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期期的路啊,好漫长(上)

期期的路啊,好漫长(上):童年往事之三十六

空荡的站台霎时涌满乘车的人,因是始发车,检票就早几分钟。当乌泱泱的人们上了车,站台才恢复少许的安静,这时的火车头正与车厢对接,撞击出的咣当声,一直响到车尾。

大厨叔在餐车厨房淘着米,春梅姨和我帮着摘菜洗菜。大厨叔说始发站就上来这么多人,下站的哈尔滨指定是个大满贯。这才哪到哪,往后的日子,大满贯天天有,盒饭有你蒸累的时候。我累你也闲不住,就凭三个白天九顿饭的外卖,你比我好不到哪里,别看你有干儿,也帮不了你几天。有完没完? 蹬鼻子上脸。啪的一声,春梅姨手中的芹菜被狠狠地扔下,骂着瘪犊子,愤愤地离开厨房,俺紧跟其后。

童年往事:期期的路啊,好漫长(上)


哈尔滨站坐西朝东,透过车窗,站台上的橄榄绿也不少。他们争先恐后,拥挤在各个车厢的门前。乘务员维持秩序的声音,谁也听不见,只顾一个劲地往里挤。迟来的乘车人,不管是市井的,还是橄榄绿,每一个车窗口,除了餐车和卧铺车厢,皆是他们上车的门。女人爬,男人驮,钻进车窗的人,拼命般地抓着被驮过的人。车内靠窗的乘客,不论是市井人、山里人、橄榄绿,他们有心烦的、有无奈的、有助人的,但不管心烦也好,无奈也罢,站台上没有丢下一位乘车人。

一声长笛,催醒摇动的小绿旗。火车司机前望落下的扬旗,后看小绿旗的示意,再次响起两声急促的呜鸣,列车缓缓启程。

挨了骂的大厨叔,依旧按部就班地做着饭,哼着曲儿,一会儿菜案响,一会儿锅瓢响。春梅姨的怒气来的快,走得也快,刚才还有把大厨师叔吃了的恶意,这会儿却怒潮变暖泓。

米饭蒸好,又去炒菜,俺站在不碍事的地方看着他。大厨叔把炒好的菜倒进盆里,清水刷锅炖上炉,锅干入油少等后,放进切好的菜。看着他炒菜,疑惑挠着俺的心,油里什么也不放,炒出的菜能好吃吗? 可转念想过,他炒的菜俺吃过,和饭店的味道一个样,这是怎么回事?

春梅姨把外卖的饭车推进厨房,抱过几摞空饭盒,逐个往里盛米饭。俺凑到跟前,把盛上饭的饭盒递给大厨叔,他再盛上几样菜,俺接过扣上盒盖,一盒盒地摞在一旁。就这么周而复始,直至把外卖的饭盒盛完盖好。春梅姨往车里摆放,俺就一盒盒地递给她,不小心碰掉一盒,饭菜撒了一地。赶紧把撒的饭菜捧回饭盒里,不敢抬头地说,晚上不吃坷垃馒头,先把它吃了。春梅姨笑着安慰我,多大点事,看把你吓得瓜子都落了一地,俺被逗得扑哧笑出鼻涕。大厨叔提来个水桶,里面斜杵着拖把。

车窗外的光景,已不是哈尔滨的阴郁景,从玻璃窗外漫进的光,把整个车厢染成橘红。俺推着饭车跟着春梅姨,她在前面叫卖,挪不出几步就卖出一盒饭。就这么喊着,一寸寸地挪着,时不时还被座席底下伸出的脚拦住。面对这样的困境,春梅姨有的是办法,对俺使着眼神做手势,俺在看中笑得明白。春梅姨伸手弯腰,几个指头在伸出的脚心上挠了挠,卖饭推车就往前跑出几步。就这么边叫卖边走,比在老家赶大集走得还慢,尤其是年关尾的大集。

饭车空了,窗外也黑了。回到餐车,春梅姨捧起早已盛满热水的、已凉了好久的大缸子,咕咚咕咚就是大半缸,然后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抹着脑门渗出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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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厨叔手托菜盘,吆喝着木樨肉、西红柿炒鸡蛋从厨房里出来,见春梅姨抹着脸上的汗,顺手把搭在肩上的毛巾扔过来。他把盘中的菜碟,放在乘客的桌上,小跑着拿来黑龙江的白酒,这时又有刚进来的乘客既点饭菜还买酒。大厨叔匆忙记下,让乘客稍等,转身离开柜台去厨房。

休息好的春梅姨,让俺不要出餐车,待会儿就吃饭。俺应着说吃撒了的那盒饭就行,春梅姨笑笑去了厨房。有她的帮忙,大厨叔的菜炒得快,端出得也快,俺的饭也顺便跟出来。吃饭的乘客走了一波来一波,春梅姨在本子上记,不时地大声报着菜名,大厨叔在厨房应着。吃完饭的俺,再次兼职服务员,碗碟筷子收拾了一趟又一趟,空酒瓶排在不碍事的车窗下面。

