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国产动画《黑猫警长》、《九色鹿》导演戴铁郎

今天惊闻《黑猫警长》导演戴老师逝世的消息，感叹之余，发现很多中国动画人都曾为新中国的动画事业努力耕耘，而有些名字被我们铭记，更多的则是默默无闻，故特撰写此文，以纪念那些为中国动画事业奉献青春的前辈英雄们，历史会铭记你们。

空藏动漫资料馆对《黑猫警长》导演戴铁郎老师晚年采访的视频资料

东北电影制片厂陈波儿导演的《民主东北》

一提到日本动画之父，大家想到的可能是宫崎骏，宫崎骏生于1941年，在宫崎骏出生的第3年，日本制作了第一部动画电影《桃太郎的海鹫》，参与这部动画的主创人员中有一位叫持永只仁，因为这层关系，在日本电影界，他被称为“桃太郎的持永”而大有名气。

持永只仁拍摄桃太郎时期的多层式电影拍摄台

1946年10月，东北电影制片厂正式在黑龙江鹤岗的兴山地区成立，这时东北的一部分城市还处于国民党的统治下，不过大部分土地已经被人民解放军解放，出于需要，刚刚成立的东北电影制片厂受命制作一部17集的大型纪录片《民主东北》，介绍前线战斗的情形和解放区的建设情况。主持工作的是东北电影制片厂党委书记陈波儿，她也是《民主东北》的总导演。

1947年“五一”过后，《民主东北》纪录片第三辑决定使用动画木偶短片的形式制作，短片的名字叫《翻身年》，负责制作的就是前面说到的持永只仁，这位“桃太郎的持永”是如何来到中国并加入新中国的文化建设的呢？

《民主东北》纪录片中的珍贵镜头

原来，日本投降前后，日本本土的粮食供应紧张，很多人吃不上饭，持永只仁为了生存经朝鲜来到中国东北，最后在解放军文艺工作者的动员下，加入了东北电影制片厂，当时一起加入东影的还有不少留在中国的日本文艺工作者。

东北电影制片厂影片片头

1947年，东影的厂长是袁牧之、副厂长是吴印咸和张辛实，秘书长是田方（著名导演田壮壮之父），当时的待遇实行配给制，冬装、夏装都是配发，日用品包括牙刷牙膏手纸肥皂，有孩子的家庭确保每天吃上大米饭，每月补助20斤大米和2斤猪肉，除此之外还发500克烟叶。

东影厂的骨干是来自延安电影工作团的成员，不过当时的设备和创作环境非常艰苦，摄录设备是苏联的埃姆摄影机和美国的贝尔豪威尔摄影机，胶片有日本富士的全色胶片和苏联的正色胶片。

漫画家华君武1947年的漫画

《翻身年》的参考素材只有两张纸，一张是美国国务卿马歇尔的照片，另一张是华君武画的蒋介石漫画，木偶片的时长是30秒。制作木偶非常费劲，先得把报纸煮烂然后和面粉搅拌在一起，做成木偶的形状再烘干，一开始持永只仁想制作一只提线木偶，但是失败了，最后他灵机一动，将木偶的关节穿上保险丝，每拍一帧就给木偶换一个造型。

最后《翻身年》顺利完成，故事是：马歇尔把武器发给蒋介石，我军缴械了这些武器，国民党军队帮我军搬运武器，而指挥搬武器的正是蒋介石自己。影片播放时获得了雷鸣般的掌声。

美影厂成立时持永只仁与同事们合影

三卷胶片的《皇帝梦》

党委书记陈波儿对木偶动画片非常重视，因为木偶剧是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形式，来自福建的皮影戏就特别受欢迎，所以一定要制作一部木偶美术电影，于是，《皇帝梦》的项目就启动了，东影全场动员支持这部动画，一定要在47年底前制作出来，最主要的原因是，东北国民党控制的几座城市已经被解放军包围，留给蒋介石的时间不多了。

正在创作《皇帝梦》的持永只仁

木偶美术电影《皇帝梦》启用了多位日本文艺工作者，负责美术的是势满雄，美术助手织田谦三郎，摄影气贺靖吾，照明村田幸吉，人物造型持永只仁，导演是于彦夫。《皇帝梦》的人偶参考了木村庄十二导演的法国人偶，人偶的关节使用了铜球进行连接，人偶身上的衣服有些是用颜料直接画在人偶身上，有些是将丝绸粘在人偶身上。

《皇帝梦》中使用的木偶

《皇帝梦》最难的地方是剧本使用了京剧唱腔，虽然持永有30秒木偶片的拍摄经验，可以每帧每帧的拍摄，但是按照京剧人物的样式摆造型就很难了，在于彦夫的耐心解释下，终于成功完成，前后总共花费24天，于1947年11月上映。为了庆祝，陈波儿书记请所有参与制作的同志吃了一顿牛肉火锅，陈波儿在宴会上说，“这是新中国的第一部木偶动画片，一定会有很多人民群众喜欢的！”

长春旧址博物馆陈列的《皇帝梦》资料

日本反战人士的故事

在制作《皇帝梦》之后没多久，东影组织大家开研讨会，交流见闻和经验，在一次研讨会上，持永只仁分享了一个日本反战人士的故事，也是他的所见所闻。

有一位日本士兵在战场上受伤了，躺在地上装死，一个八路军小鬼走近发现他没死，就冲他喊话，“摩西摩西，阿诺呢……”大意是喊他放下武器，对他优待，但是日本兵看到是一个小鬼，就非常不想投降，不过最后还是投降了，但是心里很不甘心。

《皇帝梦》中的京剧造型

于是一路上日本兵总是刁难这个八路军小战士，“你不是说优待我吗？我想抽烟，我要20包烟！”两人回到村里，小战士就去买了烟给日本兵，谁知日本兵并不抽，又说，“我想吃鸡蛋！我要吃10个鸡蛋。”小战士又出去，回来时真的拿了10个鸡蛋，还问日本兵，“10个够了吗？”

加入八路军的日本反战人士

日本兵不理他，闷在屋子里抽烟，只是吃了几个生鸡蛋，晚上，小八路打来热水给日本兵洗脚洗脸，日本兵还是不搭理他，第二天，因为抽的烟太多，日本兵上火了，小战士又进来了，这次他脱掉日本兵的鞋给他洗脚，日本兵再也控制不住了，他想起自己在日本的儿子也和小战士一样大，终于流下了眼泪。

这个日本兵后来成为留在中国的日籍反战人士中的一员，讲完这个故事后，在场的很多中国同志和日本同志都流下了眼泪。

持永只仁的女儿伯子17年来京访问与当年父亲同事的后代拥抱在一起

持永只仁后来加入了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并为中国培养了很多优秀的动画人才，他的学生包括李剑平（北京电影学院动画学院院长）、段孝萱（动画《小蝌蚪找妈妈》、《大闹天宫》、《哪吒脑海》、《雪孩子》摄影）等人。

战争是残酷的，愿中日之间永不再战。

特别鸣谢：空藏动漫资料馆提供的戴铁郎珍贵影像资料

资料参考：《持永只仁先生传记》（作者持永只仁、中国电影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