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年冬我和妈冒雪去外婆家借粮，回来路上妈哭到家，舅舅追上门

讲述人:赵秀云

来源:身边人的故事。

我叫秀云，64年出生，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

那个年代很穷，妈妈坐月子没吃的，爸爸托人从外地买了五斤大米，这五斤大米就是妈妈坐月子的奖赏。

外婆心疼妈妈，踮着的小脚走了十里路，送了几个鸡蛋和两斤红糖给妈妈补身子，那个年代一个鸡蛋可以换一斤盐，妈妈舍不得吃把鸡蛋换盐了。

妈妈把红糖放在篮子里，挂在房梁上，爸爸每天收工回来，她就搲一勺糖和一碗红糖水，妈妈说:家里就靠你一个，你要多吃一点，你垮了这个家就完了”。

可爸爸又怎么舍得吃呢，妈妈需要补身子，几个孩子还眼巴眼望的看着，他吃不下呀!

一碗红糖水推来让去，两个人都舍不得喝。

没东西吃妈妈哪里有奶水呀，把我饿的成天哇哇的叫，妈妈急得直掉泪，担心影响爸爸休息，她就把我抱在门口，成夜的拍着打着。

后来是外婆拉着一头大水羊过来 ，才把我养活。

外婆家条件不错，外公在食品站上班，是吃商品粮的，外公过世的早，大舅10多岁就顶替外公进了食品站，舅妈是农村人，家里还有几亩地。

这些年外婆经常会接济我们一点。

小时候我最喜欢去外婆家，外婆会给我买几块水果糖，有时候还给我买那种用油纸包着的饼干，我每次把饼干吃完，都把包饼干的油纸舔了又舔。

1970年的冬天，家里又没有粮食了，早上红薯稀饭，中午煮红薯，晚上红薯茶，一天三顿红薯，把我吃的看见红薯都想吐。

那天当妈妈把一碗红薯茶端给我的时候，我气的又蹦又跳，哭着喊道:又是红薯茶你就不能做点好吃的吗？你看二蛋家天天都吃白面饼。

二蛋是我的玩伴，他爸爸在公社食堂上班，有时会偷偷地带点白面饼回来。

妈妈叹了口气说，你把碗里的红薯吃掉，等下我就带你到外婆家。

我一听可开心了，三扒两咽就把红薯吃完了，我想着去外婆家就有有肉吃。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搲了半瓢黄豆，换了几页豆腐，放进竹篮里，上面用羊肚手巾盖上，牵着我的手就出门了。

外婆家离我们家有十里地，妈妈牵着我的小手，我一点都没感觉到累。

我穿的是姐姐的旧鞋子，因为鞋子大，不跟脚，走路呱哒呱哒的，一不小心甩个土疙瘩进去，把脚咯的生疼。

我喊妈妈停下来，妈妈放下篮子，把我的鞋子脱下来，我一只手扶着妈妈的胳膊，一只脚悬空拎着，结果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妈妈赶忙伸手护着我，结果不偏不倚，我的一只脚正好踩在竹篮中，把豆腐踩的稀巴烂，豆腐顺着小脚丫挤出来，妈妈哭笑不得，甩手给我几巴掌。

我们平时是没豆腐吃的，妈妈回娘家才狠狠心换了几块豆腐，结果全被我踩烂了。

豆腐也不能送人了，我们俩坐在路上吃起来，脚丫上的豆腐都被我抠吃了。

妈妈提着空篮子走到外婆家，妈妈说起路上发生的事情，把外婆笑的肚子疼。

这件事情也一直被当做笑料说了几十年。

中午外婆给我煮了一个鸡蛋，我拿的鸡蛋跑了半个村庄，见到小孩就谝，因为我们家孩子多，一年都吃不到两个鸡蛋。

遗憾的是舅舅不在家，舅妈没有烧肉给我吃。

临走的时候，外婆给了半袋子面粉，还有几个蒸熟的大馒头。

第二年秋天，妈妈送我上学了，每天放学后大哥，二哥就挎上草筐出去割草，我和三姐在家里做饭。

那时候做饭用火柴，我最害怕的就是擦火柴，比划半天不敢擦，在三姐的逼迫下，鼓足勇气擦了一下，一冒火光吓得就扔掉了。

一连擦了好几根火柴，都被我丢掉了，三姐气的打了我几巴掌说“就你可会过日子，一盒火柴两分钱呢!马上快被你划拉光了。”

