创建一个多维的故事世界,这个世界能够允许不同的团队、不同的创意在里面生长,它能包容各种创作载体和各种媒介工具,从根本上而言,它提供的是一个事情运行的规则。我们希望它能赚钱,又要有文化产品的情怀和素养,能经得起时间流沙的打磨。


在今天,不管什么行当,都应该保持远见的思维,对未来看得见、看得远。没有远见、没有格局,就不可能有战略。


2、没有独立思想很难有独立的价值观


不管是《喜马拉雅天梯》,还是《冈仁波齐》,或是《大河唱》,大家都会提问同一个问题,“能不能阐述一下你们在选片方面的价值观标准和题材偏好?”


其实很难回答,因为有些东西是你内心里面认为就是那样子。


后来慢慢也总结出一些东西,比如:人文情怀肯定不是悲悯主义,不是高人一等的俯视感。很多人讲人文、讲情怀,他有一种俯视的姿态,很不好。


特别是过去的几年里,我一直在写神话和科幻故事,越来越认识到,要从“天地人神鬼,蠃鳞毛羽昆”三界十类的整体生命结构去看人类这样一个生命分支,进而站在人的角度去看人和天地万物之间的关系。


有时候必须往后站得足够远,能看到时间的长度,甚至能看到时间的宽度,在这个基础上创造一些关于神话和科幻的一些东西,才有足够大的立场、空间和高维概念的设定。


相反,如果用平视或小仰视的视角,整个故事的格局就会变得局促。


总之,人文情怀也好,价值观也好,一个没有独立思想的人很难有独立的价值观。


很多人可能知识丰富,涉猎很广,但知识只是知识,仅仅依靠知识储备很难形成自我的体系。


例如很多人是很好的批评家,他们能把很多的观点变成自己的观点,但他们的思想却缺少自我认识的深度,没有形成自我的认知体系。他们可能是很好的批评家,但很难成为很好的思想家。


做电影的创作和创作管理,有独立的思想非常关键。


3、再辛苦都要有积极的生命态度


电影行业这两年很辛苦,现在整个社会因为疫情也都很辛苦,但不管怎样,都要有积极的生命态度。


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我给自己的定位是未来一定要有一间自己的公司,而不是在金融机构工作一辈子,这是年轻时候的一个梦想。


从那个时候,我就特别喜欢看《中国经营报》,看关于中国的经济、社会、商业方面的信息。毕业后像《哈佛商业评论》、《中国企业家》、《东方企业家》、《创业家》、《第一财经周刊》等等很多这类的媒体内容都很喜欢。也看了很多关于中外企业史的一些东西,慢慢培养了自己从产业史的角度去看这个世界,受益匪浅。


中学的时候读《四书》没有什么感觉,2007年忽然间再看到《大学》,开头两句话就把我给震了。对我来说,书里的第一句话“大学之道,在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就是很好的价值观,再看第二句话“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很好的方法论。


从此之后,商业书籍看得少了很多,转而去看关于中国文化、中国艺术的一些东西。过去十几年来,这些阅读习惯的转变和思维方式的转变对我自己的帮助非常大。


回顾这段时间,我最大的感触就是:无论眼下的行情怎样,对于个人而言,一定要勤奋,不要荒废任何时光。特别是在近几年,越来越觉得这种态度对自己的身心健康特别有帮助。


对于工作而言,我觉得要积极、不装不混。“不装不混”是王川导演说的一句话。


“装”是不懂装懂;“混”是平时不想,只在上班的时候想;还有一种是上班的时候也没怎么想,只是在开会的时候现场想。


说得特别精辟,不能不懂装懂,也不能平时不琢磨,开会的时候靠着小聪明见招拆招。


4、复盘:一定要忘掉高光时刻


前几天我们公司内部开会复盘和反思我们的项目,也为《RISE》做明年的商业规划,谈到关键的一点就是一定要忘掉高光时刻,但是也不要赞美至暗时刻,要有很好的正向驱动,积极思考。