总算闲下来,春梅姨端上两个人的饭。他俩吃着,俺突然想起几个小时前的疑惑。大厨叔听罢笑而不语,春梅姨却抬起脚踢着他说,瘪犊子,列儿还是个孩子,偷不走你的手艺。大厨叔嘿嘿笑着,平常人家炒菜,都是油热放葱放姜放花椒,炖菜还要放八角什么的。可饭店的厨师并不是炒一碟菜,放一回葱姜花椒,而是在每天上午做准备工作时,厨师先把十几斤生油倒入锅里,在小火慢烧。花椒八椒姜等料入油,待炸出香味,数种料略变黑时,放入切好的葱段。等葱段炸至枯黄,姜片也已焦黄,用笊篱全部捞出空尽油,倒入泔水桶。

这时把锅里的油倒入盛油的铁油桶,以备炒菜炖菜之用。中午食客迎门,按每道炖菜和炒菜的用油量,将油舀入锅。待油刚飘起青烟,该炖的炖、该炒的炒,尤其是盘绕在锅里的火,在厨师的颠炒中,更炒出菜的鲜滋味。再勾兑少许的熟明油,一碟色香俱全的菜,立马就会勾起客人的食欲。

听的俺直咽唾沫,抹着嘴,像是亲临一桌宴席。春梅姨看俺听入迷,后悔不该让大厨叔讲得这么多,谁让她狠狠踢人家。这些不是列儿惦记的事。为一瓶被撞掉的牛奶而打伤小伙伴,躲过皮带炖肉跑出来,荒废本就不怎么样的学业,就是对他人生最大的犯罪,虽然他还是个孩子。他应回到学校,而不是听你厨艺的口头传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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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厨叔虽听着在理,可也觉得很委屈,要不是你跺我一脚,能白活这么些话吗? 这回怨我,饭都凉了,赶紧吃。春梅姨又扯起别的事,大厨叔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列车又停下了,俺趴在窗沿上,见上下车的乘客并不多,偶有几位橄榄绿在站台上的小卖部买着什么。车停了好长时间,启动起来,这才看到长春站三个字,再就是挂在铁棚下面的钟表,时针已过10时。行驶在夜里的火车头,望不见喷云吐雾,只能遥望星空,车走她也走。春梅姨在叫俺,回头看到她已推起空饭车。

几节硬座车厢,比来三棵树时好走得多,虽说乘客与橄榄绿不少,但过道并没被占领。俺在前面收空饭盒,春梅姨接一个摆放进车里一个。收完餐车前面的几节车厢,回来放下,又去收餐车后面的几节车厢的空饭盒。大厨叔见满载而归,就对春梅姨说,领着你干儿回卧铺歇着吧,这点活,喝着小酒一会就洗完。少灌点酒,当心让车长逮住你。嗯呐,还是你疼我。你的皮又痒痒了,春梅姨抬起手还没等落下,大厨叔转身跑进厨房顶上门。

回到卧铺车厢,春梅姨脱鞋踩着下铺,从顶铺上拿下洗漱的用品,拎起暖水瓶,领着俺去洗漱。她把水池的下水口堵住,放进半池凉水,这时管理此车厢的阿姨走过来。春梅姐,你还真把这个小山东当成干儿,你的那一位能愿意吗? 又没卖给他,管得着吗!话里有话,当时俺听不出,阿姨听得出,没脸地走了。春梅姨嘟念着,咸吃了萝卜淡操心,管你什么事。嘟念完,伸手试试水的凉与热,他把俺的衣领往里翻塞了塞,低下头任她给俺洗脸又洗脖子。打香皂时让俺闭上眼,放下香皂轻轻搓完脸,又搓起滑出溜的脖子。原以为洗完,谁知又抱俺站在水池沿上。春梅姨让搂紧她的肩膀,腾出的手给俺洗着脚丫子。洗完擦干,背起扔回中铺上,她又回到洗漱的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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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中铺上,半点困意也没有,于是卷缩起身子爬到铺尾,抓住床梯的铁管爬进顶铺。昏灯仅施舍少许的余光,看到的东西影影绰绰。春梅姨的手提包,在枕头的内侧紧靠车厢壁,枕头散发着淡淡的香,只有枕在上面,才能闻出是香皂的气味,至于何种牌子的香皂不知道。不经意中,胳膊碰到提包,什么东西这么硬? 顺手摸去硬邦邦、圆滑滑,还有个稍长的猜不出的东西。好奇中逐一地掏出,原来是俺的两个被泥水浸染地变了色的馒头,稍长点的是手电筒。推动开关,光还挺刺眼,只能在眼睛的数次闭合又睁开中才适应。好像包里还有什么,掏出来是本书,看到书名,让俺突然想起在这次离家之前的一次离家出走。

那是小学六年级毕业升初中时,非但没升,反而和五年级升六年级的同学们,合并成一个年级,又多上一年学。

清明节,从英雄山扫墓回来,还没到学校,就因为后面的同学踩下俺的鞋后跟,没有道歉,还怪我走得慢。开始是他搡俺一下,俺给他一拳,搡着打着就滚抱在一起。他个头高,力气大,俺被压在下面,脸上挨了好几拳。吃了亏的俺,趁老师拉开架训他时,从后面扑过去,照着他的耳朵就是狠狠地一口,直听他没有人声地喊着疼。解了恨的俺,感觉嘴里有东西,黏糊糊地吐到地上。同学们见是一块红红的肉,惊叫着,俺瞅了一眼,知道作的业不轻,趁老师还没反应过来,撒腿就跑得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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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牟维列,山东济南市人,生于1956年,省散文学会会员,济南市中区作协会员。已在报刊、网络平台发表文学作品五百余(首)篇。

编辑:李勋修《青烟威文学》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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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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