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的深度反省促使18世纪伟大哲学家卢梭自传的诞生

彼得·阿布斯（Peter Abbs）讲述了卢梭如何在精神分析出现前一个世纪进行心理自我反省。

18 世纪伟大的哲学家让-雅克·卢梭一生都专注于自己不稳定的身份、形象、内心的真实，以及与他人和整个社会日益加深的脱节感。但是，在他生命的最后二十年里，这种关注变成了强迫症。1766 年，被日益增长的孤立感和迫害感所困扰，他住在斯塔福德郡的伍顿大厅，开始认真撰写他的《忏悔录》。这十二本重要的书花了四年时间才完成。然后在 1772 年，仍然遭受着强烈的孤立感，更不用说偶尔的压倒性的偏执狂，卢梭开始了他的下一部自传体，让-雅克法官卢梭：对话. 1776 年，这本热情洋溢的道歉著作刚完成，卢梭就开始撰写第三部自传体作品《孤独行者的遐想》。他继续致力于此，重建他的记忆，跟随他自发的意识状态，并捍卫他的前世，直到他于 1778 年去世。

卢梭自传体的大量反思性作品令人生畏，而材料的本质，在洞察力和盲目性，自我描绘和自我背叛，道德勇气和傲慢虚荣方面，与它一样非凡是迷失方向。然而，尽管如此——事实上，也许正因为如此——卢梭可以毫不含糊地被称为深刻个人自传的第一位重要哲学家，也是最伟大的，即使是最不稳定的实践者之一。

内在驱使自我分析

卢梭渴望了解自己，讲述自己，分析自己是如何成为自己的。他特别想找到自己的本性，在它被异化和异化文明的无情压力偏转和腐化之前的样子。在迫害开始和偏执使他的视野蒙上阴影的几年前，卢梭的哲学思想已经从根本上发展为需要自我分析和自我观察。毫无疑问，卢梭自传实验中最令人回味和原始的部分来自这种内在的源泉，而不是来自迫害和偏执——这往往只会产生防御性的合理化和令人厌烦的夸夸其谈；被误解的逃犯的可预见的自我辩护。

要了解卢梭深度自传的起源，我们首先要了解他的哲学概念是一种自我实现和自我阐述的行为。1750 年 7 月 9 日，他的第一篇论文 Discours sur les sciences et les Arts获得了第戎学院的奖项，它是前一年 10 月在通往 Vincennes 的道路上的一次启示性经历中所感受到的洞察力的表述，而不是不像保罗在去大马士革的路上。这是卢梭在《忏悔录》中的证词：

“有一天，我坐上了Mercure de France，一边阅读，一边走路，我偶然发现了第戎学院提出的作为第二年获奖论文的主题：艺术和科学的进步是否对道德败坏或净化？从我读到这些文字的那一刻起，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变成了另一个人……到达文森斯时，我处于一种近乎疯狂的激动状态。”

这是典型的卢梭式反应。因此，卢梭的哲学并非像笛卡尔所主张的那样，来自于无可置疑的命题的逻辑联系。相反，它是作为突然的光照、作为一种恍惚的形式、作为一种内在占有而出现的。情感的强度而不是几何命题的清晰度决定了哲学习语。“徒劳无功，”卢梭抗议道，“你和我争论这个问题吗？我感觉到了，正是这种感觉对我说的更有力，而不是反驳它的理由。” 简而言之，我感故我在。

在《遐想》中，卢梭含蓄地将他的哲学目标与其他启蒙哲学家的目标进行了对比：

“我见过很多人，他们在哲学方面更有学问，但他们的哲学似乎仍然是外在的。为了比其他人了解更多，他们研究了宇宙的运作方式，就像他们可能出于纯粹的好奇心而研究他们遇到的某种机器一样。他们研究人性，是为了有见地地谈论它，而不是为了了解他们自己。”

相反，对于卢梭来说，哲学家是寻求其存在本质的人：哲学抽象和外化只是为了促进反思的进一步强化。这种哲学概念——与斯多葛学派相关联，但在重点和习语上完全不同——具有深刻的自传性，在卢梭生命的最后二十年中，他越来越致力于它所需要的新语言。随着任务的性质对卢梭来说越来越清晰，他对“指导”自传体作品——不断探索性的自我写作——的投入增加了，直到在真实和想象的迫害的压力下，它成为主要的统一文学和他生命最后二十年的哲学追求。

