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不用踮起脚就能看到人生尽头的年龄，但常常还忆及许多往事

白驹过隙的人生，弹指间就是经年，前半生总是在忙忙碌碌中绊坎着日子，兜兜转转一晃就熬过去了几十年 ，在不经意的时候，又突然发现，自己开始慢慢地走向了老去的行列。

现如今，把以往所有的负累放下，生活节奏不急不徐起来 。虽然心念清净万事皆轻，但是过往哪些刻印在骨子里，铭记于心头的往事，依然留存在记忆里长满苔藓，每当闲暇时我还能想起来一些。

一、 懵懂童 年

人上了年纪以后喜欢怀旧，一旦要忆及起过去的事情，大多数先爱抖落出童年的故事，因为那时的一些依稀碎念，往往能勾引起自己最原始的思亲情怀，也会触碰到自己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一座居住了人老几辈的老院子，受常年的风吹雨淋，破旧的样子已经看不出它最初的原貌，能够看清的仅是几孔窑洞的椭圆轮廓，院内除了半截子深灰色的猪石槽，一辆半旧半新的架子车，三、四只活蹦乱跳的老母鸡和几合浅黑色的木门窗，其余剩下的就全都是泥土，土的颜色已经灰暗的欲罢不能。

就是在这样一个不起眼地方，我是极不情愿哭兮兮的降生了。至此，我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大千世界，品尝着人间的各种酸甜苦辣味。

六、七十年代的农村，经济状况依然很落后，大多数农民的生活连温饱都解决不了。由于我父母都是老实人，只知道埋头苦干不会打理过日子，家里的过活和别人家相比更是恓惶，按我奶奶的话说，当时的家境烂的就像筛子底，一满都是些窟窿眼睛。

我的出生，给家人们带来暂短的喜悦之后剩下的全是煎熬。据说当时我母亲的奶水稀少，把我饿的整天不停地哇哇大哭，奶奶便熬上一小碗面糊糊硬喂给我充饥，结果消化不了造成我严重的便秘，没办法就去村医疗站看了好几回。再后来，我父亲隔三差五地到邻居家，挤些羊奶回来，给我补给着吃，我这才吃上了一点正儿八经的营养品。

因为贫穷 ，我的身躯就这样早早地被洇染着苦水，亲人们也只能在那般境况下将就着养育我，所以我最后出落的黑瘦渺小，只是两个眼睛圆亮圆亮的，还总算能招人喜爱一点。

当我两岁多了，竟然还不会说话，父亲急得老说我可能好没有长开，村里却有人说我的大脑可能不太灵醒。这话虽说过去了几十年，但现在我一提起来，依然耿耿于怀，觉得委屈而又心酸。说话迟这能完全怪我吗？想想当时我身体里流淌的那些血液元素，大部分都来自于面糊糊，极缺营养的脑瓜子咋能发育出早期的聪明呢？

反过来又一想，我却是很幸运的人。在自己生命的生长黄金期，虽然长期吃的都是些面糊、稀饭、蒸馍、洋芋等低营养饭菜，但后来的体质发育却是正常的，这可能是因为当时吃的那些都是纯原生态食物，也没有啥危害，如果放在如今乃就很难说了。

我长到十个月左右，也能开始在炕上爬行，由于母亲已经出去参加生产队修农田，奶奶一个劲忙活着干家务，我就没人照看，从炕上不知掉下去多少回。父亲便在炕头的墙上砸个铁橛，用一根长粗布条将我栓住，这样他们都能放心地继续各干各的，那个土炕于是就成了我一个人摸爬滚打的天地，我唯一能挣扎的就是变着各种花样地哭。我哭给窑洞，哭给枕头，哭给围着我转圈的花猫，却始终哭不到母亲干活的地间。就在这样的哭声中，我是不知不觉地生长着。

当然，这些事情都发生在我三岁以前，是我大了以后多数听奶奶说的，我肯定是不会记得这些的。

我到五、六岁时，和同龄娃站在一块一对比，个子低了一大截，体重也严重的不足，但脑子基本上还是好使的，算得上一个标准、健康、活泼的小男娃。这时候的我，已开始萌生了自己的小心思，在这个猫嫌狗不待见的年龄，我也幻想着和别的小孩一样，上树掏鸟蛋，下河摸螃蟹，尽情的玩耍、淘气和捣蛋，但因为我父母整天外出劳动挣工分，早出晚归不着家，就由我奶奶就把我拢圈在家，接受她的耳闻目染，让我跟她学做家务活。

我的童年就像一朵花蕾，让我奶奶伸进了冬天，花瓣被冻的紧紧地包裹在一起，即使在来年春天也可能无法绚丽地绽放了。

奶奶留给我的记忆，一半是温暖另一半却是薄情。她的温暖就像老牛给雪地里留下的蹄印，清晰且深厚，她的薄情就像飞过的蚊子翅膀，轻盈而稀疏。

奶奶是一个瘦小精干的老太太，一双被裹过的小脚，走起路快活麻利。可能是贫穷的原因，她平时很细发，生活上总是抠抠掐掐的。她的特点是话多爱囔囔，一个碎碎的事她也会喋喋不休多半天。一会嫌你吃馍掉了渣渣，一会烦你吃饭没喝汤，一会怨你吃的菜多了，一会又倔你懒的像个碎猪娃子。

每当在做饭时，奶奶若发觉家务还没有做完，她就会嘟囔中带着怒骂，从头到尾一直持续不断，让我觉得那天的饭都好像是被奶奶骂熟的。

起初，奶奶让我干的活主要是扫地。

这是一个既学的快又容易上手的“工种”，碎娃基本上都可以独立完成。拿着一把用高粱糜糜做的小条帚，趿拉着一双过大露出脚趾头的布鞋，将就着一条改小缝着布丁的旧裤子，猫着腰，微微撅起屁股，我能把窑洞里外，包括院子都快速扫一遍。好在地面到处都是泥地，脏与净本也无多大的区别。尽管受奶奶的反复责怪，批评我扫地如给老爷画胡子胡日鬼呢，但我每天仍会饶有兴趣的过程一番。

院子中间的那棵核桃树底下，是我最爱打扫的方寸之处。春天的早上，晨曦透过树叶的缝隙流泻下来，给地面仿佛筛落着片片的碎金。我挥动起小条帚，一心想着要把这些小宝贝拢起来，全都装进自己的口袋。

秋天时，云朵派来的一股秋风，把核桃树枝高高地抛向空中，当树叶正笑看那掉了一地的熟核桃时，我则会手忙脚乱的把这些果实扫成一小堆，然后再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等着以后有机会自己独自享受。

当然，这个行为不久就被我奶奶发现了，挨骂那是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