无论是我们自己的团队,还是合作伙伴,当我们做了一个小爆款的时候,很容易出现的一种情况是,得意洋洋地总结一些成功经验。有时候总结成功经验可能是为了公司的PR(品牌宣传),可能是为了融资,可能是为了证明某种所谓的差异化优势,但更多的时候我觉得爆款都是一种无意识下的恰到好处的顺势而为。


所有的成功经验都可能是下一次成功经验的学费,如果还有下一次成功经验的话。


做《冈仁波齐》的时候,我们违背了电影宣发行当里的很多“约定俗成的规则”,结果《冈仁波齐》赚了一大笔钱,这个电影证明了“好电影不管多文艺,市场都会证明它的商业价值的 ”;


然后我们“再接再厉”,又用了这种“行之有效”的方法去发行《皮绳上的魂》,亏了。《皮绳》这个电影又马上证明了“好电影的价值不能只看票房,市场也会偶尔失灵的”。


语言是一个很好的化妆品,但皮囊下的灵魂才是真正有温度质感的。


做了这几年的项目,虽然项目不多,每年都有事情在做。我越来越感觉到,个人的成功可能不是因为自己有本事,而真的是比较幸运地踩中了产业周期,是大势给的机会。


虽然我们团队很优秀也很勤奋,做成一般成功的作品,大家心里是有谱的;但是要做成爆款还是要靠天时地利人和的。


三、五年后,大圣如何归来?


《RISE》这个项目从2015年7月21日立项开始,做到现在马上五年了,到明年暑期上映就是六年的时间。很多朋友关心“五年之后,大圣该怎么归来?”。


这个问题在2015年、2016年就难倒我们了,后来终于想到一个角度来介入。一个硬币总有两面,我们很多时候都是只看到硬币的一面。


我们这个故事,视角和原来的众多西游题材都不太一样,讲的是“西游背后的故事”。


西游背后的悟空,也就是硬币的另一面,作为一个英雄,他是怎么看自己的”英雄之旅“的?


悟空为什么去西行?他是真的明心见性,还是另有它因?


在他西行的时候,他那些花果山兄弟在哪里?


他是一个三界认可的英雄,信众们会希望英雄自我放逐吗?悟空从一个英雄变成了西行的行者马夫,一个殿堂级的人物走到了乡野里边,很多人对他的看法是什么样子的?


民众接受英雄走下神坛吗?“英雄”二字对他是名号还是枷锁?


当一个人的成长背叛了自己的过去,他前进的每一步都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的再次成长需要再次自我毁灭吗?


......


这样的提问我们当时写了满满的一墙,有上百个问题。回答这些问题,需要独立的思想去看神话中的人物和他所处的时空,包括在他的世界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这是一个创作的过程,也是一个自我提问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之中,慢慢形成了一个23段的小故事,后来形成了剧本中的39场戏,再后来变成了108分钟的电影镜头。


四、总结:悲欣交集、一沙一世界


最好的创作状态是一个可以敞开心扉、自由裸奔的状态。


把故事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当作你人生的一面,特别坦诚地去雕琢他,因为他就是你。创作越深入越觉得电影不仅仅是一个故事,可能还是一个能够让自己进出有度的世界。


在这个过程中我收获了非常多的东西,包括对我个人性格的完善都很有帮助。


原来我是一个脾气比较火躁的天蝎座,慢慢通过写角色、写人物,进入他的内心,其实也是让他们一个个进入我的内心。


原来我们追求的都是离苦得乐,其实越到后来就越发现,可能就像李叔同说的,“悲欣交集也许是一个最圆满的归宿”。


我是在40岁那年忽然间有了一点觉悟。原来觉得有青春、有活力,使劲地跑,能拼的是速度、公司体量、融资规模等等。后来这两年,越来越感觉到,创作也好、做公司也好,拼的是耐力、活力和想象力。


我认为想象力是上天给我们的一个礼物,年龄越大,想象力越弱。


最后一点认知是,格局越大,纠结越少。


Q & A


Q:对你最有影响的一部或者几部电影是什么?