自传体反思的早期尝试

1757-1758 年，卢梭为玛丽·德·胡德托写了他的《莫拉莱斯书信》。在这些信件中，他敦促退出表面的外部性，并在自然范围内逐步限制自我。以一种让人想起笛卡尔的《方法论》的方式，但结果却截然不同，卢梭现在通过逐步排除所有外部压力来寻求他的存在的启示：

“总而言之，让我们首先将自己聚集在一起，以便在我们寻求了解自己时，构成我们的一切都可以同时呈现给我们。至于我，我认为最了解人性的人最接近智慧；就像一幅画的第一个轮廓是由完成它的线条组成一样，人的第一个想法是将自己与所有不是自己的东西分开。”

卢梭努力在理解上与他设想为既定的自我一致，但由于不断的劝勉和要求施加的压力而不易接近。自我恢复涉及，因此，去除社会压力，其性质产生不正确的自我肯定，而是一种竞争和焦虑恋情黑白配[自视。针对amour propre，卢梭提出了amour de soi [真正的爱自己] 的概念。前者是相对的和毁容的，后者是绝对的和充实的。

在Lettres Morales 中，这位自传哲学家开始阐明自然存在的激进概念以及实现自然存在的策略。本着卢梭在其他地方声称的同样的精神，“谁有勇气永远呈现他本来的样子，迟早会成为他必须成为的样子。” 再一次的假设是，自我是生物学上提供的，呈现出其潜在的本性，而个人的任务是使这种本性成为现实。

amour de soi和amour propre这两个极性概念的相互作用影响了卢梭的所有自传写作。描述卢梭的整个自传项目的一个非常抽象的方式是，它试图以显示如何原来的恋情德SOI被吞噬恋情黑白配，而疏远个人的任务是如何再找到重新发现一个真正的乐趣的损失的方法爱自己。这个项目是一部心理史诗，其中心任务是回归自然——回归本能、自我调节、自我维持的幸福状态。卢梭的悲剧在于，回归自然的自爱包括失去他所有的其他关系。在他最后的作品中，遐想，个人与社会终于无可挽回地畅通无阻。

从哲学的话语深深的自传逐渐转变为一个重大举措是卢梭的四个字母来马勒泽布，所有在1762年一月由在标记自白卢梭把这些字母：“连续四个字母中，在解释的真正动机关于我的行为，我忠实地描述了我的品味、倾向和性格，以及我心中发生的一切。”

这些信件预示了《忏悔录》的主要主题元素。在这些作品中，卢梭努力直接描绘出他的气质、与众不同的特征和品质。“我会，”他写道，“不假装和谦虚地描绘自己。我会向你展示我所看到的自己和我的样子。” 在这些信件中，人们已经可以看出对他存在的真实和虚假图像的关注，以及开启由amour de soi的良性力量统治的自然人的愿望。这也是他的气质形成的时间顺序因果分析思想的关键概念——正如卢梭所说，“通过事实进行一种历史叙述”，使他的个性“可以想象”。在这些写给 Malesherbes 的信中，他颂扬自己独处时的心情，以及他个人的遐想：

“但是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享受了什么？我自己，整个宇宙，所有的一切，可能的一切，感官世界的全部美，知识世界的全部可以想象的内容：我聚集了一切可以让我心满意足的东西；我的欲望是衡量我快乐的标准。不！从来没有最伟大的妖精知道这样的乐趣，我从我的幻想中获得的乐趣比他们从现实中获得的乐趣多一百倍。”

这种体验，往往是一种吸收了最基本的感觉的前概念漂移，越来越为卢梭所珍视，并成为所有晚期自传作品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撰写给马勒舍布的信件的同时，为了进一步证明他对自传式的关注，卢梭写了一些短片（共三十八篇），他将这些片断命名为《我的肖像》。在这里，卢梭的主张包括：

“我设想了一种新的服务类型来为人类提供服务：这是为他们提供他们中间一个人的忠实形象，以便他们学习了解自己。”

“我是观察者，不是道德家。我是描述植物的植物学家。由医生决定如何最好地使用它。”

“我看到和我生活最亲密的人不认识我，他们将我的大部分行为，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归咎于完全不同的动机，而不是产生这些动机的动机。”

《我的肖像》为撰写自传提供了多种理由。卢梭希望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人而被认可。他想促进自我认识——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人。像植物学家一样工作，他想成为他个性的客观观察者——观察者而不是判断者。他想创造一种新的流派——在他看来，解决以前没有人有勇气去做的事情：提供对自我的充分揭示，揭示一切，不隐藏任何东西，以实现我们的全部人性。

