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涩少年时代

前一段时间,听父亲讲,想把老家的房子给卖掉,当时,我没吭气。其实,我很想说服父亲,老家的房子别卖了,我花上几千块钱砌一栋好的红砖平房,回乡时就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不会像以前,回到故乡,原地转了一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因为,在武汉打拼了二十多年,极少回乡,旧时的亲朋好友,儿时的要好伙伴早已经断了联系!老家的房子也因年久失修,已经破旧不堪,没法住人了!

真的,二十多年了,很想回乡小住一些日子,不图衣锦还乡,也不为游山玩水,只想寻着青春的足迹去寻梦,只为那里——新洲,渡过了我的青涩少年时代,赐予了我一段尬尴而又甜蜜的幸福时光!

我的高中生涯大半是在新洲城关渡过的。那时,新洲还没有撤县设区,新洲城关还只是武汉周边的一个小县城;论说话口音、风俗习惯,新洲更像是黄冈地区的一个小县。事实上,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新洲都是隶属于黄冈地区管辖的!考上高中以前,我是跟着教书的父亲在农村读书,经常到处转校,如今回忆起来,我的读书生涯都成了转校专业户了。我记得读得最短的一个学校是单岗小学,只读了一个月不到就转走了,因为,那时,是父亲他们在单岗中学临时办学习班。小的时候,应该说,我还是比较聪明的,会拉二胡,字也写得像印板印的,只是,那是的我还是一个懵懂未开的少年,从不讲究吃穿,只知道死用心。其实,我也并非不爱美,而是根本不懂,心里还只是一团雾!可是,考上高中,进了城关,我就像茅盾笔下民族资本家吴荪甫的老爷子,一进上海滩就很快风化了。老爷子是死掉了,而我呢!则是一步步滑落,一步步走向迷失!

我至今都还记得我读的是城关高中高一(一)班,也就是城关高中那栋教学楼三楼最右边的那间教室。班上农村考来的学生只有几个,我就是其中之一。懵懂未开的我一开始并不觉得城关学生与农村学生有啥差别,直到那次班里开联欢晚会,我才第一次尝到了那种“相形见绌”的滋味!所谓联欢,开始自然是各人报上自己的节目。以前,在农村的学校,我的胆子不算特别小,因为我的字写得好 ,老师还经常让我办黑板报呢!所以,我也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报了一个节目,把二胡独奏《洪湖水浪打浪》报给了班长。班长是一位在我们这儿借读的南京女生,操一口纯正的普通话!晚会也是由那位南京女生和班里的一位城关男生主持(多年后,听说班长考回了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而男生却变成了城关街头的一个小混混。)晚饭后,教室中间撤去了桌椅之后就变成了一个长方形的舞台,我们都坐在教室的边边角角。这时,那些有节目的同学陆陆续续进来了。只见,男生一个个衣着帅气,还掺杂着一丝娇气和一种农村孩子所没有的洋气。女生呢,更是一些莺莺燕燕的脂粉娇娃:明眸浩齿,粉面含春,真是“炫裙裾之烁烁兮,镂明月以为珰耶?”看着城关同学一个个衣着光鲜的样子,再看看我自己,穿一身臃肿的旧棉袄,蓬头垢面,手皴而且肿,像两个发了霉的带着红点点的馒头。一看到那架势,我就缩坐在教室最里的墙角,大气都不敢出,哪里还敢上去演奏。幸亏,主持人还算善解人意,没有让我出洋相,也许他们压根就没有排我的节目!在一阵青春飞扬的热烈掌声中,一位模样秀美的男生首先登台演唱了一首费玉清的《一剪梅》。那天晚上,正好下着雪,他的脖子上围着一条像五四青年围的那种长围巾,一举手,一投足,活脱脱就是一费玉清的翻版:高雅、脱俗;让我一个农村少年第一次领略到什么叫“气质”,也把我一个懵懂少年只知死读书、连衣着褴褛都浑然不觉的冥玩不化给轰毁了。据说,那天晚上的联欢很热闹,也很成功!可是,我却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也记不清,只记得那位南京女生就那么一直站在舞台上,旋转,旋转……转得我的头都晕眩起来。台上的男生、女生则走马灯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晚会究竟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种热气腾腾的场面给我一种像云又像雾的幻觉,那种奇妙的幻觉至今都还在我的心底留存,挥之不去……我也不知道那场晚会对我的人生究竟是好还是坏,我只知道,它,就像是一道闪电,在我的面前一下子撕开了黑色的天幕,让我看到了一个五彩缤纷的街市、一个霓虹溢彩流光的美丽世界……从此,一个一心向学的少年变了,变得在课堂上心猿意马、心事重重。于是,一个纯洁少年开始对自己穷苦的身世感到厌弃,开始真真切切地领悟到贫富之间那种刻骨铭心的差距和尴尬。于是,厌学、逃学成了我高中生涯的家常便饭……

