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迷案》第二章（1）

肯尼迪亲自检查尸体前，先转向布莱克医生。“告诉我，你到这里时发现了什么，”他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医生非常高大，有着铁灰色头发，他的诊所在塔利镇及其周边的大多数富裕家庭中很受欢迎，说明他十分能干。显而易见，他对自己不可避免地被牵扯进本案心存不满。

​“当时她还活着，”他答道，若有所思，“尽管呼吸困难。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她周围，空气流通不畅，由于他们在拍摄现场时一直使用灯光照明，房间闷热。他们跟我说她昏迷了，他们无法使她苏醒，但起初我没想到情况可能很严重。我想也许是热……”

​“你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东西，”肯尼迪打断他，“比如房间里某个人的动作或表情？”

​“没有，我第一次进去的时候，没怀疑有什么不对劲的。我让他们把除了曼顿和菲尔普斯以外的所有人都送到隔壁房间，把门窗都打开，给她通通风。然后我对她进行检查，在我看来是肌肉和神经麻痹，当时，麻痹程度已经相当严重了。当我触摸她的时候，她睁开眼睛，但不能说话。她呼吸困难；心脏搏动迅速衰弱，我几乎没有机会采取复苏措施。”

​“你认为是什么导致了死亡？”

​“到目前为止，我还不能作出满意的解释。”医生轻轻耸了耸肩。“所以我建议立即进行调查，我不想写死亡证明。”

​“对于死因，你没有什么猜测吗？”

​“要么她死于自然的器官功能紊乱，可我没有查到任何迹象。不过，一切都表明情况正好相反。很难说是呼吸麻痹还是心脏麻痹导致了她的死亡。如果是因为中毒……嗯，我觉得整个事情都笼罩在神秘之中。这些症状不能说明什么，我无法做出确定性判断。”

​肯尼迪弯下腰，对女孩做了一次表面检查。我看见他的鼻孔捕捉到一些淡淡的气味，因为他一动不动，若有所思地吸气，眼睛蒙上了阴影。然后他走到窗前，把百叶窗的窗格间隙拉高了几英寸，但阳光似乎并没有如他所愿地透进室内。

​房间里有便携式弧光灯，用于室内布景，两条黑色电缆末端连接着沉重的绝缘接线盒。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电路被连起来，一根大的双股电线沿着抛光的硬木地板伸出来，大概是要通过保险盒连到这座房子的电路上，以保证充足的电力供应。肯尼迪的眼睛快速跟踪电线的走向，然后，示意我帮忙，他转动着其中一个笨重的灯架，调整了灯罩，使灯光全部投射到史黛拉身上。弧光灯就位后，他扔下开关，在被灯光照得眩目的地板上双膝跪下，从马甲里取下一个高倍袖珍放大镜，开始一寸一寸地检查她的皮肤。

​亲眼目睹她躺在耀眼的电光下，我对这颗明星的美丽有了新的认识，我还特别注意到她用过少量化妆品，以及身体的天然紧致程度。她穿着一件非正式的时髦晚礼服，绣花缎子面料，前后都开口很低，袖子采用薄纱状材质，长度不到肘部，实际上几乎是无袖的。

​肯尼迪拿着放大镜，极其小心地检查了她的面容。我看到他把她的头发往后拉，然后把头发分开，检查她的头皮，我想知道他正在搜寻的对象是什么微小的线索。不过，我已学会在他工作时绝不发问。

​他把眼睛紧贴着放大镜，绕着她的脖子转来转去，又绕着她的喉咙和胸口转了几圈，一直观察到由她衣服上的丝绸保护而不受伤害的部位。在麦凯的帮助下，他把她翻过来检查背部。接着，又把尸体放回原来的位置，开始检查手臂。突然，他注意到在她的右前臂内侧有什么东西。他满意地咕哝了一声，伸直了身子，拉下弧光灯开关，擦了擦眼睛，眼睛都湿透了。

​“有什么发现吗，肯尼迪先生？”布莱克医生似乎在某种程度上理解了这次检查的目的。

​肯尼迪没有回答，大概是全神贯注于脑海中正在形成的结论，我能看出这一点。

​藏书室是一个狭长的大房间。一端是宽阔的落地窗，俯瞰花园和避暑别墅。通往走廊和起居室的出口非常宽阔，镶嵌有沉重的滑动门板，门帘上装饰着大量丝绒，几乎和木制品的颜色相同。在门与门之间，有一个巨大的石制壁炉，里面有烧焦的木头，证明它被频繁使用。史黛拉躺着的沙发，连同一张胡桃木雕刻的大桌子，原本摆放在壁炉前面，因拍摄需要而被从正常位置拖了过来。另外两堵墙是书架，连在一起没有中断，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架子上堆满了书。

​面对着窗户和门，设置了两架摄像机，以便把壁炉和整个房间都囊括在镜头中。摄像机的三脚架末端还没从套子里取出来，可能在史黛拉倒下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我碰了碰其中一部摄像机的手柄，是贝灵巧牌，发现里面装有胶片，电影拍摄没有受到干扰。从摄像机方向看过去，光线交错落下，最终聚焦在动作场景上。场内有四盏弧光灯和两组小型便携式库珀-休伊特灯，后者用来去除尖锐的阴影，并成像质感更为均匀。此外，还有一些反光板，由紧绷在框架上的白布构成。它们把光线向上反射到演员的脸上，使位置较低的面部特征更加柔和，尤其有助于增加女性的吸引力。

​所有这些都是我跟随《星报》摄影编辑参观电影厂时学到的。我急于把我的知识灌输给肯尼迪，然而，他没有给我任何机会，而是突然转向麦凯。

​“叫电工来，”他命令道。“让其他人出去，等我准备好了，再找他们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