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远天地宽 父母慈恩日月长-追忆父母的往事情怀

文|刘辉

前言:

母亲离开我们整整26年了,父亲也离开我们整整19年了,很久以来一直想将父母的慈恩往事记录下来,做个永恒的记忆,终因公务繁忙,日子匆匆,耽搁了下来。虽说每年逢春节、清明节、中元节和老人家生辰忌日,我们会以各种方式缅怀思念,但总觉得不到位、不尽情。

一晃到今年,想起父亲今年八月初八进一百岁,母亲九月初三满一百岁,自己工作节奏也稍微放慢了一些,感到在这么一个重要时间节点,如果还不能将父母的往事情怀,将我们后人的无尽缅怀,用文字表达出来、记录下来,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以启迪教育后人,则实乃不孝事和大憾事。

最近两个多月,我抽出时间和哥嫂、姐姐、姐夫们做了一些交流,请他们一起回忆父母点滴往事。昔日场景历历在目,一切仿佛就在昨日,他们在回忆中无不对父母特别感念,语带哽咽眼含泪水。于是,在他们的回忆中,在我的寻觅中,父母在我们心中的形象更加清晰完整、更加感人至深、更加光辉夺目……

一、父母是患难与共真情相守的恩爱夫妻

首先说母亲。母亲姓姜名杏珍,一九二三年九月初三出生于宁乡道林镇道林街上一姜姓大户人家,道林街上自古有“小南京”之称,母亲为长女,兄弟姊妹成人者共八人。

母亲的祖母姓龙,幼承家教,练有一身武功,十分了得,据说用舂米斗冲肚子都没事。有一次道林码头船夫寻衅闹事,当时外叔祖父在码头是管事者之一,曾外祖母闻讯,担心其小儿子吃亏,当她赶到码头时,闹事者中有人曾听闻她有点功夫,但一直未曾见识过,于是七八个壮汉跃跃欲试。可转眼间这几个人就被她摔倒在地,从此她的名声得以传播。曾外祖母练武功的招数共有十三套动作。母亲深受曾外祖母喜爱,从小跟随练武,并练到了第九套。可惜功夫没有学完,曾外祖母就过世了,曾外祖母这门功夫有点独特之处,就是只传长孙女(母亲)而不传子、女、媳、孙等人。在娘家时,母亲除了协助料理家务外,还带弟弟妹妹,两个堂弟她也带过。也曾主帮家里在教育会做过伙食承包等一些事务,母亲在娘家勤奋好学,如纺纱绩麻、缝补衣裳、做布鞋、换袜底等女红活样样精通。

大概在母亲十八九岁时,由我的堂伯妈即学伯妈胞兄杨五老倌介绍于父亲。那个年代青年男女的婚姻大事,一般都是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祖父对道林姜家也比较熟悉,于是欣然同意,双方很快都认可了这门婚事,只因外祖父母测算了八字时辰,认为不宜马上成亲,直到二三年后父母才正式成婚。成婚时,母亲二十一岁、父亲二十岁,母亲大了父亲一岁。据一位堂兄讲述,他曾问过我父亲,听我父亲说,婚前他只在窗户外看过我母亲一面。母亲当时陪嫁物品中除生活用品外,还带了一些书本和一大袋练功必用的铁砂子。母亲虽未正式进过学堂,但因为爱看书,还是能识一些字的,后来雪叔写给她和父亲的家信基本上能看懂,不能不说了不起。至于习武一事,因为生了小孩,日常生活和家庭负担不断加重,就渐渐荒废了(还有一说,是因为没有学成全套,也就不能继续练武)。但她却因早年习武练就了一副好身体,以至于后来母亲身上发生的一些事,连当地男子汉都自愧不如。

外祖父姜荣祥,生得高大魁梧,走路速度快、不怕累,年轻时曾当过县政府、乡公所的通讯员,上午步行去宁乡县城,下午就可以回道林,单程四五十公里路程,如果没有好体力、好毅力是做不到的。据说在母亲出嫁后,外祖父爱女心切,常常一个人晚上走路过来歇歇脚、聊聊天,一个人晚上又走路回道林家里,单程十二里左右,于他是家常便饭、轻松自如。母亲说过,有时外祖父是清晨赶过来,往往还带些鱼、肉之类,把东西挂在大门上,对着窗户喊几声,不让母亲起床,说时间还早,你们还睡一阵,他就悄悄离开了。

外祖母姓李,娘家在大屯营栗山里。老人家很慈祥,可惜晚年因糖尿病而双目失明,到南沙冲来来往往多次,曾带国姨和学姨儿子住过一段较长时间,印象中外婆曾带我睡,我也乐意当外婆的“牵手棍”。