眼看着我的学习成绩直线下滑,教书的父亲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父亲虽说是教书育人的人,能够把别人家的孩子培养出来,却培养不好自己的儿子,这已成了教师家庭的一个普遍现象!我就亲眼见过父亲的许多同事教出来的学生都很有出息,考上清华、北大的都有,当上一官半职的也很多,甚至当上局级以上领导干部的也大有人在,可轮到自己的儿子,连个大学都考不上的多的是。因为,大凡教师,对自己的学生往往了如指掌,却并不了解自己的子女。我的父亲其实也不怎么了解他的儿子,眼见自己儿子的学习成绩变得如此的糟糕,着急的老父只知道埋怨城关高中的风气不好,把自己的儿子给带坏了。于是,急忙托关系把我转到我们那里的一个偏远的农村学校——坝子冲高中。我读书的那个年代兴高二分科,我本来是比较擅长理科的,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高一下学期,我偏偏文科考得好,特别是我的英语成绩在班上一直是名列前茅,而理科成绩则考得很糟。转校时,我要求读理科,那位教务主任看了我的成绩单,抢白了我一顿:“你理科成绩这么差还要读理科?”不了解自己儿子的老父也附合着逼我改读文科。父亲当然有他的想法,因为从小我的英语成绩就很好,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儿子将来能当一位大首长的翻译什么的,可以出人头地,不至于像他那样活得窝囊。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改读了文科,从此,同我最不喜欢的地理、历史这些死记硬背的东西较上了劲,使我对学习更加失去兴趣。

换了一个新的环境,应该说我的学习成绩可以慢慢上来的,可是,不。这里的同学虽说比起城关的同学要朴素得多,男生们都同我一样衣着朴素,有的甚至比我刚上城关时穿得还差。而我,由于在城关见过一些世面,渡过了懵懂期,我的衣着也开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仗着是家里的夭儿,我会继续以逃学相要挟,开始向父亲要好衣服穿,特别是遇到春节临近,我会耍赖也要做一套好衣服;再加上虽然家住农村,但毕竟是教师的后代,吃的是“国家定量供应的一个月一斤二两油,三十斤米“的所谓商品粮,从小也没有像其他农村孩子那样“插秧割谷,犁田打钯”的,因此,皮肤也就不像农村孩子那样又粗又黑。这样,在班上无形当中又平添了那么一点优越感。那时,我们班的女生虽说更比不上城关女生那么娇嫩,但毕竟也是二八年华,也有极少数有点姿色的。

我们班的班主任姓吴,叫吴恨水,教我们语文,样子凶巴巴的,是个犟“麻子”,他把我安排在教室最后面一排靠门的位子。我刚一落坐,就见两名勾肩搭背的女生嘻嘻哈哈地从我面前擦身而过,其中一名穿鹅黄色羽绒服的女生还越过同学的肩头觑着眼看着我,像是在看一名外星人;快要走到我身边的时候,鹅黄色羽绒服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并推了一下同学的肩膀,笑着跑出了教室,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教室里久久回荡,荡得我的心都醉了!因为,那眼神里分明有一种我读不懂的东西……

