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白下古韵

原创—— 白瞎了姐

看戏——白下古韵

中国戏剧的兴起最早可以追溯到秦汉时期。一直到电视普及之前,百姓最主要的一大乐事还是看戏。“三五步行遍天下,六七人百万雄兵”,“眨眼间数年光阴,寸柱香千秋万代”,无数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平民百姓的人生起伏,喜怒哀乐,就在这方寸大的舞台上用一两个小时展现出来了。

中国大小几百个戏曲剧种中,京剧、评剧、豫剧、越剧、黄梅戏,被称为“五大剧种”。说起来,除了评剧听得少些,别的还算熟悉。

最早的戏剧启蒙是四五岁跟着姥姥去看戏。一到冬天,各地都搭戏台请戏班子唱戏。一打听到附近有唱戏的,妈妈就捎信让姥姥来。吃罢晚饭,姥姥背着一个靠背竹椅,一手拽着我,加入到浩浩荡荡的看戏大军。远远听到锣鼓声响,就表明戏台快到了。冬天看戏比较遭罪,换场期间,搓手跺脚声此起彼伏,手脚冻麻了也看得有滋有味。看的啥戏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回,演员在前台咿咿呀呀地唱,我趁着月黑风高,偷偷溜到后台去了。一个花旦正对镜贴花黄,听到响声顾盼浅笑:“这是谁家的小丫头呀?”露一口细白牙。惊慌间,姥姥也急急地寻来了。

奶奶喜欢越剧。天刚蒙蒙亮,各种唱段就伴着麻雀的叫声从收音机里传来。高兴时,奶奶一边干活一边唱道:“我家有个小九妹……梁兄你花轿早来抬……”,“想当初,妹妹从江南初来到,宝玉是终日相伴共欢笑……”

看着,唱着,姥姥和奶奶,都不见了。

长到十多岁,逛济南的英雄山市场,有时能遇到小地方来的戏班子,旧木箱子旧戏服,地点就在山脚下。剧种多是吕剧或豫剧。我站在半山坡上,一边看戏,一边摘食身边满山遍野的野酸枣儿。

在上海念大一时,闲逛中偶然发现一个小戏园子,离学校不足千米,喜不自禁。推开老式的木门,再撩开厚厚的棉帘子,迎面摆一木桌,桌上几个大水壶,旧报纸包成圆锥状的瓜子,桌子上方并排挂着俩木牌,一块用粉笔写着:香茗一杯一元,瓜子一包一元。另一块写着要上演的剧目、剧团名称、上演时间、还有天气预报。最后一行小字写着今晚降温及时添衣或明日有雨勿忘带伞云云。

看戏的绝大多数是老年人,中年人已属鲜见。第一次撩开棉帘子进去,满场的老人齐刷刷看向我。邻座的阿婆笑着轻拍我的手:侬也灰喜窥戏呀?蛮好蛮好!

小戏园子上演的多是沪剧、越剧、淮剧等南方剧种。开始听不太懂,去了几次就熟悉了、爱上了。每个周末奔波在往返戏园子的路上,乐此不疲。

京剧流派甚多,各有千秋,互不逊色,在五大剧种中是当仁不让的大哥。不懂什么流派,一旦入耳入心,看哪派都觉欢喜。

爷爷曾是个京剧票友,兴到浓时,也长袍马褂,油彩涂脸上台亮一嗓子。爷爷会唱全本的《捉放曹》,自己当导演并扮演曹操,让父亲兄弟五人分别扮演剧中的角色。

50年前,父亲在济宁的南阳湖中做老师,把干莲蓬串起来当铁锁链,扮李玉和唱给学生和附近的群众听: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千杯万盏会应酬……为表达遭受了日本鬼子重刑,父亲还故意把红墨水洒在白褂子上。那唱的不仅是戏,是青春如歌,是家国情怀。

1996年初,上海京剧院举办《京剧走向青年》巡回演出,在上海各大高校巡回演出,场场爆满。我跟着校车追了好几家高校,三场戏《曹操与杨修》、《盘丝洞》、《杨门女将》,场场必到。最喜欢的是获奖无数的《曹操与杨修》,演员身形声神皆精湛专业,两大枭雄对决,剪不断理还乱,如饮醇醪,不觉自醉。宏大华丽的舞美随剧情和人物需要不停变换,前呼后应,虚实结合,色彩明暗互换,灯光冷暖对比,整体极具艺术之美。