母亲的七个弟妹中,有几个家境早年相对富裕殷实,也有的命运曲折多舛,家境只能说是一般。印象中,他们都对母亲这位长姐很尊敬,对我们兄弟姊妹亦很照应,并深深影响到了他们后人,如今母亲的弟弟和妹妹都已作古,我们兄弟姊妹与舅表姨表关系一直保持了正常来往。

母亲的细姨嫁到相邻的田心村,姨父刘振武毕业于黄埔军校第十七期。由于母亲与细姨只相差五岁,从小关系就很好。在我家物质贫乏的日子,细姨外婆一家对我父母、对我全家给了很多温馨的照顾,让我们至今都特别感动。

再说我父亲。父亲名叫刘运鸿,因其派名为湘贻,至年老时,乡邻一般称为刘湘爹,一九二四年八月初八出生于道林镇善山岭(原乌石村)南沙冲。南沙冲山清水秀,背靠一方神奇山脉黄茅大岭,有“南国开化,沙水非凡”地名对联。祖父刘述安,生于一九零三年,上过五六年私塾,农闲时爱好与乡邻谈古论今。一生平凡,主要以务农为生。祖父原配杨氏,闺名桂珍,出自本县靳江杨氏大族,书香世家杨葆真公之长女,亦是我太高祖母的侄曾孙女,伯高祖母的侄孙女,生了父亲、升叔(殇)、雪叔和赣叔四个儿子和二个女儿(胜梅、映红),只可惜女儿都不幸夭折了,祖母三十二岁不幸病逝。我们与父亲的舅姨表亲及后人建有“脉发葆真公、有缘来相聚”微信群,延续了这份血脉亲情。父亲继母出自道林港口大屋周家,成婚于我父母亲结婚前一年,可惜后娭生了二个子女均未能抚育成人。祖父在一九七○年正月十六突发急病去世,享年仅六十八岁。父亲的叔父刘俊安,早年追随舅舅鲁渭平(系抗日名将,保定军校一期毕业生,曾任国民革命军少将旅长,为宁乡鲁氏“三杰”之一,有“娃娃教授”之称的著名国学大师鲁实先为鲁渭平之子)参加建国湘军,于1924年入该军讲武堂第一期(第二期改为国民革命军第二军军官学校,后与黄埔军校合并),参加了东征和北伐,曾在国民革命军第十四军任营长,不幸在二十八岁时染上结核病而英年早逝。

父亲为人宽厚,脾气好、能吃亏、境界高,与人为善,从不与人争长论短。颇有人缘人脉。因父亲共有三兄弟,而叔公后人只一个女儿(敬姑),于是最小的叔叔刘赣高(因纪念叔祖父病故于赣州,改名赣高)过继给了叔公。

我家祖辈出过很多贤达名流。如父亲的七世祖刘开诚为嘉庆七年进士,与安化陶澍同科。中进士后,当过本县玉潭书院山长八年,后在江西省乐安县任知县八年,颇有政声。开诚公重视教育,清廉从政的家风一直影响着后人。六世祖赞和公是太学生,高祖瑞丞公,廪膳生,主要以教书为业,开创满美塘私塾,清末风云人物道林陶森甲是其门生。曾参与同治《宁乡县志》编修,后经左宗棠保举为训导。曾祖月秋公,邑庠生,塾师,同知职衔,曾负责地方团练,管理地方事务。父亲的祖父刘拔夫,辛亥革命前曾任过湖南新军四十九标、五十标的标需官(相当于后勤部长)。

父亲在生母逝世时年仅十二岁,只能带着弟妹搭凳子学做饭吃,从小饱尝生活的艰辛不易。因诸多变故,父亲的大家庭到解放前逐渐家道中落,解放后在划成分时定为自耕中农(后自耕中农统一划归为下中农)。父亲曾先后在其伯祖父刘哲夫、堂叔刘坤岩开办的私塾学习,一共读了八年老书,在当时那个年代可真算是当地少有的、了不起的文化人了。父亲和母亲结合后,曾在岳麓山当过近一年壮丁,因时局动荡,他经人指点,提前返乡了。回乡时,他很细心给子女们带了三个花皮球回来玩,在那个兵荒马乱年代,实为难得的父爱表达方式。后为维持家计,他还作为专业锯匠师傅,到岳麓山和当地锯木板子补贴家用。据母亲讲,如果迟一年左右解放,父亲可能会应友人之邀到善化教书。如果当老师,他的人生之路又将如何呢?可惜历史不能假设。不过解放初期,作为少有的文化人,他到麻园里当过几年扫盲班老师,还到三角塘夜校上过课,为本地扫盲作出了贡献。为了照顾家里,父亲放弃了报考革命大学等一些好的发展机会。

