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急诊医生的除夕夜：凌晨3点，老人喊我抬她去上厕所

我是一名医生，因为疫情的原因，去年和今年都在广州过年。算上前年春节，我已经三年没回老家了。

说到前年春节，除夕那天正好轮到我在急诊值班，负责120救护车的出诊。虽说是大年夜，突发状况并不见得比平时少。前半夜忙完，总算闲下来一阵子，带着不要再被电话吵醒的期待，我躺下睡着了。

“嘟，嘟，嘟”，凌晨3点，120急救指挥中心电话又响起来。这次是要我们去抢救一位呼吸困难的老太太，患者就在自己家中，催促我们要快点赶到现场。我们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匆忙穿好衣服，跑上救护车，发动车子就往目的地疾驰而去。

城中村的6楼旧房子，呼吸困难的老人。我心想着，这下八成是又要当苦力，抬病人走楼梯下楼了。

除夕的凌晨，路上一辆车子也没有。不到10分钟，我们一路畅通地到达了目的地，爬上了6楼。我敲了敲门，门里面有一位老太太在回答，但是没有人出来开门。我心里想，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赶紧一边吩咐护士准备气管插管的工具，一边去开门。

门把手一拧就开了，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灯光和杂乱不堪的客厅。客厅尽头摆着的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位盖了好几层棉被的老太太，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扶着拐杖的老头，看样子应该是她的老伴。两人大概七十多岁的模样，脸上写满疲惫。虽然两位老人看着都比较虚弱，但是完全没有呼吸困难的症状。

“刚才是你们哪位打的120？谁身体不舒服？”，我问道。

老太太点了点头说，“是我，我身体不舒服”。

就在我准备问她哪里不舒服的时候，老太太却说，“你们先把我抬到厕所里吧，我想上厕所，但是我动不了”。

原来，老太太双下肢瘫痪，无法独立行动。看着老太太确实没有需要紧急处理的症状，我们就先把老太太抬进了厕所，等老太太方便完以后，我们又把她抬回来，准备继续询问病情。

这一次，老太太直接跟我说，“谢谢你们，你们可以走了”。

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老太太并没有需要抢救的疾病，他只是需要有人帮她上厕所。

面对这位可怜的老人，此刻的我憋着一肚子的怒火，却无从发泄。

跟国外急救医疗服务由消防员负责不同，在我国，120急救医疗服务都是由医护人员负责出诊。然而，每一个区域的120救护车数量和医护人员都是有限的。如果是因为非医疗问题而呼叫120，那些真正需要急救的人就可能因为没有救护车可用，在关键的时候无法得到救助。

而作为一名医生，寒窗苦读十余载，从本科读到博士。好不容易在大城市的三甲医院找到一份看似体面的工作，可谁曾想还要半夜匆忙地爬起来，不是为了看病，而是赶到别人家里抬她上厕所。这一瞬间，心里觉得十分委屈，为自己曾经的努力感到不值得。

在我的继续追问下，老人告诉了我们她家里的情况。老人已经瘫痪在床两年了，有一个儿子在香港工作，平时很少回家，今年过年也没有回来。老伴身体也不好，只能靠着拐杖在家里慢慢走动。老两口生活不能自理，平时吃饭、上厕所都是靠邻居的一位大爷帮忙。过年了，大爷回家跟孩子团聚了，两位老人也就没人看管。听老太太的诉说，心中不禁泛酸。

随着社会的发展，人民平均寿命的提高，中国也逐渐步入老龄化社会。根据《中国发展报告2020：中国人口老龄化的发展趋势和政策》，预计到2022年左右，中国65岁以上人口将占到总人口的14%。随之而来地，空巢老人现象也日趋明显。

无人照看的城市空巢老人，谁之过？

中国父母的中国式溺爱，是造成空巢老人现象的一个重要原因。很多父母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孩子，也生怕给子女带来一点麻烦。辛辛苦苦一辈子，直到老都没有享受过生活。

我有一位病人，60多岁了，由于年轻的时候喜欢抽烟，10多年前得了老慢支，隔几个月就要发作一次。他喜欢找我看病，所以我对他家里的情况也有所了解。老人和他的老伴年轻时是火车站的工人，平时省吃俭用，靠着微薄的收入抚养了一个儿子读了大学，现在孩子在北京从事互联网工作，平时很少回来。为了攒钱给孩子在北京买房付首付，老两口退休之后开了个早餐店，每天凌晨三四点就要起床做面点。有一次老人病情严重，我想让他打电话通知他儿子过来照顾他，老两口拒绝了，他们宁可自己辛苦一点，也生怕让孩子担心。我想，这应该也是很多中国父母的真实写照吧。

大城市年轻人生活压力加大，是造成空巢老人现象的另一个重要原因。现代生活节奏快，年轻人为了事业四处奔波，却无暇顾及家中父母。交通如此发达，却都不是通往家的方向。在工作中，为了业绩常常需要996、白加黑；找了对象后，为了有一个温暖的家，努力攒钱买婚房；结婚生娃以后，又要忙着挣奶粉钱；有的夫妻平时工作繁忙，家里还要请保姆照顾孩子；等孩子上学了，为了孩子能享受到优质的教育资源，不得不去张罗着弄一套学位房。回想下自己，再看看我们周围的人，又有多少城市年轻人逃不开这样的城市魔咒呢？

空巢老人现象如何破局？

有人说买养老保险，有人说加强子女的道德培育、减少溺爱，有人说细化和明确关于养老的法律条款。而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学会适时放下压力，给自己松绑，保持一个关爱家人、享受生活的心态。

作为父母，不要给孩子过高的期望，鼓励孩子做自己喜欢和擅长的事，既给孩子减减负，也给自己减减负；也要劝解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要享受好生活，保持健康的身体，以后才不会给子女增加负担。

而作为子女，要学会释放压力，工作是为了更好地生活，不要让工作占据了人生的全部，学会释放压力，时常奖励自己去散散心，回趟家陪陪父母，既给父母带去心灵的慰藉，也给下一代树立尊敬老人的榜样。

如果你也是在大城市中奋斗的年轻人，请放下压力，回归生活，关注亲情，逢年过节常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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