看戏——白下古韵

京剧《曹操与杨修》

最后一场演出谢幕,依依不舍出了礼堂,天落雨了。站在雨中等校车来接,曲终人散空愁暮,突觉无限感伤。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大家闺秀般的越剧穿过清清的剡溪水,从浙江嵊州款款走来,到了上海逐步开枝散叶,发扬光大,受到多地百姓的喜爱。鼎盛时期,几乎每个省都有越剧团。多年前有幸在济南享受了一场浙江小百花越剧团的《红楼梦》盛宴,余音绕梁,三月不知肉味。

看戏——白下古韵

越剧《红楼梦》

腔曲何处更百媚,广陵山水吴越声。听越剧,即使你把声音调到最大,依然如泉过涧,温温润润。越剧长于抒情,声腔清幽万里,唯美典雅,剧情多为“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在国外被称为“中国歌剧”。日内瓦会议上,周总理用新中国第一部彩色戏曲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招待外宾,艳惊四座。不管南方人北方人,梁祝的故事妇孺皆知,再不会唱戏的也能来一句“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日本人说,“今晚月色真美。”这种文艺含蓄的表白,在《红楼梦》里,就变成了“这位妹妹我是见过的。”“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却原来骨骼清奇非俗流。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与君初相见,犹如故人归。王派委婉曲折,韵味浓郁的腔调一出口,古代江南的小桥流水、才子佳人,温吞世俗的人间烟火如在眼前。水袖抬步,唱腔拿捏,字字珠玑,句句诛心。愿我如月卿如星,朗朗苍穹共缱绻。鲜衣怒马,陌上风流,落英缤纷梦一场。怎一个美字了得!

黄梅戏,曲调清新婉转,载歌载舞,在戏剧家族中像一个活泼可爱的邻家小妹。被人们熟悉的有《天仙配》《花木兰》《女驸马》《打猪草》等等。《打猪草》选段《对花》唱词通俗有趣,几乎人人都会唱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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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梅戏《打猪草》

较之前面的唱段,我却更喜欢结尾的细节处理。金小毛送陶金花到家门口,小毛转身要回家,金花念白:“莫走,莫走,你在门口等着,我家去看我妈妈可在家。我妈妈要不在家,我打三个鸡蛋,泡一碗炒米把你吃吃。”发现妈妈不在,出来拉着小毛说:“哎哟,小毛儿唻,我妈妈不在家,快进来,吃鸡蛋泡炒米去!”全剧终。几句对白,体现的是皖南百姓的生活气息,是点到为止的少年懵懂情怀。打荷包蛋泡炒米正是皖南人待客最简捷常见的小吃。此戏一传播开来,剧尾台词:“我妈妈要不在家,我就打三个鸡蛋泡一碗炒米给你吃”,成了当时皖南人喜欢的客套俚语。

豫剧是唯一一个不靠国家扶持依然能赚钱并红火至今的剧种,这真是一个奇迹。他像一位勤劳勇敢的老父亲,给一家人带来安全感。其唱腔简单平直,易学易懂,拥有强大的群众基础。除了河南,在山东、陕西、苏北、皖北、河北等地都有市场。各地除了国有剧团,民营豫剧团不计其数,从业人员数十万人。《朝阳沟》《花木兰从军》《铡美案》《墙头记》《穆桂英挂帅》《卷席筒》,都是豫剧戏迷耳熟能详的心头好。

“亲家母,你坐下,咱俩说说那知心话……”七八十年代,只要高音喇叭里突然循环播放豫剧《朝阳沟》,那指定是谁家小子在娶媳妇。山东人结婚,《朝阳沟》是必放曲目。银环妈上门,栓保妈见招拆招,旁边还有个神助攻,一来一去,高下急徐,清脆自如的唱腔响彻晴空,热闹又喜庆。

上世纪六十年代,豫剧《朝阳沟》红遍全国。听父辈人讲,戏剧下乡的年代,《朝阳沟》在多地演出,观众人山人海,到散场,被踩掉的鞋子能拉一车。多年后,前奏一起,大师马金凤一张口:“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我保国臣……”不知能唱哭多少在外的河南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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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剧《穆桂英挂帅》

也许,听的不仅仅是戏,是童年记忆,是对上一辈亲人的深念。那些扑面而来的熟悉乡音,把寂寞的心灵紧紧包裹,温暖如冬日午后的阳光。

看戏——白下古韵看戏——白下古韵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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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漫长 不惊不怖

看戏——白下古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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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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