父亲和母亲相守度过了五十三年清苦朴素的日子,按照现在的时髦说法,算得上地地道道的金婚夫妇。在哥哥和姐姐逐渐长大参加工作和成家后,由于都孝顺父母,积极帮衬家里,日子渐渐有了保障。在实行改革开放和农田承包到户后,日子更逐步好了起来,在当地我们家里第一个用上藕煤、第一个用上液化气生火做饭,是第一个拥有黑白电视机的人家。到我和伟兄工作后,父母的肩上担子就更轻松了,家里生活水平更高了,更加扬眉吐气了。

父母在三个方面真正做到了几十年如一日:一是基本上未分开过,走亲访友从来都是两人结伴同行,是典型的公不离婆、秤不离砣。二是几十年几乎未吵过架、红过脸。三是母亲非常能干贤淑,对父亲照顾十分周到。如母亲对于父亲生日总是很重视,即使生活再困难,到那天总要想方设法备上好菜和谷酒,往往都有好几桌客人。但她对于自己生日从来不放在心中,很是随意。我们印象最深的是,晚上父亲洗澡热水从来都是母亲准备好了的,衣服都是备好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热饭热菜也都是准备好了的。包括父亲喜欢用长烟杆抽旱烟,母亲总是做好早饭同时备好了用烘炉子盛好的火石。父亲起床后,总是先美美地抽上一袋烟,然后到田基边看看水,再回来吃早餐。几十年如一日,以至于我们觉得母亲对于父亲太好,甚至有些“迁就”父亲了。后来才明白,父亲和母亲那至诚的夫妻感情,虽然从来没有过花前月下的浪漫,有的只是琐碎的生活、平凡的日子,甚至困难的煎熬,但就是这种几十年相濡以沫和患难与共的漫漫日子里,铸就了坚实淳朴的爱情。父母作为模范恩爱夫妻,给我们兄弟姊妹家庭做出了很好示范。

二、父母给予儿女的无私慈爱感人肺腑

父母亲先后生育十一个子女,其中长姐快男和强哥、腊哥两位老兄分别在十一岁、六岁、二岁就夭折了,这是父母最大的伤痛。其他八个子女到目前一直健康生活,家庭稳定和谐。有的目前虽然有些小病小痛,但所幸均无恶疾大碍。其中四个女儿均未远嫁,都在道林镇范围内且相距很近。四个儿子也均在长沙本地安家,一个小时车程内便可全部到达老家。父母八个子女开枝散叶,至今父母的直系后人到了第四代,有五六十个之多了,算得上人丁兴旺、枝繁叶茂,都能自食其力、遵纪守法,且绝大多数事业学业有成,有的还很出类拔萃。倘若父母在天有灵,也定会含笑九泉了。

养育子女是幸福的,却也是辛苦的。据说大姐快男(快男名字寓意为很快就有弟弟了)出生后,祖父和父母很是疼爱,那时曾祖父尚健在,老人家也从无重男轻女思想。快男姐个子高,长得好,很聪明,会做事,家人及乡邻都很喜欢。到了十一岁时,据说因她得了失魂伤感病(实为急性肾炎),且病情迅速恶化,当时的农村条件有限,医治回天无力,生命定格妙龄垂髫,这对父母和家人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强哥只带到六岁,因天花病夭折了,腊哥只带到二岁就因痢疾病夭折了。强哥曾模仿哥姐读书样子,挎着哥姐书包出去时喊道:“妈妈,我读书去了”。不一会儿围着大屋打个圈回来,又喊道:“妈妈,我读书回来了”,格外活泼可爱,这个场景母亲生前都跟我讲过好几次,每次眼里含着泪花。天花病和痢疾病如今早已攻克了,在当时却是无数儿童的一个生死劫,父母对此也是伤心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由于家里大人小孩多,经常有人生病,特别是一九六四年,有一次,包括祖父在内患病的家人达到六人,以至于药罐子都要贴上名字,以免弄错了。印象中,父母为了我们配合服药丸,会在药丸的外面包上一层红砂糖,让我们在“甜蜜”的味道中服下药丸,以尽量及时治疗好疾患。父母为了儿女的健康真是用心良苦、操碎了心!