1761 年，他的荷兰出版商雷伊给卢梭写了一封信，建议他可以写一本“回忆录”，附在他即将出版的著作中。结果，回忆录的概念很快变成了忏悔，而忏悔的概念在个人自传中达到了高潮：在《忏悔录》的十二卷大卷中。

一种新的自反体裁的出现

卢梭在草图中宣布了他项目的大胆独创性，该草图最初旨在形成《忏悔录》的开头（但随后被放弃）：描绘他个性的所有方面；检查他的行为，无论是肮脏的还是琐碎的，以及高尚的和善良的；并通过在早期明确的经验中追溯他的成人性格来确定该行为的潜在模式。这些是卢梭有意识地为自己设定的目标，他将这部作品呈现为前所未有的探索，需要一种全新的语言：

“对于我不得不说的，有必要发明一种像我的项目一样原创的语言。用什么样的语气，采取什么样的风格，才能处理如此多样、如此矛盾、常常如此卑鄙、有时又如此崇高、让我永远激动的情绪的巨大混乱？什么琐事，什么苦难，不用我去揭发？有什么令人反感的细节，不雅的、幼稚的、常常是可笑的，我不应该进入，以便按照我的秘密性情线索来展示每个在我灵魂上留下印记的印象是如何第一次进入那里的？”

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同样的草图继续唤起和应用传统范式。卢梭透露，他的文学创作有一个文化源泉，而这个源泉就是忏悔圣事——他作为暂时皈依天主教的圣事，有着直接的体验：

“我会严格履行我的头衔，最可怕的修女从来不会比我为自己准备的更严格的良心检查。她永远不会比我将向公众展示她灵魂最深处的所有秘密更谨慎地向她的忏悔者透露：重要的是你开始阅读我的话，因为你不会走远就会看到我希望坚持下去......我在这里说的是关于我自己的事情，这些事情非常可恶，我很害怕想要原谅自己，但这也是我灵魂中最秘密的历史。这些是完全意义上的我的忏悔. 只是，随着工作而产生的声誉将弥补我为维护早先声誉而犯下的罪过。我等待公开讨论，因为高处的判断很严重，我服从他们……”（我的斜体。）

人们一眼就能看出认罪的明示和默示约定是如何充分发挥作用的。人们期望认罪的人会说实话；此外，人们期望他会发自内心地说话；他将讲述他的致命罪孽以及小罪；他将接受授予他的判决；并且他会寻求赎罪。与此同时，还有一个非常显着的长期转变。卢梭既不是像圣特蕾莎或玛格丽坎普那样向他的忏悔神父讲述他的可憎行为，也不是像奥古斯丁那样直接向上帝讲述，而是向公众讲述. 他的读者变成了他的亲密听众，而读者承担了对罪人进行审判的繁重责任。读者承担了牧师的负担。事实上，作者要求读者承担一些半宗教职能。他经常被称为客观法官；但他也被邀请成为一个富有同情心的合作者，观察证人，有时除了亲密的朋友和情人之外。奥古斯丁赋予上帝的不同角色在卢梭那里被彻底地转移到了读者身上。交易是人的而不是神的，人际的而不是圣事的。卢梭渴望得到充分的承认，不是上帝，而是他的读者社会，通常是他未来的读者：“既然我的名字注定要活下去，我有责任努力用它来纪念那个忍受它的不幸的人，他的真实面目，而不是他的不公正的敌人不断努力代表他。” 那个自白是部分圣事的世俗化转型，进一步通过卢梭的强制证实它在1770年和1771年的一个会议上宣读，以人在巴黎的小团体被声称已经持续17小时。十七小时的自传阅读——肯定是有史以来最长的！

在《忏悔录》第一卷中，艰难和痛苦地忏悔的主要罪行是，按时间顺序，来自兰伯西小姐咂舌的性快感，丝带被盗并指控马里恩偷了丝带，以及麻木不仁的放弃他的旅伴 Le Maitre 癫痫发作。在第二卷中，卢梭良心犯下的主要罪行是违背他们母亲的意愿将他的孩子遗弃在弃儿医院。

