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用一己之力，让更多观众听见“法兰西的魔力”

江晨

文 | 张硕

几乎所有的小学生都写过这样一篇命题作文——《我的理想》，当时江晨写道：“我只想把自己认为好听的音乐弹给尽可能多的人听。”她总是能体会到别人体会不到的音乐中的美，所以“得想方设法让更多人听见”。9月24日，在四川音乐学院大音乐厅，钢琴演奏家、上海音乐学院钢琴系主任江晨，准备用一己之力，让更多观众听见“法兰西的魔力”，感受温情浪漫的法国音乐。

1992年，江晨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入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在法国学习生活多年之后，这个骨子里透着浪漫精致的国度，早已成为江晨音乐之路的“第二故乡”。除了源远流长的法国音乐，法国悠久的历史文化、浓郁的艺术氛围，无不让人沉醉其中。“如果说有的音乐能让色彩斑斓的画作跃然眼前，那么德彪西和拉威尔的音乐，因为更贴近印象主义绘画，一定是有这种魔力的。他们‘画作’中的彩虹色块一定是成片斑驳、笔触微妙的，色彩和光线也融为一体。”在江晨看来，法国文化的魔力源于其带来的全方位的感官体验。“我们所熟知的法国文化，不管是香水、红酒，还是甜品、奶酪等，都无法简单地用优雅、浓郁来概括，它们会调动人的视觉、听觉、味觉、触觉和嗅觉，亦如法国文学和绘画带给人的感受。有的音乐甚至会让人在恍惚间闻到香气。”也因此，在这次的个人独奏会上，江晨希望以“法兰西魔力”作为切入点，给观众以全感官的体验，带领观众进入色彩斑斓的音乐世界。

从早期反映宫廷音乐和反映田园生活的库普兰作品，到德彪西极致的两首小品、福雷的叙事曲、弗朗克的《前奏曲、圣咏与赋格》，一系列浪漫典雅的作品之后，音乐会以拉威尔的《库普兰之墓》结束。在江晨看来，除了德彪西和拉威尔之外，键盘音乐之父库普兰、儒雅的音乐诗人福雷、法国民族音乐的奠基人弗朗克也是“法兰西魔力”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整场演出像是一场轮回，而观众可以从中全面感受到法国乐派的特色。江晨用晶莹剔透、光泽感十足来形容法国音乐轻盈的触键和其与众不同的音响色彩，“如果用一句中文来形容，就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些作品中，库普兰的作品因为年代久远，又是为古钢琴创作，在现代钢琴上演绎显得尤为困难。“早期作曲家的作品，大家一般都会弹到巴赫，而在现代钢琴上的演绎比拉莫还要早一些的库普兰，本身就是一个挑战。”在走进了库普兰的音乐世界后，江晨惊讶于他的前卫。她认为库普兰的作品中有令人难以想象的、如同肖邦浪漫主义色彩的抒情表达，所以她也希望用库普兰来溯源，追溯法国代代相传的音乐脉络。五位音乐家中，德彪西和拉威尔两位“大人物”时期接近，而风格大相径庭，因此江晨刻意把他们的曲目隔开，将其他作品穿插其中。又因为拉威尔的作品篇幅稍长，所以德彪西被“简化”成为了两首篇幅不大、却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他个人风格的作品。虽然没有选取德彪西最为著名的作品《月光》，但江晨将其中的一首译为《月色满庭台》。“这首作品中，月色就是‘演员’，在光影间舞动，庭台上的观众只需要在台下聆听月光的层次质感，感受它的意境。”《焰火》作为德彪西较为人熟知的作品，表现了焰火千变万化的色彩，以快节奏和多音符的演奏难度著称。“希望用这两首极致的作品来为德彪西作一个肖像性的描写。”

在江晨看来，福雷和弗朗克的是音乐史上被严重低估的两位音乐家。当初，年轻的福雷拿着自己的作品到李斯特面前请教，李斯特拿起谱子开始视奏，弹到三分之一时惊讶于作品创作的高水准，也不忘感叹它超常的演奏难度。江晨介绍，福雷生前创作了很多夜曲、船歌、叙事曲、前奏曲，他在钢琴创作的表达上被认为延续了肖邦的脉络。“如果说肖邦的叙事曲和水有关，那么福雷就是在森林、树木中产生了所思所想。此次时长13分钟的《升F大调叙事曲》（作品19）的最后一个部分会听到明显的鸟鸣，可听性很强。”福雷作品之后，是弗朗克最为人熟知的曲目《前奏曲圣咏与赋格》。在江晨看来，年届50岁却一曲成名的弗朗克是典型的厚积薄发，多年来积累的灵感在少量的作品中迸发了出来。江晨希望在这样的安排中，观众既能看到整体的历史脉络，又能多方位地感受法国音乐的内涵。

2021年是江晨任教20周年，这20年来，在钢琴系任教、担任钢琴主科教研室主任、博士生导师、钢琴系主任的她，一直将工作重心放在教学上，上一次的大型全国巡演还是在上音任教之前。“其实我心里一直住着一个想上台弹琴的演奏者。”也因此，她认真对待自己的每一次演出，每次都会精心设计曲目，难度也一如既往地艰深。在被问及是否会担心这场音乐会变得曲高和寡时，江晨表示，独奏会无需追求大众化，作为演奏者不应以每个人都能听懂为诉求，而是要传递新的理念，给观众新的角度和深刻的思考。“现在欣赏音乐的渠道多元而便捷，在家喝着啤酒、吃着小龙虾，听着马勒的交响曲也并不违和。那么，如何吸引大家回到音乐现场，让大家走出思维的舒适区，而不仅仅是提供一个有仪式感的环境？我想，我必须带来一些深刻而复杂的享受，让观众有所启发和收获。”

江晨的父亲江明惇是中国民族音乐的研究专家，也因此江晨从小就耳濡目染听了大量民歌。此外，江晨还师从作曲家王建中三十余年，这些经历让她对中国民族音乐有着特别的感受和深厚的感情，早在2004年她就曾推出个人钢琴演奏专辑双碟《中国意境、法国印象》，并且演奏中国作品专场音乐会。“对中国作品的研究和推广，我想我是有责任和义务的。”在去年编撰上海音乐学院钢琴考级教材时，江晨为琴童们撰写了一首三级曲目《茉莉花》，她希望琴童不要邯郸学步，中国曲目要多练，中国文化不能丢。除了心心念念的下一个中国专场，明年是德彪西诞辰160周年，她希望能更多地演绎德彪西的作品，“想法很多，有待一个个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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