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41码的脚走出来的路（2）

这条路开始于1979年，那个时候两只脚还没有一个巴掌大，41码是后面慢慢走出来的。

出生的时候是冬天，剖腹产。那个年代，基本都是顺产，剖腹产很少，要到医院去。后来我大嬢曾经多次回忆我出生时的情景——医生用一把大夹子从母亲的肚子里把我夹出来，于是我就出生了。

怀起我的时候，我妈挺着个肚子，还要上坡打猪草，坡上的露水多，大人受了湿气，也间接传给了肚子里的我。大嬢说，小时候我皮肤很敏感，蚊子一叮就是个包，半天不消。抓起这里破一处，那里破一处，和湿气重也有关系。

因为是剖腹产，大嬢格外心痛我，再加上那个年代，生活压力极大，不做事就要挨饿，所以刚出了月子，我妈就要下地做事。她就把我送到大嬢家去。

大嬢回忆说，抱我过去那天正好下雪，我妈把我放到她怀里，转身刚要走，我就使劲哭，不让她走，大嬢就和我说：娃儿听话，你妈要做事，带不了你，不要哭了，大嬢带你。大嬢说我听了就不哭了。后来她经常讲这个事情，说我从小就很听话，好带，不磨人。

我妈有一回也说起过，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笑，脸也是胖嘟嘟的，不认生，邻居逗我我就咯咯咯的笑。有一回正逢赶场天，邻居小娃子没给我妈老汉儿说，就把我驮在他肩上带着去赶场了，他们出来发现我不见了，以为是被偷小孩的抱起走了，到处找，着急得不得了。最后看见小娃子赶场回来，我正笑嘻嘻的坐在他肩头上。

特别喜欢笑，我自己也有印象，有时候听到一句什么话，别人都不觉得好笑，我也会笑半天。有时候和其他小娃娃一起耍，别人都不笑，我也是一个人笑得咯咯咯的。这个时候，我妈总说我是喝了笑和尚的尿。她这么一说，我又笑了。

还有就是胆子小，怕蛇、怕鬼、怕天黑。蛇这种动物，看着就瘆人，能不怕？那个时候，父母经常会吓唬小孩儿——到处跑嘛，出去耍不和大人一路嘛，外头有熊嘎婆，看到小娃儿她就用背篼背起走，晚上就把小娃儿的指拇儿咬下来嚼起来吃了。讲得是绘声绘色，不由得你不怕。怕天黑，是因为鬼都是在晚上出没。

大约3、4岁起，我就开始和父母分开单独睡了。和父母一起睡的时候，心头就笃定得很，这个年纪的小娃儿就是这样，不管好危险，只要和父母在一起，就感觉特别踏实，有依靠。一分开睡就怕了，简直就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那个时候我家刚好在扩建房子，先在老房子旁边扩建出两间平房，再把原先的瓦房也翻修成混凝土屋顶。扩建房修好之后，父母就安排我住。扩建房的窗户做了个造型，中间是一个一个拳头那么大的圆孔，本意是为了通风，图个美观。一个小小的创意，却把我给整惨了。

到了晚上，我上床躺好，父母就过来把灯关了，然后把门带过去锁好。灯关了，屋里一团漆黑，我把两个眼睛鼓得像两颗杏仁，眨都不眨的盯着窗户上一个一个的圆孔。生怕蛇呀，老鼠呀什么的从那些圆孔里面钻进来。盯呀，盯呀，盯到上眼皮打下眼皮，最后实在是睁不开了，终于才睡了。第二天给父母讲，说我一个人睡怕。没用，还把我骂了一顿，说我一个男娃娃，胆子怎么这么小。没法，坚持吧。

说起怕鬼，记得有一次，那个时候我都已经读初三了，走读，晚上下了晚自习往回赶。快到家之前是一段坡地，坡底埋着几关坟，其中有一关埋的我爷爷。上这段坡的时候，心提得绷紧，一边加快脚步爬，一边不时回头望，生怕哪里突然伸出一只鬼爪就把我抓住了。好不容易上了坡，转个弯再走一二十米就是我家了，心头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才敢松下来。

突然，从转弯处的扳道房后面转出一个人，跟我打了一声招呼。我的个妈呀，感觉就像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平地一声雷，整个人都感觉震了一下，尿都差点吓出来了。还好反应快，一车转身，认出是前村的一个姐姐，她是趁晚上煤仓出煤来捡煤炭的，我爬上坡的时候，她正在扳道房旁边歇气，看见我走上来，就打了个招呼。她是客气打这一声招呼哦，不晓得我听到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招呼，那个心惊肉跳，失魂落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