父母亲不但自己不吵架闹矛盾,对众多儿女也是非常慈爱、无微不至。一是即使家里生活最困难的时候,也从未动过念头要把儿女去送人,不忍骨肉分离;二是从未打骂凶过小孩,有问题总是温和教育;三是小孩衣服和书包从未脏过,家里常年备有好几只烘炉,换洗衣服在当晚用烘炉烘干后,第二天又是干干净净的了。父母基本做到再怎么困难,每个子女每年都要做两双单布鞋和一双棉鞋。买来的袜子为了保暖,经常会用针线把袜底换成结实的新袜底。母亲为了众多子女尽量穿好穿暖一点,经常自己纺纱绩麻,多次请中间塘曾三娭上门用织布机织大布,棉布染成黑色不显脏。还多次请姜二阿公上门弹棉花,尽量让棉被柔软暖和些,晚年还在栗山里种上棉花,弹了几床新被窝。母亲每天忙里忙外,不怕艰辛,几乎从不停息,午后实在困倦时,就坐在椅子上最多打上十分钟“眼闭”,然后又不停劳作。天黑时,睡个十五到二十分钟的“断黑觉”,就常常要忙碌到鸡叫第一遍才肯上床睡觉。母亲从来都是以家庭为中心,一辈子心思都是放在家庭,平时不喜欢去别人家闲坐,更不喜欢谈是论非。印象中,母亲步行到乡上集市或回道林娘家,也只打转时习惯在满美塘望叔娭家中歇歇脚、喝杯茶而已。

为了解决一大家子吃饭问题,大哥和佑哥等都曾经到田心塅里担过谷。佑哥讲起过一次难忘的经历,正是大哥大嫂结婚那年,春节后要买谷,价格为27元/百斤,因怕有投机倒把之嫌,买谷不能光明正大去买,只能偷偷摸摸晚上才能担回来。佑哥当时十七八岁,身体还未完全发育到位,跟妈妈在一个月黑风高晚上去田心村塅里买谷。由于那晚风大(当地有“报恩寺的钟、田心塅里的风”一说),妈妈用罩衣盖在谷上,路很窄又不看见路,妈妈手抓着箩绳,高一脚低一脚往家走,行进非常艰难。结果风一吹,就把衣吹到路边田里,好一阵都摸不到,刚好碰见一个拿手电筒的过路人,求助之下才寻到衣服。后在荷塘埂上王某家借了镜灯,结果过了荷塘埂后,却又吹黑了,大嫂拿镜灯到荷塘埂上去接,镜灯也几次被吹黑了。最后七八里路的距离,却花了三四个小时才到达家里。平常年份到春节后,家里就谷仓差不多见底了,母亲常常用一半米饭、一半红薯或一半米饭、一半萝卜丝,或跟亲友乡邻赊借等办法,解决填饱肚子问题。虽然吃得不好,但是印象中餐餐还是有吃的,没有哪餐纯粹打饿肚(没吃东西)。母亲拔的甜酒、熏的腊鱼、做的咸鸭蛋和剁辣椒、盐辣椒,是我儿时的最爱,特别能满足我的味蕾。

父母亲在食难果腹的条件下,坚持让子女尽量多读书、多学知识。父亲为了让子女多读书,好几次给子女讲过哲夫三阿公(伯太公)等长辈由于文化知识过硬,妥善处理一宗族人被抢劫后的文案故事,也多次讲到“文章思报国、忠孝可传家”祖风家训。八个子女均受影响,都很喜欢看书学文,有五个子女算正式参加工作,并且在工作岗位上都表现不错。即使未参加工作的另三名子女,也算当地能人贤人,受人尊重。特别是我和伟兄几乎同时能读上高中和大学,与父母的辛勤操劳、鼓励和哥嫂、姐姐姐夫的贴心支持帮助是密不可分的。

母亲生育了这么多孩子,并且含辛茹苦带大,真正体现了母亲的伟大和坚强。据兄姐介绍,除了头几胎是接生婆上门接生外,后面几个小孩都是母亲自己接生,自己剪掉脐带。婴儿洗干净后,就顾不上产后身体虚弱,开始忙里忙外,甚至下冷水,操心一大家子的事了,也以致落下一些难以根治的病患,如易打摆子身体发抖,晚年眼睛也不大好,后来还患了冠心病和糖尿病等。

三、父母是友爱邻里亲朋的能人乡贤

父母亲尽管家庭子女众多,地方偏僻贫瘠,缺少外援,但却在生活的百般磨炼中,拥有一身的生存技巧和生活本领,并且总是乐于助人、扶危济困,深受乡邻的好评敬重。

母亲由于年轻时跟祖母学了一些武功,在嫁到刘家后,很快学会了一些男子汉才会的农作技巧,还曾在戴家冲当过幼师。为地方上乡邻称道的是一九四九年八月份,叔娭家茅草屋起火后殃及我家,母亲在怀有七个多月身孕的情况下,一个人硬是用力把笨重床铺推到屋中央,还和王二篾老倌合力把一桶盛满了谷的谷桶抬了出来,放到火烧不到的地坪里,未打碎任何瓷器,这个柜子在平时要四个男子汉才抬得动、搬得出。母亲在这次救火时爆发出来惊人的力量,简直让人瞠目结舌。另听佑哥讲起,在他几岁时,大概是一九六○年,母亲带他在颜家岭住,南沙冲屋场房屋清晨起火。起火后,母亲迅速赶到南沙冲救火,佑哥醒来后未看到母亲,不免有些心慌,不一会儿却看见母亲背着尚在燃烧的树木到岭上来了,当时觉得母亲太勇敢了。