也许是情笃初开吧,我那时竟对鹅黄色羽绒服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鹅黄色羽绒服坐在教室的第一排。每天上课,我就那么呆呆地坐着,眼睛看着前方,像是在看黑板,又像是在看那个鹅黄色的背影。而鹅黄色羽绒服也是如此,趁老师不注意,也喜欢同后面的女生讲话,而那眼睛却时不时地抛向我这边……课间休息,男生都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玩,女生则喜欢在走廊前边的操场上跳跳绳,踢踢毽,或者打打闹闹。我呢,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靠在走廊的柱子上,看着那个鹅黄色身影在我的面前晃悠……那活泼可爱的身影,还有那银铃般的笑声常使我想入非非,经常想起刚入校时,那让人心动的一幕……可是,这种快乐的日子竟“譬如朝露”,是那样的短暂、易逝!

那一年的下学期,学校里一下子分来了七八个麻城师专毕业的新教师。那些新来的教师虽说并非二八年华,但也只是比我们大那么五、六岁,因此,依旧是朝气蓬勃,行为举止时尚、前卫,浑身还散发着某种青涩少年所不具备的成熟男人味!我记得校里还分来了一位年轻的女教师,也是“恨不相逢未嫁时!”后来,果真同班上的一名男生暗恋上了,在我考上北京警校的时候结合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们当中一位叫“祝玉君”的男老师,外形有一些像贾宝玉,“面如敷粉,唇或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看其外貌最是极好,却难知底细。”我读高中的那个年代,“粉丝”这一词汇还没有出现,但其实,“粉丝”这种现象还是存在的。最起码,我们班上的那些男男女女就是他的铁杆“粉丝”。他的到来,真令我班的“粉丝”们疯狂了;因为,祝老师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代表着一种时尚。且不说那一口新洲普通话的敢说就意味着一种勇气,人还特别平易近人。有一礼拜天,他晚上兴奋得睡不着,就跑到我们男生寝室,同一位叫“叶建华”的跟他以铁哥们相称的学生睡在一起,两人就这么说了一宿的悄悄话。第二天早晨,祝老师居然很早就起床了。见他的那位铁哥们学生还没有起来,他就走上前去把被子一掀,贴在他的耳朵边大笑着喊了起来:“儿呀!快起来,太阳晒破屁股啰!”铁哥们急忙制止他:“喂!小声点——你是老师,要注意形象!”祝老师还和我班几个热爱文学的同学成立了一个诗社——泱泱诗社!每个星期,诗社的成员定期在一起聚会:会餐、诗朗诵、交流心得体会。渐渐地,鹅黄色羽绒服也被他吸引进去了。一天,大概是凌晨两点钟吧,诗社的成员聚会时因为高兴,都喝醉了,结果,吐得满屋子都是污秽,最后,大家实在撑不住,一屋子的男男女女就那么倒在一张床上睡了……

日子如流水般舒缓从容地一天又一天过去,转眼已到夏天,临近那让人焦灼的黑色七月,大家终于开始收心了。同学们一个个起早贪黑地熬了起来,毕竟,“人生能有几回搏?此时不搏何时搏?”但是,搏归搏,有时,搏累了,一些春心萌动的男生女生也会深更半夜偷偷地来到操场的一角或者学校院墙外面的棉花地里调剂一下,因为,他们早已牢记住他们的“偶像”在泱泱诗社上吹响的号角:“大胆地看取人生!”祝老师告诉他们这是我们伟大的鲁迅先生的教导,不会错的!记得,我的那位叫叶建华的同学(泱泱诗社的会员),他的那种刻苦用功的精神实在是可嘉呵!中午从没见他休息过,下了晚自习,别人都睡觉了,他还要点着蜡烛熬。一天晚上,大概快凌晨了吧!实在熬不住,不知不觉就爬在书桌上睡着了,结果,一不小心碰倒了蜡烛,把书给烧了个大黑窟窿……按说,“天道酬勤”,我的这位同学考上个大学应该是不成问题吧!可偏偏天意弄人,大学的门仍然没有向他敞开,还落下一个笑柄……高考一完,他就迫不急待地同鹅黄色羽绒服跑到山里同居了,也没有办理任何的手续!算是忠实地践行了鲁迅先生的教导!听说,如今已变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

