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工手记：预设离别，让哀伤少一些

我所在的重庆市冬青社会工作服务中心，自2012 年起在重庆市石桥铺殡仪馆开展哀伤抚慰服务，服务对象主要是到馆治丧的丧亲家属。在服务过程中我发现，哀伤是一个持续的过程，哀伤的形成不仅是因为亲人的离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没有与亲人告别，或者亲人的离去非常突然。

没有与逝去亲人告别的丧亲家属，与有告别环节的丧亲家属相比，后者哀伤情绪更轻， 且更容易走出哀伤期。2019 年，我们哀伤辅导团队总结多年哀伤抚慰经验，开始探索将哀伤抚慰在原有服务的基础上“前置”和“后移”， 开展“全周期哀伤抚慰服务”。

2019 年9 月的一天，我迎来了第一个主动求助的对象。求助的胡先生告诉我，他82 岁的母亲目前正住院接受治疗。医生表示胡妈妈病情严重，“治疗的效果和意义不大”， 要他准备后事，孝顺的胡先生不知如何是好。

我感到这是一个将服务前置的契机。在了解胡妈妈的基本情况和胡先生的需求后，我同胡先生一起探望了胡妈妈。胡妈妈身体虚弱，病痛让她备受煎熬。我清楚地意识到，将哀伤抚慰服务前置其实就是要开展临终关怀服务，引导家属关注亲人生命质量，协助其面对和处理亲人的情况。尽管胡先生感情上可能接受不了，我仍然给出了专业的建议：“目前，关注您母亲的生命质量可能更有意义。”

胡先生虽然很难过，但还是接受了建议， 表示接下来会多陪伴母亲，回顾母亲的生命历程，了解母亲是否还有未了的心愿，并帮助其弥补遗憾。此外，我也与胡先生预设性沟通胡妈妈离世后，他需要做什么以及怎么做，例如在母亲离世后及时拨打“96000”预约治丧，准备好治丧手续（母亲的身份证、死亡证明、自己的身份证）等，为他提供相应的心理支持和其他支持。

亲人的离世代表着哀伤抚慰服务正式开始，但这时的治丧焦虑远超哀伤情绪，故而治丧阶段的服务重点是协助丧亲家属与逝者做最后的告别，顺利完成亲人丧事， 然后处理出现的哀伤情绪。在得知胡妈妈离世后，我第一时间与胡先生会合，协助他完成预约守灵、办理火化手续、举行告别仪式、遗体火化、骨灰寄存等一系列治丧流程。胡先生情绪较为稳定，顺利完成母亲丧事。

哀伤是一个持续的过程，在哀伤抚慰后移服务中，我关注的是丧亲家属如何更好地与逝者告别，开始新生活，如何传承逝者情感和精神。在这个阶段，我会帮助丧亲家属释怀情感和连接、发扬逝者留下的精神财富，处理他们在临终关怀和治丧流程中没有处理好的情绪。在胡先生处理完母亲的丧事后，我与胡先生进行了一次谈话。

胡先生眼泛泪光地告诉我，母亲在离世前一天说“明天我要走了”，但自己当时忘记了预设话别情景中想好的话， 反而说母亲“乱说话”并安慰她病情在好转。“回想妈妈当时的反应， 其实她在与我道别，而我的回答却让她感觉很敷衍。”胡先生有点儿哽咽地说着。我轻声安慰道：“胡妈妈多次跟我说，您是她最孝顺的好儿子，她很欣慰。”最后，我引导胡先生回顾了母亲离开前的状况：母亲临终前几天很高兴，去世当天还说“你爸（已故）来了”，走得很安详。胡先生最终释怀。

胡先生的案例，是大多数人面对亲人濒死期的一个缩影，一方面不舍得亲人离开，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接受亲人的离开，面对亲人离世不知所措。作为一名社会工作者， 在提供临终关怀服务时，需要在适宜的情境下为家属及亲人进行“预期性悲伤抚慰”，帮助亲人在家属的陪伴下安宁地、有尊严地离开人世，同时还要加强亲人与家属、家属之间的沟通和联系，提供心理支持，减轻亲人离世后家属的悲痛。社会工作者参与临终关怀服务，不仅要关注临终者的生命质量，还要关注临终者的家属， 缓解其照顾压力和将要面对的治丧焦虑，真正减少亲人离世带来的哀伤。

作者：喻奇艳#重庆社工#

来源：《中国社会工作》2021年4月下刊，转载请注明来源和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