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遇雨，儿时打猪草实录

过去读书时，常看到文章中“穷人的孩子打猪草”的情节。我小时候，也打过草。不过家乡地少，养头猪反而跟人争粮食吃，只好养些羊、兔等吃草的家畜。所以，我打的是“羊草”、“兔草”。

炎热的夏季，野草如发酵的面包一样，长得既快又碧绿、饱满，正是割草的良机。天热，又没有风，皮肤也会晒脱皮，但我们小孩子仍愿意去割草。丘陵地带，野草难成气候，而河边的草是非常茂盛的。假公济私，游泳、摸鱼虾，成了出去割草的额外奖励。而且，高粱、玉米已长得青纱帐一样。在一些高粱的枝头上，偶尔会有一种可以吃的菌类，白白的或黑黑的，像馒头发霉的毛一样，吃在嘴里，很脆，有股淡淡的清香味道。还有根部变成紫青色的玉米秸，可以象吃甘蔗一样，砍成几段分享。那种甜，是真正的天然美味啊！

赶到河边，抓紧时间割下一大堆青草，摊在河岸上晒。这样，可减轻重量，方便背回家。然后，便可以在庄稼地里捉迷藏。天然的大舞台，真正的循声觅迹。但高高矮矮、层层叠叠的庄稼，任意选个地方趴下，就非常难找到踪迹。若不是发现一只半熟的西瓜或甜瓜，站起来招呼大家过去，真不知会躲在什么地方。

玩得口干舌燥，便赶到河边，扒开一个小沙坑，滤清些水，趴下来，用嘴吸着喝。然后，摔掉裤头、背心，跳进有些烫的河水里，尽情地嬉弄，或打水仗，或潜水。胆子大一点的，还玩一种比较冒险的游戏：一个人站在水中，一个人潜泳到他胯下，猛一起身，把站的人撅起来，倒栽葱一样，往后栽进水里。一遍一遍地玩，乐此不疲。

夏天的天气象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先是天上的白云多起来，接着有些许的微风，带来丝丝的凉意，暴雨就要来了。顾不得浑身湿漉漉的，赶紧穿上衣服，装好半干的草，往家里奔跑。

在高高的庄稼地里，就听着远处雨打在庄稼叶子的声音渐渐近了。不是那种“雨打芭蕉”的感伤声音，而如同战场上的齐鸣的战鼓声，如同飞驰战马的奋蹄声。象双声道音箱滑过的飞机翱翔而过的声音一样，从远方减弱的滴答声，渐变成不远处的齐鸣声。

跑呀，跑……未到村头，雨的先锋已撵上我们。细密的雨丝，顷刻间包围了全身。雨水沿着头发，滑过脸庞，从下巴尖流下。不一会，衣服全湿透了。

大呼小叫地冲进家，把草扔在院子里，挤在屋檐下，扒光衣服，边擦着身上的雨水，边抽空捏一下同伴的光屁股，边看越来越大的雨。

短暂的细雨过后，便是大大的雨珠，直直地敲击着地面，溅些尘土起来，象盛开的伞花，一朵朵的，很清晰，飞到身上，还有些温热。不久，便是密密的雨帘，蒙蒙地看不清远处，地面上积水溢出，成了道道水流，有了阵阵的凉气。那屋顶上的积水沿檐边流下，先是直通通地拥下来，后来便打着旋，在地上划着圆圈。

雨很快就停了，太阳也出来凑热闹。不过，它好象也洗了一个冷水澡一样，温度下降了许多。世界变得很清凉，人如同闭气刚冲过尘雾一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轻松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