当别人都在那里为高考冲刺的时候,我依然还是不急不徐,我行我素,非但如此,我竟然还迷恋起气功来了,真是“身在烈火,如入清凉境界”。别的同学“闻鸡起舞”、“挑灯夜战”,我则躲在一个外人看不见的幽僻地方“炼功”去了,那一份执着,那一股懵懂无知的呆傻劲,只差没把我那含辛茹苦的老父给气死。可想而知,在那样的环境里,我的学习成绩不但没有一点起色,而且,已经快要接近倒数了。那一年,我没有参加高考,因为,我读书的那个年代,高考之前必须参加一轮预考,预考过关了,方有资格参加高考。自然,以我当时的成绩,是过不了预考这一关的。那一年的夏天,我又一次开始了胜利大逃亡,没有同任何同学道别,悄悄的打起背包,又转到城关高中复读去了。

这一次,我们这个复读班设在城关高中教学楼一楼的最左边的一间教室。新的环境,新的人,我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炼什么气功了。在这里,我还碰到我刚上高中时的同学黄莺。她,高高的个子,白净的皮肤,穿一件素雅的连衣裙,是我所见到的最不可思议的女生:聪明而又有灵气。平时,她喜欢跟班上的女生们打打闹闹,放了学她就回家了,从没见她在教室里熬过夜,也不见她怎么用功,但是,每一次会考,她的成绩却总是名列前茅,让挑灯夜战的男生们都自愧弗如。我好欣赏课堂上她回答老师提问时的那一种气质,那一份潇洒。好多次,轮到我值日,不知道是为什么,扫地扫到她的跟前,心里就有一点莫名的紧张,洒水时经常是把水溅得满身满脸,却浑身不觉;如果她不在,扫地扫过她的课桌,我也会因好奇,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想悄悄拉开她的抽屉,看一看她打满红勾勾的作业;或者趁人不注意,翻一翻她写满少女心事的日记!可是,我没有。我只是在心里告诉她:认识你,真好!那时,青春年少的我,常常荡漾着一个女孩子美丽的倩影,沉淀着一个彩虹般的梦……

于是,在这个新的环境里,我一改过去懒散、厌学、开小差的恶习,变得异常勤奋。可毕竟基础太差,我的学习成绩一直都不是很好,所以,在她的面前,我完全失去了自信。近一年了,我们没有说上一句话,更别说拉拉手什么的,就因为自己太自卑而根本没法沟通,也因为天生的羞怯性格,只是在心里做着一个少年多彩的春梦……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又临近让人谈虎色变的“黑色七月”了。可是,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的傍晚!那是高考前的一个黄昏,天越来越黑,却没有来电,同学们纷纷点起蜡烛。红红的烛光,血红的夕阳,映照在她可爱的脸上,越显得面如施脂,眉目含情……那时,痴情的她回过头来同我前面的女生说笑,而那眼神却射向了我;那似水的柔情,让青春萌动的我心如鹿撞……红红的烛光跳跃着,映照在她少女稚嫩的脸上,红扑扑的,美丽而又纯真,让人辨不清究竟是少女的羞涩还是烛光的映衬……

