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去看海

歌手Beyond说过，人不能久不看山、久不看海。把这句话记了30多年，跟着去看过了不少的海。3月初的某一天，转身又去了海边，第二次造访了“中国第一滩”。

第一滩在茂名郊区，目前交通还不够方便，却有国内少见的长滩、细沙和绿岸。傍晚，顶着一阵紧过一阵的海风，入住海边的客栈。房子离海约300米，推开窗户，就可以看到灰黑色的浪在涌动，浪头上偶尔泛起细碎的光。站在那里，任凭海风扑面，吹掉一天的劳顿，也慢慢抚平心中的烦乱。天上没有星星，四下一片漆黑，海浪可以直接涌进了心里。闭上眼睛，感觉像睡在了海面上，被海风吹拂着，海浪推涌着。如此，整整一夜，五脏六腑被好好地淘涤了一番。

早6点醒来感觉一身轻松，赶紧快步出门。穿过花园时，拂过南国温润的绿植，听到还有些倦意的鸟鸣。墨蓝色的夜幕还稳稳地罩在海上，绸蓝色的海面只剩下一些细波，折腾了一夜的天地暂时安静下来。四下空荡荡的，踩着细密的海沙，听着轻柔的细浪，还有轻缓的心跳，很快就忘了自己，也忘了周围。良久，猛然发现西天有一颗蓝晶晶的星，赶紧把思绪收拢住，跟着这颗星星继续向前。

前边有突突的声音从海上传来，身边有电摩飞速掠过。好奇地左看右看，却看不出什么名堂。天慢慢亮了起来，海面上隐约出现一条大船的影子，那些电摩全迎着它而去。很快，看到一辆履带式拖车，把大船拖到了沙滩上。一群黑影围了上去，嘈杂声随之传了过来。走近才看清楚，是夜里打鱼的大船回来了。一篮又一篮的海鲜摆放在沙滩上，有银白色的小鱼，也有黑灰色的大鱼，还有仍然活蹦乱跳的皮皮虾。电摩们与渔民用当地话快速地交谈着，一阵机关枪似的交流后，半筐海鲜倒进了一个电摩的货箱里，电摩飞也似地消失了。十几分钟后，人群慢慢散去，拖车把渔船继续拖向路边。船上，几位皮肤黝黑的中年人，无言地在收拢着渔具。

看完这段海市的热闹后转身发现，阳光正在东天上冲撞着天幕。早起的太阳生机勃勃，金光闪闪，从云层缝隙伸出了不少的金爪，把金辉涂抹到了海面。海面上的细波像受到了召唤，又开始涌动起来，变成了无数攒动的金龙。太阳快速爬升，阳光拼命发力，很快就把云雾撕扯成碎片。跳到天幕上的太阳，像一个笑憨憨的胖小子，乐呵呵地俯视着大海。沙滩上一片又一片的薄水，形成了一个个镜面，反射着阳光，流淌着金水。引导水流的是一层又一层的细沙痕，那是海浪为沙滩留下的吻痕。一些黑色的小虫子在细沙中出没，浅黄色的小螃蟹慌张地侧身爬行，更多的是密密麻麻的沙眼，有的还在吐着泡泡。沙滩上散落着各种各样的小贝壳，像是海水留下的接头信物，专门等着有缘人来捡拾。大海是博大又丰厚的母亲，在太阳的照射和地壳的热涌下，养育了比陆地上还要多的生物，养活了沿岸数以亿计的人口，满足了全世界人的口福。8点钟，晏镜岭西侧的码头里，一下子冲出了大片的渔船，千帆迎旭日，百舸竞风流，蔚为壮观。

每次去看海，都要长时间地泡在海边。10点多，湿热的阳光中又一次出门。仍然走在能踩到水舌的沙滩边上，仍然由东向西，走了长长的路。接近中午时转身回来，看见海浪慢慢又涌了起来。远处海天一线，云如潮涌，近处白浪如堵，成排成列。忽然想到了大阅兵，感觉眼前有千军万马，组成了无数的方阵，正分批涌上来，等待自己的检阅。一句诗马上脱口而出，“踏海阅浪风千丈”。是啊，独沐千丈风，独阅千重浪，这是何等的壮观，又是多么自得的享受。然而，这种自得还没展开半尺，心里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这风浪生在天地间，只是自以为得之。这海天为天下人共有，也只是偶尔遇之，凭什么自得！何止这些，过去的几十年里，一起走过的路、干过的工作、干出的成绩，哪一件不是天地时运、大家共同的结果，千万不要以为都是自己的功劳，更不要自以为是、自鸣得意。这么想时，第二句也涌上心头，“走出池边小萤帐”，提醒自己要走出狭隘，放眼更大的世界。井底之蛙才自鸣得意，长期困于小地方，人的心胸境界就会慢慢变窄。由此，再往更远更深处想，觉得经历过的很多事情，其实都如同“螺丝壳里做道场”，仅仅是做了，做了也就完了。最后想到了蓬莱三岛，人间仙景，天下奇迹，但最终也只是天地间三颗米粒，离开不远就会看着模糊，更远后就没人知道了。“蓬莱仙岛天际亡”，何况凡夫一俗子。这四句话在心里串起来后，感觉胸中已毫无块垒。

傍晚，西天的彩霞染红了晏镜岭的上空，也让海面流光溢彩。坐在椰树下，吹着南来的风，把目光投向大海更深处，想像着几百里外的海岛，几千里外的海礁，几万里外的大洋，心里慢慢又空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