母亲另外为人称道的是会封血,会画“九龙水”,寻刀口药,特别是会治疗漆疮。母亲封血可以隔山封,不需要到现场,喊得应就可以了,我小时候曾亲自看到这神奇一幕。堂兄刘新利在对面山里砍冻死的枞树回来做柴火,结果不小心砍到了虎口,血流不止,大声喊伯妈快帮忙封血。母亲闻讯赶到禾塘坪里,口里应着并念念有词,我听不懂母亲在念些什么,只一会儿问新利哥血止住了吗,新利哥响亮回答止住了。组上王建罗锯树锯断了小拇指头,仅与手掌连着一层皮,母亲第一时间帮他封住了血,并给他服了三副刀口药,伤口很快痊愈了。由于母亲寻的刀口药在当地很有名气,砍柴和割禾受伤的不少乡邻都找母亲来治疗。

治漆疮就更是母亲独门绝技了。那时候农村油漆工防护手段差,油漆质量不好,遇到皮肤敏感容易中招漆疮病,还有的在山里做事不小心也会染上此病。症状为皮肤肿红,脸部肿大,甚至个别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患者奇痒难受,有的还抓破了皮肤。医院里没有特效药物,而母亲用草药嚼碎拌在淘米水里,用一个大蒸钵盛着,口里念念有词,患者一口气服下,一般一天可缓解,重症患者二到三天可基本康复。湘潭、望城、宁乡等地医院接到此类患者时,往往是讲:你这个病到乌石村南沙冲找刘湘娭去治,见效快,效果好,比在医院治好得更快些。我小时候亲眼目睹母亲用土法治疗多个病人,都很快药到病除。有位堂兄不幸得了漆疮病,先是到医院吃药打针(青霉素)等,几日未见好转,最后还是找母亲求治,三服药就治愈了。母亲从不以金钱利益为目的,病人千恩万谢送点家里土特产,硬拗不过只是象征性收几个鸡蛋鸭蛋,母亲这一独门绝技毫不夸张地说,在方圆几十里都是有名气的。母亲还有一门法术是画九龙水。农村有些人吃鱼、吃鸡、鸭时,不小心卡了喉咙,我们小时也经历过,母亲随手在水缸里舀一碗清水,让对方喝下去,往往二三分钟患者的喉咙就舒服了。

母亲还具有一定经济头脑。八十年代后期,为了让家里多几个零花钱,母亲利用二姐在乡政府旁集市开商店便利,买了纸和中草药做起了大号蚊香。母亲做的蚊香有一尺多长,大脚趾粗,谈不上漂亮,但很实用有效。母亲做的蚊香首先是做人情礼品送人,由于很受欢迎,母亲看到了商机,就做了更多的蚊香要二姐帮着售卖,从五分钱一支到一角钱一支。她还买了工具和父亲钉纸钱,剪挂山纸卖,虽然利润不高,但由于质量好,销得蛮好的。在未通电且缺煤油的年代,母亲会和一部分家庭一样用土办法照明,那就是将竹篾块放在水里浸泡一段时间后,再晒干,晚上点燃利用其火光照明。

比起母亲来,父亲算是一个文化人了。父亲曾任乌石大队高级社副业股副股长,在兴办国营黄茅大岭农林垦殖场时,父亲出任过五工区保管员。在修建雷公塘水库、黄材水库(道林区团)和韶山灌区石家湾老虎冲渠道时,都曾担任过事务长,为水利建设作出过贡献。此外,父亲还有其他不少本领。首先是找中草药材。村上建有合作医疗室,由于父亲在大山脚下长大,又熟读老书,善识中药材,所以村里就明确他为采挖中草药、送中草药材的固定对象。父亲很乐意,认为这是对他能力肯定。他乐此不疲,不顾荆棘丛生、不怕危险劳累,去尽量挖采到好品质药材。家乡背后的黄茅大岭是一座中药材宝库,他爬遍了大岭各个角落,间接为救治患病乡亲出力出汗,应算是做了一件积善行德的大好事。宁乡九中有个班的学生,还曾在老师带领下,请我父亲指导他们采集中草药。父亲的最高光时期是受公社委派,提着黑色公文包,到每个生产队去收排灌费,他工作认真负责,出色地完成了工作任务。