答:我读书的时候,《肖申克的救赎》对我影响特别大,男主角安迪身上有一种追求自由的光辉;后来看到黑泽明《七武士》,觉得那才是我心里的江湖,非常现实,又很浪漫,事了拂衣去,深藏身和名。


有段时间集中看了些黑白电影,奥逊·威尔斯的《公民凯恩》和英格玛·伯格曼的《第七封印》让我印象深刻。


库布里克的电影有一种神秘的“邪恶”力量,常看常新,念念不忘。《发条橙》《巴里林登》《全金属外壳》等等,对于他的电影,我不是很关心故事是怎么讲的,而是一直在琢磨他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在电影音乐上,我最敬仰的是莫里康内。《海上钢琴师》的音乐简直是神作,他和托纳多雷以及莱昂内合作的电影,我差不多每部都喜欢,他们之间都是天才型的合作。他的对话录《莫里康内:50年一瞬的魔幻时刻》就放在我床头上。


埃米尔·库斯图里卡的作品我都挺喜欢的,他是从“社会主义阵营走出来的大师”。《地下》《黑猫白猫》《流浪者之歌》《生命是个奇迹》《牛奶配送员的奇幻人生》,看他的电影,像是在睡眼迷离中对梦境里的荒诞迷幻感的回想,我喝多了的时候偶尔也会有那种嗨感。


在今天做电影是幸福的,你能通过互联网集中去学习每一个你感兴趣的东西,深入研究电影背后的逻辑,从不同时代作品中得到世界上不同体系里的电影美学的启发。


Q:民族元素与现代感相融合的,这种结合是很难的,你在视觉上做出了哪些努力?


答:如果电影只能保留一个元素,我希望是画面,那是观众能够最直接感受到的东西。


为了这个电影里的一个场景,我们请壁画专家画了8个月,完成了一幅70平尺的壁画。海报用的就是壁画的线稿局部。


为了做好电影里的色彩、灯光和构图,我们研究了一些电影大师的作品,像库布里克的《巴里林登》;从伦勃朗和卡拉瓦乔的油画中,得到了非常多的关于灯光的启示;色彩方面的探索方向,主要来自于敦煌壁画。


中国画的元素我们用了很多,无论是空间构成还是人景物关系,包括“移步换景”的镜头审美,我们从中国文人画中“偷师”良多。中国画特别是宋明文人画,画家寄于山水中的“情”,认为人是在自然之中的,是山水的一部分,人不要高于自然。这和西方油画的表达很不同。


过去几年里,我和我太太沿着黄河往西走,看了各种博物馆,还有很多的庙,因为庙里面有很多的遗迹保护得非常好。我们的海报主殿用的是佛光寺,下边用的是南禅寺,唐代建筑的美是一种无声的震撼,对那种美的认同好像是发自于灵魂中的,不需要任何翻译。


电影中还有一些很重要的创意是来自民间民俗,民间有些东西极其飞扬,是老百姓敬祖先敬鬼神的一些传承。


我们写这个故事既没有站在庙堂之上俯瞰这个世界,也没有处在江湖之外远眺这个世界。我希望我们的立场和我们的视角是站在民间,站在老百姓中间来讲述这个神话。


现在看这个神话就像看我们过去的历史一样,它可能也是留在我们基因里的记忆。




“现在,西方原本最接近理性的美国政治体制,居然沦入如此困境!中国将来的途径应是如何?我愿意在检讨美国历史之时,向台海两岸的中国人,一抒个人的感想。“


2020年8-10月,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美国匹兹堡大学荣休教授许倬云先生将在高山大学作“十日谈”,将他一生积累的广博阅历、炉火纯青的智慧与融会贯通的知识提炼给大家。更多详情,欢迎点击了解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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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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