有一天，我和三姐在家做饭，灶洞里的柴掉了出来，引燃了屋里的麦秸草，我们俩吓得往外跑，当时大人都在地里干活，大火燃了起来，把厨房全烧了，就连屋里堆着过冬胡萝卜都烧熟了。

我和姐姐知道闯祸了，吓得钻在草垛里不敢回家，那天晚上，全村的人都出动了，才把我们俩找到，妈妈搂着我和姐姐哭了，她说房子烧掉没关系，只要你们俩好好的。

本来粮食就不宽敞，祸不单行，家里的红薯也烧窖了，那可是全家人保命的口粮呀！妈妈看见一大堆一大堆的烂红薯，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天抢地。

眼见过年了，老天爷也不给穷人活命 ，又下起了大雪。

囤也空了，缸也空了，油瓶也见底了，家里彻底揭不开锅了。

于是妈妈带着我冒着大雪去外婆借粮。

那么冷的天我根本就不想去，但我又怕妈妈掉进雪窟里没人知道。

风很大，我穿着空袄桶，大风顺着袖洞钻进来，我整个身上都是冷的。

我们走了三个多小时才到外婆家 ，当我们浑身是雪出现在外婆家时，外婆一把把我拉进屋，乖呀！孩呀的喊着，又赶忙升火取暖，舅妈陪妈妈聊天。

外婆趁舅妈不注意，冲我挤挤眼摆摆手，我赶忙屁颠屁颠的跑过去。

外婆从扣眉子上拽出用红头绳拴着的锁爪子，打开一个大木箱，那木箱是外婆的陪嫁，上面带着一个铜锁，外婆有点好吃的都锁里面。

外婆从里面拿了一个月饼，月饼上面还沾着芝麻，她让我躲起来吃，别让表弟看见了。

那月饼真酥脆，一口咬下去都掉渣，我用手在下面接着，把渣都吃的干干净净，还顺便把手指头放嘴里嗦一下，那是我第一次吃月饼，我感觉那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外婆看见我的馋样，心疼的直掉眼泪。

中午外婆拿出一小块肉，在锅里烀了一下，放了一个萝卜，那肉是真香 ，我哈喇子流了多长。

吃饭时，外婆把肉一块一块的挑到我碗里，她还一再的叮嘱我，出去不要告诉别人吃肉了，因为舅舅在食品站上班，肉都是他偷偷的拿回来的。

那天我吃的很饱，搂着肚子和表弟比谁的肚子大，我告诉妈妈，外婆家有好吃的，我不想回家，转身我又告诉外婆，我们家断顿了 ，这时妈妈才告诉外婆她是来借粮食的。

舅妈一听就哭起穷来，她说哪里有吃的呀？囤里没粮了，缸里没米了，青黄不接的时候，谁家能有余粮呀!你怎么每年都断顿呀？

外婆几次想插话，都被舅妈阻止了。

妈妈被丑的满脸通红 ，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妈妈知道外婆很为难，转身拉着我的手说:秀云，我们回家吧。

我扯着妈妈的衣襟，仰着小脸求情“妈妈，能不能让我在外婆家多过几天呀？”

妈妈不有分说拉着我，一头扎进茫茫的风雪中 ，那时候我年龄小，也不明白大人之间的事，我以为外婆家真的没粮食了。

妈妈是哭着回来了，一进门她就扑倒在床上失声痛苦，爸爸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回事。

好半天妈妈才止住哭声，我嘴快，把舅妈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爸爸。

爸爸叹了口气说:自己摔跤自己爬，都怪我没本事，没让你娘几个过上好日子。

房间很冷，风顺着门缝拼命往里挤，爸爸起身去插门。突然舅舅裹夹一身雪进来了，他笑嘻嘻的说:姐，你看看谁来了？

爸爸赶忙把他让进屋，舅舅笑着对我说，秀云，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舅舅伸手递给我一个袋子，我赶忙打开，开心的大喊大叫:“妈妈，我们有肉吃了。”妈妈赶紧捂住我的嘴。

舅舅还背了一个袋子里面是半袋小麦。

妈妈赶忙把肉装在袋子里说:你带回去吧，等一下他舅妈知道了又生气。

舅舅说“大姐，我是来给你赔礼道歉的，我刚才回去听到这件事情，把桂兰骂了一顿，桂兰也知道错了，这东西都是她让我送过来的。”

