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与危共存：对2035年数字生活的预测

作者：田香凝/编译（中国传媒大学电视学院副教授）

来源：《青年记者》2023年第17期

导 读

2023年6月，皮尤研究中心和伊隆大学想象互联网中心共同采访了数百名全球专家，收集了他们对于一系列数字化问题的看法。

展望2035年，人类的数字生活会是何种图景？届时可能发生的最有益的改变和最危险的趋势是什么？针对这些问题，皮尤研究中心和伊隆大学想象互联网中心共同开展了第16次“互联网的未来”调查，调查对象包括技术专家、创业家、高校学者、政府官员、智库专家等。在本次调查中，数百名专家们描述了他们对于2035年的人类数字生活的想象，呈现了他们对数字化发展的正反两方面的意见。

担 忧

约79%的受访专家表示，他们对即将到来的技术变革感到担忧多于兴奋，或者担忧和兴奋程度相当。受访者谈到了以下五类担忧。

第一，不利于以人为本的数字工具和系统开发。针对这一领域，专家们首先担心的是，数字系统的开发可能会持续受到商业利益或政治利益的驱动。美联社网络安全调查负责人弗兰克·巴亚克预测说：“除非我们可以扭转数字威权和技术专制的趋势，否则未来十年智能技术将在世界许多地方被滥用。”专家们认为，这样的趋势会导致针对用户的信息监控和数据收集行为愈演愈烈，这将损害他们自由行动、分享想法、对抗伤害和不公的权力。专家们还对未来数字系统的道德设计持有顾虑，认为大型科技公司会在未经充分测试的情况下就将技术产品向公众开放，这可能引发一系列伦理道德问题。这些情况都会加剧数字生活中的不平等现象，甚至损害民主制度。

第二，会损害人权。专家们指出，在未来的数字社会中，人类的安全将面临新的挑战。发达的监控技术、先进的面部识别系统、嵌入公共生活的复杂机器人、深度伪造内容的传播以及不断扩大的数字鸿沟，会让欺凌、骚扰、诈骗、犯罪等行为在网络世界更加广泛地蔓延。专家们尤为担忧的是，日益迭代的人工智能可能会导致岗位流失、贫困加剧和人类尊严的降低。《以人为本的人工智能》一书的作者本·施奈德曼警告说，技术的不平等获取和使用是十分危险的，如果限制少数族裔、低文化水平用户和残障人士等群体使用数字技术，会导致社会内部紧张，从而损害人权和个人尊严。

第三，会损害人类知识。专家们认为，人工智能将加剧错误信息和虚假信息的生产与传播，这会导致娱乐干扰、虚假谎言和恶意操纵的内容越来越多，这不仅会消解人类的认知能力，还会逐渐削弱信息传播的专业机构的地位，从而让真正优秀的知识被忽视和遗弃。阿德尔森咨询服务公司总裁斯蒂芬·阿德尔森在调查中表示：“现实本身正受到围攻。”人工智能、计算机生成图像、增强现实等数字技术，可以创造出具有误导性、替代性和欺骗性的另类现实，影响着人们的所见、所闻、所理解和所感知，到2035年，利用这些技术来谋取利益的诱惑将无处不在。

第四，不利于人类的健康和福祉。一部分专家认为，人类对数字系统的过度依赖已经引发了高度焦虑和抑郁，而随着数字技术进一步渗透到人类生活与社会安排的方方面面，这样的情况可能会持续恶化。例如，Sertain Research公司创始人巴里·丘达科夫说：“我们每天都在生活中进行自我量化，我们计算自己的卡路里和步数，监测自己的血压，关注城市的空气质量，我们被各种事实所淹没，而数字技术将帮助我们对事实进行分类和优先排序。”还有专家认为，人类会出现精神或身体问题，这可能源于科技带来的孤独感和社会隔离，可能源于用科技“体验”代替现实接触的尝试，可能源于裁员及其带来的社会冲突，还可能直接源于技术的攻击。作家罗宾·拉斯金表示：“合成人和机器人的广泛应用，可能会加剧我们的社会隔离。原本作为聚会场所的办公室或校园会逐渐消亡，‘人与机器’的交往会替代‘人与社会’的交往，这可能使我们失去最基本的人性技能——同理心和同情心。”

第五，不利于人际关系与机构治理。对于这一话题，专家们的担忧主要在于技术的规范、标准和监管发展得不够快，无法真正改善个人与组织的社会互动。美联社高级副总裁吉姆·肯尼迪说：“技术平台为人类带来了如此多的数字体验，却缺乏相应的监管和约束。我们的监管体系严重滞后于数字巨头的发展脚步。”专家们预测，随着科技变革步伐的加快，人们对彼此和对机构的信任程度都会恶化，这会加重观点极化、认知失调和公众在重要议题中的失语现象。他们尤其对数字系统的失控发展表示忧心忡忡，担心所有用户会最终变成数字系统的俘虏。