父亲还无师自通,会看风水选地。大冲组李三一原先自选的宅基地已准备动工,父亲在那看了讲不利,要他换了块地。李三一后来逢人就讲,他家几代人都要记得刘湘爹的好。另有何久仁家要建屋,但一直未选好地基,父亲主动帮忙选了块地势开阔、出进方便的地基,何久仁房屋建好后感觉地基特别好,并讲自己原来硬是未看出那地方能做房屋地基。当然,所谓风水,主要是考虑气候、水文、土质等环境因素。父亲通过自学,会修手电筒、修打火机、修伞,还会安装电路,并且是乐于当活雷锋,基本上是纯粹免费帮忙,不收分文。

父亲最值得称道的一项技能是做镜灯了。当时七八十年代,很多地方未通电,煤油灯照明是普通现象,而商店里灯是质次价高。父亲得到大姐夫和大哥支持,学起了做镜灯。他带着老花镜,利用大姐夫帮助弄来的玻璃和大哥弄回来的铁皮,熟练地掌握了分割和锡焊技术。由于老人家做的灯物美价廉,性价比高,很受宁乡和湘潭、望城等地群众欢迎。做的型号以四角镜灯为主、三角镜灯为辅,一般的风根本吹不黑灯芯,也很难散架,结实得很,当时八十年代好像是卖一块三角五一盏。曾记得多少次,我在房间看书疲劳睡着醒来后,父亲仍然在昏暗灯光下戴着老花眼镜做着镜灯,常常到半夜后还不肯休息。父亲佝偻着背,用辛劳和技术,为家里贫乏的物质生活添了一些亮色。后来父亲主要负责切割铁皮和玻璃,佑哥跟着学会了锡焊就给父亲当帮手。

父母亲为人热情,敢讲直话,威望较高,附近乡邻之间有些纠纷争吵,都乐意请父母去做劝解疏导工作。父亲由于处事公道正派,语言生动有趣,解决效果很好,邻里是非磕绊到了父母这里,一般就止步了、平息了。

父母亲其实都喜欢看戏,那时电影和花鼓戏并不常有。母亲总是宁愿在家守屋,而让我们兄弟姐妹和父亲去看。印象中,也有一两次全家都出了门,后来母亲担心家里丢东西,执意不同意再唱空城计了,一个人守家。直到家里有了组上第一台电视机,她忙完家务后,也会饶有兴致地和大家一起看电视剧。像当年《再向虎山行》和《霍元甲》等热门电视剧播放时,她每天都会热情张罗好邻里乡亲来看电视的椅子、凳子、茶水,并打扫好卫生。我家院落当时是南沙冲最有人气,最为热闹的地方。

父亲闲时有点喜欢玩骨牌和跑胡子,而母亲不喜欢打牌,一是她自己没有闲工夫,二是那时候生产队出工的人在我家打扑克牌,虽然并不赌钱,主要是画乌龟、贴纸片惩罚,但由于有个别人计较输赢,偶尔有拍桌打椅甚至抽娘骂爹之举。母亲素来讲究文明和气,不喜欢这种粗暴无理行为,有个别时候甚至会下逐客令。大家因为都知道母亲其实是好客之人,也就识趣散场。另外,母亲认为打牌之人易上瘾着迷,往往怠慢了客人,也会误了正事。我从小受到母亲影响,至今连耍牌都不爱玩,也不会玩。

母亲对于长辈和两个小叔子也都照顾得蛮好。印象中,继祖母在衡阳雪叔家帮助将小孩带大后,回到南沙冲养老,母亲悉心照顾饮食起居,从未当外人看待过,继祖母直到一九七八年六月份逝世。外婆双目失明后,一九七九年来南沙冲住过一段时间,在家里日常有七八口人吃饭、生活安排真心不易的情况下,对外婆照顾是无微不至,早晚问安,尽心尽孝。对于我的两个叔叔,母亲是真正做到了“长嫂当母”,母亲总是把雪叔鞋袜衣服准备得妥妥帖帖,耐心细致。雪叔知我父母不易,到衡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工作后,尽可能帮衬哥嫂全家,甚至连衣服边角料都拿回来给母亲做鞋底用。母亲有次看到赣叔棉袄破了,就当场要他脱下袄子细心补好。

父母热情好客,很有待客之道。由于我家后山上还有一个村民小组,上山路陡难行,他们来回接送笨重东西,往往在我家要歇脚。母亲对乡邻总是茶时请喝茶、饭时留吃饭,在做饭时,往往要多准备一个人的饭量,以备不时之需。母亲总是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对外人也总是能帮则帮,我家还得到过原生产大队爱国卫生家庭的表彰。修雷公塘水库时,民工换洗衣服往往不多,母亲总是主动在晚上用烘炉子帮助他们把衣服烘干。后来修南沙冲水库,有的生产队在我家开伙,炊事员则住宿于我家,也向来是热情待之。