童年经历的心理检查

承认一项罪行可以更容易地将另一项罪行联系起来，因此，卢梭逐渐描绘了他性格中阴暗和反常的一面。在坦白了童年殴打带来的自虐性快感后，他声称：“我已经在黑暗肮脏的忏悔迷宫中迈出了第一步，也是最艰难的一步……从今往后，我对自己充满信心；敢说这么多，我就可以无中生有了。” 因此，比起他之前的任何作家，卢梭都更多地讲述了他的弱点、失败、弱点、可疑和反常的倾向。他告诉他的读者他病态的害羞、他自慰的习惯、他偶尔的盗窃癖、他的妓女、他的自我暴露行为、他复杂的前列腺问题、他的暴露癖和他的自虐倾向。用心理学的语言而不是基督教虔诚的语言。为了理解他个性的基础，卢梭着眼于早期的形成经验，以及自然冲动和塑造环境之间复杂的相互影响。在《忏悔录》的原始开场草图中，开创性的心理取向很明确：

“要很好地了解一个性格，就必须区分自然形成的性格，看看他是如何形成自己的，是什么场合培养了他，什么样的秘密感情使他如此，以及他如何改造自己以产生有时是最矛盾和最出乎意料的结果。所见之物是所见之物的最少部分。内因是隐藏的，而且往往是非常复杂的。” （我的斜体。）

所以这不仅是公开的告白，对于其他人，也是心理上的告白。卢梭试图理解塑造人类身份的力量，这些力量不再是超自然的，而是文化的。此外，它们不存在于当下，而是存在于过去的经验中：“我已承诺描述我自己；为了在我成熟的时候认识我，必须在我年轻的时候很了解我。” 分析必须是深入的和回顾性的。

在卢梭之前，没有人经历过亲密的童年经历，并准确而客观地描绘出它们对受苦受难、脱臼的成年人的生活所产生的遥远而永久的后果。在卢梭那里，存在着精神分析的基本方法，以及对儿童性行为的直接、毫无歉意的认识。在这里，他打破了过去，尤其是原罪的压抑性教条，比弗洛伊德提前了一个多世纪。在人类自我塑造和自我叙述的长篇故事中，卢梭对童年本质美好的拥护代表了第一级的质的飞跃。

卢梭的原始分析不言自明。八岁时，他因一些轻微的罪行受到兰伯西小姐的惩罚。起初他受到威胁，最后被殴打：

“有一段时间她满足于威胁，而这种对我来说很陌生的惩罚威胁似乎非常可怕；但是，执行完之后，我发现现实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更奇怪的是，这种惩罚使我更加忠诚于施加它的她。它需要这种奉献的全部力量和我天生的顺从，以防止我做一些理应让我重蹈覆辙的事情；因为在痛苦中，甚至在耻辱中，我发现了一种混合的感性，这让我不那么害怕，而是渴望从同一只手再次体验它。毫无疑问，这种感觉中混杂着某种早熟的性本能，因为她哥哥所施加的同样的惩罚在我看来一点也不令人愉快。。” （我的斜体）

卢梭接着描绘了这种经历随后产生的不可磨灭的影响。在这个相对微不足道的事件中，他看到他的余生已经建立了一个主要的倾向：

“谁能相信，在我 8 岁的时候，一个 30 岁的年轻女子对我施加了这种幼稚的惩罚，在我的余生中，我的品味、我的欲望、我的激情和我的自我都受到了影响，而且以一种完全正确的方式与本应是自然结果的相反？当我的感情一旦发火，我的欲望就这样迷失了方向，限制在我已经感觉到的东西上，他们不会费心去寻找其他的东西。尽管我的热血几乎从出生时就充满了肉欲，但直到最冷和最迟钝的气质开始形成的年龄，我才让自己远离一切污点。在漫长的煎熬中，不知为何，我目光灼灼地吞噬了我遇到的所有漂亮女人；我的想象力不断地让我想起它们，

这些对童年的敏锐而详细的描述构成了自我叙述和自我理解的经典轨迹，具有内省性和心理性。鉴于卢梭的前提是我们的个性很大程度上是由早期经历塑造的，自传作者的艺术不是像忏悔那样检查动机和寻求宽恕，而是描绘特定的、偶然的环境对良好的自然冲动的影响。这样，一旦他有勇气面对他经历的错位，个人就会努力去理解导致这些错位的模式。

在反思性自我意识的故事中，这种解释上的根本转变的重要性不能被高估。为了重复卢梭最喜欢的形象之一，这位自传作者现在变成了一种植物学家，他检查自己的行为并试图对其进行描述和分类，阻止判断。在这里，卢梭的作品大胆地预示了随之而来的危险而艰难的自我分析之旅。它标志着深刻的个人自传和对人类经验的心理分析的戏剧性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