原来我们前脚走，舅舅就回来了，一进屋就看见外婆在抹眼泪。

舅舅就问舅妈:谁惹咱妈了？舅妈把前因后果告诉了舅舅。

舅舅一听，把舅妈骂了一顿，骂完舅妈，又赶忙装了半袋麦子，把缸里的肉拿出来送过来了。

舅舅说，我们是亲姐弟，我就你的一个姐姐，我怎么忍心让你饿肚子呢?我比你条件好点，能帮衬就帮衬点，哪个儿女吃不上饭，妈妈心里都难受。

舅舅的一席话，把妈妈感动的哭了。

舅舅接着说:姐，你别和桂兰一般见识，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以后遇见困难了，直接找我，我们才是亲姐弟 ，咱爸走的那么早，这世上就我们俩了，都说娘亲，娘亲，遇事了娘家不帮衬，能靠谁呢？”

妈妈不说话了，一直在哭。

这时候爸爸冲着妈妈喊，你怎么光顾着哭啊？给他大舅倒水呀！这么冷的天喝口水暖暖身子。

妈妈赶忙起身，把房梁上的篮子取下来，拿出一个坛子，搲了一勺红糖放在碗里，给舅舅倒了一碗红糖水。

那个年代没有茶叶，喝红糖水算最好的待遇了，那一点红糖还是8月15买的，妈怕我们偷吃一直挂在房梁上。

舅舅没有舍得喝，把红糖水递给了我。

这时候妈妈才想起来问舅舅“他舅你还没吃饭吧？”

舅舅笑着说:刚到家就忙着往这里跑，还没呢。

那时已经到傍晚了，舅舅连中午饭都没有吃，妈妈赶忙张罗给舅舅弄吃的。

妈妈跑邻居家借了两碗面，给舅舅做了饼，又煮了一锅红薯留我们一家吃，还烧了一碗萝卜烧肉。

哥哥姐姐围在锅台前，急的直流口水。

吃饭的时候，妈妈夹一块肉放在大舅的碗里，大舅又夹给了妈妈，笑着说“姐，你吃吧！难得吃一顿肉，我一个杀猪的还能缺肉吃吗？”

妈妈没舍得吃，把肉夹到爸爸碗里，爸爸转身又给了哥哥。

一碗肉转眼之间就没有了，舅舅一块都没有吃，爸爸妈妈也只吃了一点萝卜。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就把麦子倒进竹篮里，到水塘里淘了一下，就用毛巾沾干水分，晒干打了面粉。

妈妈割了一小块肉递给我，又搲了两瓢面粉，让我送给奶奶，她说:爷爷奶奶常年不见荤腥，也熬了。

奶奶这些年和叔叔一起过，虽然奶奶没有帮我们什么，但家里有点好吃的，妈妈都是想着奶奶，妈妈是出了名的善良。

那年春节，我们终于吃上饺子了，妈妈把肥肉熬成油，用油渣掺白菜包的饺子，那饺子真劲道，一口咬下去，满嘴留香。

后面的日子，我们是靠着舅舅的接济，度过最艰苦的那几年。

妈妈经常告诉我们，等你们有出息了 ，可以不孝敬父母，但一定要孝敬你舅舅，这么多年我们家亏得你舅舅。

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日子渐渐的好了起来，但我们四兄妹都读书，日子依然紧紧巴巴。

那时我们拿舅舅当榜样 ，想着将来我们一定要像舅舅一样，吃商品粮。

80年，我考上中学，也就是那一年，教育部门改革，一个公社只能有一所中学，于是我们都到离家十几里外的中学读书。

学校没有宿舍 ，我们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去上学，晚上摸黑回家。

夏天还好，冬天天气很冷，走到学校头发上都结冰。

舅舅的单位就在离学校不远，于是舅舅让我和他一起住 ，宿舍很小，只能放一张架子床，就在这小屋，我和舅舅度过了三年时光，一直到我考上县城高中。

舅舅一个月才几十块钱工资，他每天只打一份饭，分一半给我，我怀疑他都吃不饱。

有点好吃的他都夹着放到我碗里，自己吃咸菜。

在我心里，大舅比爸爸对我好。

高中三年，是在县城读的，舅舅经常去看我，每次去都塞给我几块钱 ，有时候还给我带点吃的。

86年，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在这之前，两个哥哥和姐姐都考上师专，我们四兄妹都有出息了。