母亲特别讲究春节团圆和中元节(七月半)接老客。春节期间,大年三十晚上的猪脚炖萝卜是每年必备的,吃到初三初四还有未吃完的,炖了几次,更加格外香鲜了,每顿饭都周周正正的。大人望插田、小孩望过年,正是当时真实写照。中元节接老客更是特别虔诚,从不怠慢、规范到位,一是先要沐浴更衣,二是接客到送客要持续四天整时间。从先行祭拜到用菜用饭用酒用茶,从内容到形式都十分讲究,每天中晚餐均有九样菜和九样点心。这种仪式感,使我们从小受到了良好的对先人祖辈的追思教育,她甚至把孙儿刘雁等叫到身边,要他学会接送老客礼节,怕没后人传承。并常感叹、担心自己走后,就没有人接了。我们向母亲保证:您放心好了,我们每年七月半一定会按规矩接好老祖宗的,肯定不会塌场的!每当母亲听到我们响亮的承诺时,她就会欣慰地笑了。现在父母离世这么多年,我们四兄弟总是会自觉地保持默契,一直保持着这个传统,从未间断过,只为了对母亲的这份承诺,对老祖宗恩德的这份尊崇。

母亲虽未接受过正规教育学习,但对人生和生活却有着至深至真的体察感悟。如她常挂在嘴边上的“一是一、二是二,借是借、送是送、把是把”。她老人家是这样讲的,也是这样做的,即使与儿女之间也坚守这条原则,平时应急借的钱是一定要还的,从不含糊。又如“还仇不如看仇”,意思是即使别人对你有仇,你也不必一定去还仇报仇,这样的人以后难免会遭报应,你只要看到他遭受报应就可以了。又如“力气不要花钱,用过后又会有”,教育我们要勤劳不要偷懒。这些语言朴素简单,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教育我们要做好人做好事!她到老年时还基本能背诵《三字经》和《增广贤文》等。

在母亲晚年时,她跟我们讲过一件往事。吃食堂饭时,母亲负责蒸饭做菜。因粮食不足,蒸饭都是有严格的数量控制。有次她突然发现开饭时,连着二三天都少了一两钵饭。作为食堂工作人员,在这个情况下就有自己偷拿的嫌疑。她下决心要搞清楚这个事,于是在开餐前她就会在暗处留意观察。很快她发现了是某人所为,此人是一个劳动力,吃不饱饭又要干体力活,无奈之下就冒险偷拿食堂的米饭。我母亲发现此人行迹后,就喊他放回原处,可此人情急之下竟爬墙想跑。母亲出于要洗清自己嫌疑的目的,快步上前,抓住了此人一只脚,硬是把他拉下来了。这人眼见跑不脱,就一个劲地说好话,哀求我母亲不要向上报告,他也承诺以后再不做这样的事了。后来母亲也就守口如瓶,从没有对别人提过此事。直到老年时,因回忆吃食堂饭时的生活艰难,她才跟我们提及此事,但还是隐去其姓名。由此可见,母亲遇事不慌,行为果敢,但内心充满善良。

四、父母疼爱是我一生精神源泉和永恒动力

我是父母最小的孩子,母亲生我时已四十三岁,加上母亲当时身体已不大好,为了我的健康成长自然多了一份不小的操心。我小时候由于少不懂事,不小心闯过几次祸,追母亲在石头阶基上把碗摔碎受过伤,被修水库时放的“神仙土”掩埋过,砍柴砍到腕关节骨头上……有的还留下了磨灭不了的印记,既印证了“细伢子是绊(跌)大的”这句老话,又给了父母及家人惊吓和忧虑。我渐渐地长大懂事了,慢慢地看开、看透了人生规律而感到一切释然。曾记得,我小时候喜欢在父母怀里撒娇,一直到六七岁了还喜欢往母亲怀里钻。也一直记得儿时母亲最喜欢逗我的一首儿歌:三岁伢子穿红鞋,摇摇摆摆上学来,叫声老师你莫笑,回去吃口剂(奶)又来。

曾记得读初中时,我得了关节炎,几乎走不得路,一度要人背上背下,体质偏弱。母亲一边请医师治疗,一边鼓励我锻炼身体。我从初二起坚持练习长跑和快走,进步很快,速度也越来越快,关节也未痛过了,到了高三还破了三千米校纪录,父母甚为欣慰。这么多年,由于耐力较好,工作和生活中还是受益蛮多,快走也成了我最擅长的运动。

