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的“人生赢家”

认真地从网上搜出第四集，又认真地从头看到尾，我之所以有如此浓厚的兴趣，不在于重拾信心，虽然应该如此，但中国男足系统性、塌方式腐败不是第一次，但愿是最后一次。

我的兴趣盎然，源自李铁，这个靠花了300万元上位国足主教练的人。由于年龄相仿，他的人生和我的人生，在时间轴上是重合的，只不过他是台上的演员，而我是台下的观众。

1997年初，为了冲击1998年法国世界杯，国家队从巴西征调留学球员，即所谓的“四小天鹅”，其中就有李铁。

那时正值高考的冲刺阶段，每天倒计时醒目刺激，老师用黑板刷当当地敲着讲台说没时间了，可我们得目光仍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足球场上，热切期待男足的春天，心底的希望在升腾。

如今快三十年了，弹指一挥间，当年为国足点上希望之灯的李铁，亲自将之熄灭，想来令人唏嘘不已。

• 居庙堂之高

倘若没有最后一出，铁子的人生不可谓不成功。

去巴西留洋的那一帮幼童中，他是队长；最先被召回的“四小天鹅”，有他的一份子。那真如朝阳一般的耀眼，光芒四射，冉冉升起。

在国际友人米卢的带领下，男足第一次冲出亚洲，在隔壁参加了唯一一次世界杯，而铁子是绝对的主力，江湖人称“跑不死”，一头飘逸的柔顺的头发，还有标志性的吹发动作，让国人津津乐道。

后来铁子留英伦，从埃弗顿到谢菲尔德，虽然不算太成功，但我们的实力就摆在那里，总不能期望过过甚。

之后回国，在成都和辽宁呆了一段时间，从球员转身为教练。后加盟恒大足球，成为国际教头里皮的助教，期间一度任国家队助理教练，不可谓不风光。

2015年从恒大辞任，到华夏幸福任主教练，第四集说滑落从这里开始。此时华夏中甲排名第6，冲超困难重重，但在人民币的助力下，后八轮全胜，所向披靡，以一分优势冲超成功。

后转任武汉卓尔，主动推销金元假球，再一次在人民币的帮助下，带领武汉卓尔成功登上中超，风光无限。

潘多拉魔盒打开之后，是不可能重新合上盖子的，尝到甜头的铁子，将目光盯上国足主教练的位置，于是就有“给你300万，给我一个主教练”的交易模式。

我迄今仍纳闷，为什么是300万，而不是500万或者100万？难道这个数字纯属巧合？

原谅我职业病犯了，我们可以简单分析一下成本收益比。

一般而言，评估一项资产（姑且认为主教练位置也是资产），有三种办法，未来收益法、市场比较法和成本法。

从未来收益上看，铁子当上国足主教练之后，转身就从武汉卓尔拿走6000万，代价是让武汉卓尔4名球员入选国家队（权限之内），再加上主教练的薪水800万，不算代言费之类的间接收益，直接收益就有6800万元，而成本只有300万元，回报率超过2000%，收益颇高，何乐而不为。

所谓的市场比较法，类似于招投标的价高者得，如今我们伟大的股市，执行的也就是这种方式的评估方法，在自由选择的情况下，以投资者参与出价作为依据，而各位投资者各自都有一套价值衡量的办法，从结果上看，最后铁子获得主教练的职位，说明在只考虑经济因素的情况下，铁子出价最高，换言之，这个位置也就值300万。

所谓的成本法，就是当这个主教练需要的素质所花费的代价，比如说教练上岗证考试费2000元，明面的容易算，但难以计算的是隐形成本，比方从铁子去巴西花费的成本容易计算，但铁子从助理教练开始为提升教练能力而找人学英语的成本，以及为了结交人脉而花费请英语老师的成本就不好计算了。

算来算去，最终这个位置到底值多少钱，仍就四个字：随行就市。或者说蒙的。

不论如何，东窗事发之前，铁子的人生是成功的，开挂的，当上国家队主教练，也算居庙堂之高了。

• 处江湖之远

但真正居庙堂之高的，是选铁子的人，以及选“选铁子的人”的人。

居庙堂之高的人，第四集一块出镜：杜兆才，前体育总局副局长，前足协党委书记；陈戌源，足协主席。

他们都痛哭流涕了，忏悔不已，真心悔过吗？还因为被逮进去了而不得已为之？鬼知道。

处江湖之远的我们，知之太少，而且还一再教育我们，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我们只看到一个大大的箱子，箱子四周贴着宣传标语，比如天下为公之类的；而箱子是封闭，里面是什么以及如何运作，我们是不知道的，也不能打听的。

突然有一天，箱子突然打开了一角，哇塞，原来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位置，和说好的天下为公的宣传标语背道而驰，完全两码事。

于是有一群在镜头面前流泪忏悔，说对不起谁谁谁的培养，对不起谁谁谁的陪伴。

然后又把箱子封闭好，重新糊好标语，看起来依旧光鲜亮丽，充满正能量。

过一段时间，箱子又重新打开一角，又有一群在镜头面前流泪忏悔，说对不起谁谁谁的培养，对不起谁谁谁的陪伴。

像演戏一样逼真生动，可看多了也会腻的。于是乎，只得悻悻地离开，心里还背负着极大的内疚感，觉得不爱谁谁谁啦，没有荣誉感啦，不配啥啥啥啦，就好像这么多年越搞越差就是因为这帮看戏的不够坚持、不够忍耐、不够傻B一样。

足球靠的还是硬实力，对两次脚就知道谁有几斤几两了，谁有实力入选国家队，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可那帮所谓的业内人士，就看不出异常吗，看不出端倪吗？为何都三缄其口呢？

我突然想到王小波的一本书《沉默的大多数》，那些要求我们沉默的、以及我们的沉默，才是男足滑下无边的根源。

• 抚内心之魂

我们一直喊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难道真是头顶的阳光吗？

我想不是，应该是大多数人心底的良知，可你把良知封得死死的，哪里还有良知的出口。你把箱子封得死死的，即便有阳光，也照不进去。

第四集有一段话让我很难过。

华夏幸福、武汉卓尔冲上中超，球迷们喜不自胜，热情狂欢。有关人员旁白说：球迷投入的是真感情，但看到的却是一场假戏，欢乐的记忆都是虚构的，这会给人一种瞬间崩塌的感觉。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谁来抚慰你心底的忧伤，你的真心付出，被别人换成了人民币。

小时候特别讨厌“卖官鬻爵”这个成语，因为实在太难写了，尤其“鬻”，如今依然十分讨厌，可却屡禁不止。

从许由、到严子陵，到陶渊明，到王维，也许是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忧伤之后，走向田野的，走向大自然的，他们也需要抚慰内心的灵魂。

铁子的人生，或许看起来很辉煌，至少曾经如此，但这种成功，真不是我想要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