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传说里的河南土霸王别廷芳

去年冬天，去寨根高峰村。一个99岁的老太太，坐在屋檐下挑拣山芋肉。身边的小木桌上，搁着一个手机。老太太已过耄耋，眼睛尚好，并会扣微信。老太太记忆力也很好，和她攀谈，她说她知道过去西峡口有个别廷芳，是个司令。其他关于西峡口的事情，她都说不记得了。这就让我想起了民间记忆和民间传说这两个概念，有了民间记忆，就有了民间传说。反过来有了民间传说，民间的记忆就更久远一些。别廷芳被民间记忆，靠的就是民间传说。忽然找到了一本我主编的《中国民间故事全书.河南西峡卷》，是国家文化工程的一套全书，西峡的是其中一卷。当时管钱的常务副县长叫赵熠，我找到他说上边让每个县把稿子和录像制作成光盘，送到北京去，出书是国家工程。他问：需要多少钱？我说：需要五万块吧。他说：你们这样的小球单位，给个两万块先做吧。

赵熠批了两万块钱，从搜集整理到录音录像直到最后光盘制作完毕，欠欠巴巴够了。赵熠车祸去世多年，两万块钱做出来的书还摆在书柜上。这套书印刷了很多次，是大学图书馆的必备之书。那两万块，很是值得。另外赵熠的车祸发生在周一，而前一个周六，我们五六个人在淅川两棵香樟树下的一个酒馆里吃饭。他去世后，我想起来他那天说话的声音低微，宛若游丝。赵熠是上世纪60年代中期的人，在西峡期间威信很高。不出车祸，或许会有一个比较稳健而辉煌的仕途。但是人走了就走了，如同一盏灯灭了就灭了。一个人说话大腔大调，忽然声音宛若游丝，大概就要注意了。赵熠走得早，很是可惜了。

这本书里，有关于别廷芳的三个小传说，翻翻读读，有点意思。

《啥时偷到老》

秋收季节，一日老别带着马弁，漫步闲散于莲花寺岗。正走着，忽听一老妇呼喊：“有个小孩偷掰玉谷穗了。”老别便叫马弁把这个小孩喊过来说：“是你偷的玉谷穗，你现在恁大一点都偷人，啥时间偷到老？拉去敲了。“马弁就把小孩枪毙了。从那以后，小孩哭闹了，只要说老别来了，可灵验，马上都不吭声了。

这篇小传说，整理者叫吴天枢，是高中退休教师。西峡人，把别廷芳通称老别。老别的即兴式残酷治理手段，是不可取的。他治理南阳十三县的时候，记者原景信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就是靠他的手脖子硬整治出来的。

《玉米套豆》

从前，西峡城附近的农民不懂得套作，好地净种谷，薄地净种豆。

有一天，老别路过一块玉米地，发现地里套有黄豆。玉米粗又壮，黄豆雾腾腾。急忙下马，老别命令马弁把田主找来。

老别见田主来了，是个老头，便起身指着地块笑说道：”你就是田主吗？”

“是的，司令。”

老别说：“你也这么大岁数，叫我老别好了。我问你：别人家的玉米地里都不套豆，你为何要套豆呢？”田主以为套豆犯了老别的法律，连忙解释说：“别司令，因为我家人多地少，又想有主有杂，只得在田地里多上点粪肥，在玉米行里套上豆，一亩可顶一亩多地用。有啥不妥当，别司令饶罪。”

老别听了连声说：“好办法，好办法！”当即叫马弁到附近喊来一群百姓，把这家套豆的做法宣讲了一通，当场赏给田主五块大洋。以后，西峡一带都广泛采用玉米套豆了。

这个小传说是重阳的教师孙天忠整理的。孙天忠曾在重阳梅家峪小学教书。梅家峪，这个村庄的名字很好听。去年经过梅家峪，那个学校没有了，学校附近的那片竹园还在。老别的奖励也是即兴的，不要文件，也不商量，给谁奖励大洋，老别话落音，就马上兑现。

《老别讲孙中山遗嘱》

民国时，不论开大会小会，都要讲孙中山的遗嘱。老别不会读，可是听的次数多了，也就记住了几句。

有回河边司令部的地要涨地租，种地的老百姓不愿意。老别把这些人叫来骂了一顿。老别说：“你们改地，我三年不收稞子。如今三年过去，不交稞子不种。我老别也不吃一粒稞子，但是司令部养活恁大一群兵丁，要吃粮食。都不交稞子，他们吃风喝沫？你们不要看我老别没本事，就是孙中山那样的大人物，也要见缸打缸，见锅打锅。我老别连老百姓一个碗也没有打过。叫你们交一点稞子，你们还为难？”

老别的马弁问老别：“司令咋知道孙中山见缸打缸，见锅打锅？”老别说：“孙中山的遗嘱叫你们白读了。我听都听会了，你们还要问我咋知道！”

马弁们恍然大悟，原来老别把孙中山的建国方略和建国大纲，讹听为“见锅打锅，见缸打缸”了。

这个传说是万子东整理的，此人是五里桥前营人，已去世。这个传说，来证明别廷芳是个土豹子。其实别廷芳是读过私塾和简师的，也是通文达字的。秀才张东璧担任宛西《民新周刊》主笔的时候，别廷芳偶尔还要指点张东璧的文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