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里古镇的一抹新绿-温故

□郭瑞三

济南市长清区西南端有个历史文化名镇——孝里，古称水里铺，相传二十四孝之“郭巨为母埋儿”的故事就发生在此地，作为实物佐证、建于公元一世纪东汉初的郭氏墓石祠，至今赫然矗立在孝里孝堂山（古称巫山）顶上。

孝堂山郭氏墓石祠景区

20世纪60年代初期，我曾在坐落于孝堂山南麓的长清六中（现已易名迁址）上学，记得那时孝堂山顶上只有一座瓦房，是1953年国家为保护郭氏墓石祠而建的覆室，室前的阳面斜坡立着几通残碑，再往下走，不远处是一大块平地，地上袒露着几个柱础。据刻于清乾隆三十二年的《修葺精忠司与山门碑记》，“孝山堂山门内有八殿两廊，屡经风雨薄蚀，神像圮毁，见者皆目睹心伤。兹有本庄齐门张氏等，纠合四方各捐资财，于乾隆三十二年将精忠司与山门极力修葺，不数月而神像焕彩，金碧增辉，诚一时之胜举也。”老人说，平地和柱础即八殿两廊的遗址。因为这个地方离学校近，又僻静，我们常坐在柱础上复习功课，感觉特有精神。

郭巨像底座背面的“郭巨埋儿”铭文

平民百姓崇尚郭巨孝行，最喜欢赶一年一度的孝堂山山会。传说郭巨死后埋在巫山，人们将巫山改名孝堂山，从此，十里八村来孝堂山烧香的人络绎不绝，每年春节后的正月十六这天更是人山人海。后来发展成以山会形式进行的集祭祀、贸易、游乐为一体的大型聚会活动，会期也相应增加，今年的龙年山会从正月初六到十六，会期长达十一天。

龙年孝堂山山会一角

为更好地传承中华孝文化，加强孝堂山郭氏墓石祠古迹的保护，1997年始，国家和地方政府设专项基金优化孝堂山环境，大力拓展郭氏墓石祠景区，在山南侧建起了二十多级台阶的红漆大门；给石祠重修宽敞的罩室，在罩室内墙壁上放大复制汉画石像，多形式向游人展示石祠建筑和汉画雕绘艺术；罩室外参照原建筑资料重建了配殿、长廊、庙堂等，流散各处的有关郭巨孝行的石像碑碣应收尽收，在廊下各安其位。现在站在高处看孝堂山景区，虽还达不到历史上的规模，但整个山顶植被葳蕤，坊舍整肃，已彰显出古建筑群落的大气象。

从孝堂山西门下来，往北东拐一公里处是2008年兴建的“中华孝文化广场”，与孝堂山顶的郭氏墓石祠遥相呼应。该广场植入了大量孝文化元素，南端设滴水池、涌泉桥，取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之意；北端塑一尊高大的郭巨像，塑像后面立长长的弧形石壁，上刻《孝经》；广场两边广植桑梓树，兼做休闲区；中央是两个足球场大的水泥平地，可容纳上万人聚会娱乐。这是我首次近距离观赏孝文化广场，深为孝里古镇又展新姿而高兴，尤其是走到郭巨像背面，看见镌刻在花岗石底座上的“郭巨埋儿”铭文，顿觉眼前一亮！

孝堂山郭氏墓石祠景区

“郭巨为母埋儿”这个宣扬封建孝道的故事，国人大都耳熟能详，然而孝文化广场上的“郭巨埋儿”铭文却写成这样：“汉郭巨，字文举，家贫，子尚幼，母减食与之。巨因贫难供母，子又分甘，乃乘子出，进食。一日，子溺毙，妻惶泣。巨曰，毋惊母，子可再有，母不可复得。盍埋之。妻不敢违，遂掘坑三尺。雷震子苏，见黄金一釜，上有字云云。”未署落款。将这个版本与元代郭居敬《二十四孝》蓝本相对照，其最大差别是原来郭巨“活埋”儿子，现在改成了“一日，子溺毙”。返程后我查阅西汉刘向《孝子传》、东晋干宝《搜神记》及近现代编辑出版的“二十四孝”故事、诗选、图说等读物，未见有“溺毙”一说。我求证孝里民间文化学者王先生，他说“郭巨儿子‘溺毙’，民间有这么一说，但流传不广。可能是人们认为不如活埋人故事性更强一些，所以‘溺毙’之说不为主流！”

由此可以推测，孝堂山下孝文化广场的“郭巨埋儿”铭文，应系今人所作。他、她或某机构团体，高屋建瓴，掂斤估两，批判地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实施了一次十分成功的改编。理由如此：一、新版“郭巨埋儿”故事没另开炉灶，而是遵循原文规制，修改添加的二十来个字，文通字顺，属“旧瓶装新酒”；二、新版将郭巨活埋儿子改为儿子自溺而亡，符合当时贫苦农民的真实生活。孝里古镇西部曾傍大片水域，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济水》记载：“今巫山之上有石室，世谓之孝子堂。济水右迆，遏为湄湖，方四十余里。”郭巨一家可能就生活在湄湖边，三岁的儿子吃不饱饭，难免会下水捉鱼虾、找菱角、挖芦根吃，其溺死属于难以预料的灾祸，非郭巨主观所为，这是一个颠覆性的删改；三、故事结局写“雷震子苏，见黄金一釜”，把一出人间悲剧瞬间演变成喜剧，虽虚伪荒诞，但顺应了中国民众中潜在的“孝感动天”“好心有好报”的思维习惯，是尘世烟火，易为坊间理解和接受。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品读贺知章的《咏柳》诗，欣赏孝里古镇（现为长清区孝里街道）一个传统孝行故事的浴火重生，我情不自禁地要为那些在城市化进程中为祖国为家乡裁出一抹抹新绿的智者勇者点赞！

编辑:徐征 作者:郭瑞三 校对:杨荷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