期 望

约18%的受访专家表示对未来的技术变革感到兴奋多于担忧，42%的专家表示兴奋和担忧程度相当。这些受访者也分享了自己对于未来的期望。

第一，有利于以人为本的数字工具和系统开发。一些专家希望看到数字技术能在医疗、教育、娱乐和交通等领域带来积极改变，他们相信数字技术和物理系统将继续融合，让事物变得越来越“智能”，他们开始期待普通人也能拥有个人数字助理，以便于日常生活。例如，普渡大学助理教授丹尼尔·S·希夫表示，随着人机交互的改进、AI计算能力的提高以及互联网接入的增加，虚拟助手将在理财、烹饪、人际互动等领域得到应用，让数字生活更加便利高效。

第二，对人权有益。一些专家认为，数字工具可以让人们拥有自由表达的权利，并能够动员他人一起实现变革。专家们希望数字技术的迭代可以改善人们获取资源的路径，帮助人们更加有效地交流和学习，并让人们可以获得更好、更安全的生活。同时，专家们倡议，随着互联网的触角遍布世界的各个角落，所有人的人权都必须得到支持和维护。欧盟退休官员克里斯托弗·威尔金森说：“人权是必需的。事实上，那些最不可能接触和使用数字技术的人，他们的人权是往往最有可能受到限制或侵犯的。从现在到2035年，要重点关注被排除在数字机遇之外的少数群体，以及电子支付盛行所引发的现金支付权消失等问题。”

第三，对人类获取知识有益。一些专家希望在商业模式、法规监管、社会规范和数字素养等领域出现更多创新，从而让公众拥有更加可信赖的信息来源。还有专家希望能够设计出新的数字工具和技术系统，以确保事实信息变得可验证、可查找、可更新、可存档。克莱姆森大学副教授巴特·克尼恩伯格说：“我希望先进的人工智能系统能提供更强大、更高效的知识接口。我们知道生成式人工智能（如GPT4）是未来的关键，我希望这一技术能继续整合和挖掘现有的人类知识资源，从而更准确地回答复杂的用户问询。”

第四，对人类的健康和福祉有益。持积极观点的专家们期望，数字化发展能够带来一场医疗保健革命，从各个方面改善人类的健康和福祉，包括：病人健康记录的全面数字化、医疗流程的彻底简化、深度学习技术在医疗研究中的应用、聊天机器人在医疗问诊中的使用、新型可穿戴健康监测设备的研发等。中国数据科学家毛向辉表达了他的观点：“从老年人的数字助理，到内容创作的生产力工具，再到智能工具在健康和卫生方面的应用，人工智能技术将在我们生活的各个方面带来前所未有的进步。即使是刷牙或理发这样的任务，也可以在人工智能的帮助下不费吹灰之力地完成，这将极大地改变我们几个世纪以来的生活方式。”此外，专家们同时强调，未来要树立全面的健康公平观，考虑到所有人的需求，尤其要关注人们的个体能动性、安全、心理健康、隐私和数据权利。

第五，有利于人际关系与机构治理。有专家表示，未来的社会有能力制定新的数字标准和规范，从而提升人们的数字素养，让人们的数字活动在积极的轨道上运行，并减少反社会行为。瑞士传播与领导力研究所所长戴维·J·克里格说：“在最好的情况下，人工智能的发展会助力我们开发有效的事实核查数字工具，并建立讲真话和讲证据的标准，这会影响社会和人际关系的方方面面。”伊利诺伊大学芝加哥分校传播系教授齐齐·帕帕查里西则表示：“我认为技术将改善朋友、家人和同事之间的交流，社交机器人、会话智能体以及新的交流设备将被应用，技术的进步将使沟通更即时、更温暖、更直接、更细致、更清晰、更高保真。”

结 语

不可否认，人工智能技术是新一轮科技革命的重要驱动力量，它深刻影响着人类社会，带来进步的同时，也蕴藏着一系列风险。正如美联社网络安全调查负责人弗兰克·巴亚克在调研中所陈述的：“每一项技术都可能带来福祉或危害，这关键取决于人们如何利用它。”面对机遇与威胁共存的未来，我们要认真思考人与数字技术的关系，坚持技术向善的发展理念，积极营造一个共生共荣、共同进步的数字社会。

（本文原文为“As AI Spreads, Experts Predict the Best and Worst Changes in Digital Life by 2035”，编译自https://www.pewresearch.org/internet/2023/06/21/as-ai-spreads-experts-predict-the-best-and-worst-changes-in-digital-life-by-2035/。作者为皮尤研究中心互联网与技术研究部主任珍娜·安德森、伊隆大学想象互联网中心主任李·雷尼）

本文引用格式参考：

田香凝,珍娜·安德森,李·雷尼.美与危共存：对2035年数字生活的预测[J].青年记者,2023(17):98-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