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我第一个告诉的是舅舅，舅舅比我还开心，他抱着我说“秀云就是有出息，大姐这下真的熬出来了。”

从舅舅的单位出来，我就回家了，爸妈在地里锄地，当我把录取通知书递给妈妈那一刻，妈妈激动的又蹦又跳，几十岁的人开心的像个孩子。

突然妈妈好像想起什么，拎起锄头就往家里跑，我也跟着跑回家。

到家以后，妈妈拿着篮子，让我骑自行车带她去舅舅家，把好消息告诉舅舅，我笑着告诉她:舅舅已经知道了，比你知道的还要早。

妈妈说:叫你去你就去，还没有告诉你外婆呢!

那天当我们把好消息告诉外婆的时候，外婆颠着小脚，跑到左邻右舍家，逢人就说她外孙女有出息，考上大学了。

那个暑假，我是在大舅家度过的，大舅上班不在家，我帮大舅妈干活，大舅妈人很好，有点好吃的都紧着我吃。

大学开学时是舅舅送我去的，因为爸爸不识字，不知道东西南北，而我也是第一次出门，舅舅不放心。

车票也是舅舅买的，临回来时他又丢给我50块钱。

我告诉他，钱我不要了，我已经考上大学了，舅舅说“丫头拿着吧!你不还没有挣钱吗？等你挣钱了再还舅舅。”

我搂着舅舅的脖子哭了。

他告诉我，在大城市不像农村，买两件像样的衣服 ，别让人家看不起。

其实我读大学时，我们家经济条件已经很好了，哥哥姐姐都上班了，但是舅舅总是时不时的给我钱，每次给我钱他都能找到合适的理由。

我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县城教书，第一个月的工资，我给舅舅买了一辆自行车，舅舅的自行车是别人送给他的，两个泥瓦都不见了，一到下雨天都甩一身泥。

他每年都接济我不少钱，但从来没舍得换一辆自行车。

第二个月开工资，我给舅妈买了一身新衣服，有好舅舅还要有好舅妈，舅舅这么多年接济我们，舅妈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逢年过节，我们四兄妹都给大舅送很多东西，小时候大舅那么帮我们，让我们过年有肉吃，现在我们有能力了，我们要十倍百倍的偿还。

我现在已经退休了，舅舅也80多岁了，唯一的遗憾就是十年前我的表弟出意外过世了，老年丧子，舅舅和舅妈经受不了打击，身体一下就垮了。

表姐的身体也不好，年轻时坐月子受风寒，不能见冷见风，根本没办法照顾舅舅和舅妈，于是我承诺给他们养老。

我在我家隔壁给舅舅租了房子，两个人的饮食起居都是我照顾，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和我一起生活十年了。

去年大舅中风了，虽然命保住了，人也失去了自理能力，为了照顾舅舅，我舍弃了一切社交，一天24小时陪在舅舅身边。

有时候哥哥姐姐也会过来帮忙，上次姐姐想接舅舅去住段时间，帮我分担一下，我没有同意，毕竟每天和屎屎尿尿打交道，我担心姐夫会嫌弃。

说到这里真的要万分感谢我家那口子，有时候我想我的命真好，好人都被我遇到了，照顾舅舅这么多年，老伴从来没有和我生过气，舅舅瘫痪以后，洗澡换尿不湿，我弄不动，都是老伴上手。

好在舅妈身体还好，用不着我 操心。

大舅脑子是清醒的，好多次他都拉着我的手哭着说“丫头，舅舅该死呀！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呀？死身子活嘴的。”

我安慰他“娘亲舅大，现在外婆外公都不在了。，你是妈妈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小时候你那么帮我们，我们怎么忍心丢下你不管了？知恩图报是做人的根本。”

两行浊泪顺着舅舅干瘪的脸颊流到嘴里。

我说:舅舅，你只管好好活着，你外甥，外甥女条件都好，养你和舅妈完全没有问题，何况你还有退休工资，我们不就贴点功夫吗?

说到动情，舅舅哭的像孩子。

其实大家都知道，养老可不是给点吃喝的问题，但是舅舅在我眼中和爸妈一样重要，给他养老天经地义。

我告诉舅舅，只要我有口吃的，绝对不会让你饿着，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一点罪，你的福报都是你年轻时候积下的。

做人要与人为善，有能力时帮别人一把，受恩时，要力所能及的回报，常怀感恩之心，这是做人的根本，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