面对频频暗示的她,自卑的我好想对她说:“我喜欢你!真的,可以对天发誓!”然而,我没有,只是因为那可怜的“自卑”与“自尊”,还有那缺乏母爱的单亲家庭……

后来,我又一次落榜了,我也就悄悄地走了,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但,一个懵懂少年从此长大了,成熟了,发誓要为心中的女孩去追逐梦的华美,永恒的乐章……发誓要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通过自己的打拼,凑足爱的资本……十几年过去了,方才打听到,当年的她虽然过了录取线,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档案竟被教委给弄丢了……而唯一的哥嫂再也不愿供养她。就这样,残酷的现实无情地击碎了一个少女五彩缤纷的大学梦……

经历过两次高考。530分的录取线,我考过527分、513分,可就是差那么一点点。连一向支持我的老父最后都不抱希望:“随你去吧。反正,考上了,是你的福气;考不上,也省得落你的埋怨。”就这样,我再一次转校到新洲三中复读。进复读班一看,许多人都认识,有的还是四年前的同学,经过一番社会的颠沛流离或者饱尝过毒日下犁田打钯的滋味之后,现在又聚到了一起。轮到排座位时,我自觉地溜到教室的最后一排,靠近后门的座位坐了下来。刚坐下来一瞧,发现坐在我前面的是一位身着红色羽绒服,扎着马尾辫,辫梢上结一只胡蝶结的漂亮女生。

痛定思痛,我终于明白,带一种功利目的去复读,或者认死扣,以一种不考上大学,跳出农门就只有死路一条的扭曲心态去复读,只能是死读书,效果反而适得其反。打那以后,我从不熬夜,中午该休息也照睡不误,再也不曾打疲劳仗;我还养成了每晚写日记的习惯。我发现,写日记是一种很好的习惯。因为,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的思维异常敏锐,白天世界的点点滴滴,对与错,得与失,清晰如历;写日记还能让我无形之中考证一天有没有收获,是否虚掷了时光。因了这种方法,我的成绩直线上升,学习兴趣越来越浓,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只顾死做卷子。做一套试卷,我都要反复琢磨:这道题错了,错在哪里?假如碰到同一类型题怎么办?对了,为什么对?是否可以通过这一道题联想到同一类型题的解题方法呢?我还通过一道题,自己又编出四五道题来……就这样举一反三,那一年复读,我思路大开,终于尝到了学习的乐趣。上学放学路上,我甚至连大街都不愿走,专从巷子里钻,边走边思索,生怕路人打乱了我的思维;那一年,我整个像一行吟诗人。

我的成绩逐渐崭露头角,特别是我的语文成绩,无人匹敌,一套试卷,别人得花上两节课,我则一节课就能搞掂,而且又快又好。大大小小的考试我更是名列前茅,分数远远越过了本科线;老师已把我列为重点培养对象,而我也意气风发,立下了非考上重点大学不可的宏愿。由于我骄人的成绩,渐渐地班上的女生们也对我产生了好感……

又是一个极平常的下午,那天下午,一位同学的母亲来了,隔着教室门大声喊着那位同学的乳名,同学们都不知道是谁,面面相觑。再喊时,同学们都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我,这时,坐在前排的“她”也回过头来看我。当四目相遇的一刹那,我的心有如触电,那双明亮的眸子里竟汹涌着滚滚热浪,我赶紧羞涩地低下了头,心里却如三伏天喝了雪水一般……

也许是经历过几次刚开头,却又煞了尾的初恋打击,也许是老师偏爱,同学追捧的日益浸染,渐渐养成了我孤芳自赏,目无下尘的性格,对“她”的好感竟也装作浑然不觉,依旧在那里冷冷地做我孤独世界的王子美梦。哪知,“天有不测风云”,没多久,班上转来一位新疆男生,高大的身材,白净的皮肤,聪明而又活泼,成绩更是极好。性格有点像刘德华,极富青春活力;而外形又似乎像黎明,高雅中透着一股阳刚之美;更兼操一口悦耳的普通话,在我们那多少还有一点闭塞土气的小镇,立即刮起阵阵新潮的旋风……

昔日,那些围着我转的娉娉婷婷的女生渐渐不见了踪影,那些偏爱我的老师,追捧我的男生也一个个弃我而去……更让我悲伤失落的是,我心仪已久的“她”也被他吸引了过去……到处都是那位帅哥悦耳而又富有磁性的笑声。那时,那一对俊男“靓女”在一起斯混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就像针尖一样直刺我那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经……我的尊严,我的自负,我的自命不凡……我生命的天空顿时失去了颜色,变得恶浪汹涌,暗无天日……我又整天枯坐在教室里,如坐针毡……我的成绩又开始直线下滑,直至到了危险的边缘……

由于实在无法静下心来学习,也深怕再考不上无法面对家人,所以,一贯胆小怕事的我写下了平生第一封情书,这是一封没有收信人,也没有落款的情书:

你大概很得意吧,我却十二万分的不高兴!!

老实说,自从进到这个教室以来,我的心就不曾有过片刻的平衡。记得孔子说过:“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开始,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一个美的身影已经嵌入了我那感情的脑海。真的,你那苗条的身段没有哪一刻不在我那忧郁的眼前闪现,你那银铃般清脆的歌喉无时不在我的耳际萦回,尤其是你那温柔的性情、高雅的气质更使我陶醉在幸福的云雾之中……我常常站在如潮的鲜花丛中痛楚,徘徊,一愁莫展……唉,我该如何是好呢?

像鲁迅先生所说的那样“大胆地看取人生”,可是,听说,已经名花有主了;像《诗经》里所说的那样,“逃之夭夭”、“退避三舍”可是已经嵌入了我那感情的脑海,怎么也抹不掉……唉,我该如何是好呢?

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呢?其实,早在来三中之前,我就打定了主意,排除一切干扰,发誓要渡过那一关。两年以来,我“息交以绝游”,一切为了东线……现在,这一刻终于来临了。可是,我知道,在这最后的日子里,什么“爱”呀,“呃”的,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一个平衡的心理,以便顺利地渡过那一关。即便是渡不过,但,“世事我曾抗争,成败又何必在我”呢!

好啰!说了这么多,就已经够多啰!最后,我要说的是,当我在教室的时候,你说话能小声一点好吗?至于,我不在教室的时候,什么“爱”呀!“呃”呀!暗送秋波呀!眉目传情呀!我根本就不在乎……

假如,费了这么多笔墨,能够满足我这一点小小的愿望的话,那么,当我离开这里,离开那让我如坐针毡的教室的时候,我一定会把这里的一切幻化成美好的记忆,永存于我那充满万花筒般斑驳憧憬的脑海,但愿如此……

趁中午女生都去吃饭的空档,我惴惴不安地把情书放进了“她”的抽屉……谁知,不知是何缘故,竟然放错了位置,放在了“她”同桌的抽屉里……就这样,那封情书没多久就在全班传开了……我至今都不知道我是怎样走进高考考场的,只知道,打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踏进教室一步……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我也已步入中年。但,每当夜深人静,我依然喜欢像小鸟梳羽一般整理自己积淀已久的情感与心事。幕幕往事,如闪电,如惊鸿,划过心头。此时,我常常想:最后一次复读的那一年,如果,我们班上没有转来那位新疆男生,或者,我的情书没有被公开,我会不会真的考上一所名牌大学呢?我甚至还会往回想,读高二的那一年,如果,我转校不是转到那个乱七八糟的烂学校,而是转到一所老师作风正派,同学纯洁好学,学习空气浓郁的学校,那我现在又会是怎样的一个情形呢?唉,谁知道啊!时光悠悠,容颜渐老,再也回不去那段苦涩又甜蜜的少年时代啊!再也寻不回那份最真最纯的感情……只留下这青春诗句记号,在发黄的信纸上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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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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