读高中时,母亲好几次转乘班车,到九中来看我,帮助洗被子晒被子。她特别喜爱我节假日带回去的食堂馒头。我放假回家陪她讲话,讲学校里的校园生活、趣事,她听得很是认真开心,跟别人讲辉伢子特别暖心:记得带她喜欢的馒头回家,有话喜欢跟她讲。交谈时有时母亲要我帮她抓抓脚痒,现在回想起来,应是母亲糖尿病并发症反应,只是当时没这些概念而已。

曾记得,一九八五年我应届考上大学后,尽管我因特殊情况考得并不理想,可父母亲特别激动,因为农村伢子要当国家干部,要跳出龙门了,父母亲为此增添了不少自豪和骄傲。我大学毕业后,如愿以偿分配到了政法系统,特别是安排到家乡道林法庭工作,父母亲更是欣喜不已。领到第一个月工资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花了三十一点五元钱,给父母买了一床电热毯。父母眼里闪烁着泪花,这是苦尽甜来的幸福感,多年来父母靠葡萄糖瓶子盛热水暖脚的历史一去不复返了。特别是我走上工作岗位后,母亲多次反复叮嘱:辉伢子,一定不要犯错误!多少年过去了,母亲交代的这句话和当时场景历历在目,有时时响在耳边之感,不断提醒告诫我不管什么时候、身处什么岗位,都要自省自律、行稳致远!

曾记得,由于母亲坐汽油车晕车,除了到道林和近处走亲访友靠双脚外,其他稍远地方就去不了。时至一九九二年,法庭配了一辆崭新的警用三轮摩托车,我是第一个学习驾驶技术的。接下来几年,由于三轮摩托是敞开的,没有汽油味困扰,母亲非常适应,有多次在工作之便,捎带父母往返于道林镇与南沙冲之间,远的还到了宁乡县城大哥家里。父母别提有多开心啦。算是满足了父母一些内心愿望,也少了一些人生遗憾。

曾记得一九九四年元旦,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我和妻子在老家按农村传统习俗举办婚礼,整个南沙冲欢声笑语、喜气洋洋。众多亲朋好友乡邻都来道喜,父母亲神清气爽、心花怒放。当时伟兄用摄像机帮助拍摄了婚礼的一些场景,录像带我一直保留着,一晃就近30年。去年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情,请人看还能不能制作成光盘,没想到制出来的效果还相当好,看到婚宴的真切喜庆热闹场面、父母和众多长辈亲友的喜悦身影和美好祝福都那么清晰、那么亲切、那么鲜活、那么富有动感,心中自然多了一份特别的欣慰,也倍感父母及亲友镜头的珍贵!

曾记得,妻子新婚不到一个月便调回县城工作,我一个人生活有些不便。由于道林是母亲娘家,族人故友很多,于是我将父母亲接来法庭居住,时间差不多有一年多,这是工作后与父母朝夕相处最有天伦之乐感觉的快乐时光。每天来看老人家的晚辈及乡亲不少,屋子里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两位老人家与庭里几个小家庭都相处十分融洽。最难得的是,期间陪同父母亲一起去了伟人毛泽东故居参观游览,母亲还是第一次去韶山,心情非常激动。我也第一次陪父母亲去了花明楼青家冲,第一次见到了六舅公等长辈,青家冲是父亲生母娘家居住地。可能是心情大好缘故,母亲全程居然没有晕车。

曾记得,由于组织安排到县办企业挂职锻炼,我于一九九五年五月离开了道林法庭。由于水泥二厂地处离县城三四十公里开外的双凫铺镇天井冲,加上后来孕育小孩、集资建房,工作繁忙紧张,期间回老家探望父母时间不多。我升任水泥二厂党委书记后,厂里配了一台摩托罗拉模拟机,母亲觉得很是新奇,我要母亲在信号好的地方跟大哥打一个电话。母亲看了没有电线连接的“黑脑壳”,有点将信将疑,直到“黑脑壳”里传来了大哥清晰问好声音后才敢相信,她啧啧称奇,赞叹社会进步、科技太发达了。

曾记得,时光到了一九九六年七月底,我升级做了父亲,父母亲很开心把小孙女百日照挂在镜框里,每天会看上好几眼。不料到了十月份,母亲突然生了一场大病,身体逐渐浮肿,高烧讲胡话,长沙和宁乡的医院救护车都不敢接了,我们所有亲友都回来,探望老人家,并且料定老人家过不了这个难关。在我们都在伤心准备后事时,医生没有放弃努力,试着打了一针利尿剂,结果母亲开始逐步恢复正常。后来医生分析,应是糖尿病并发症。老人又过了半年多健康生活,表弟刘尚结婚仪式父母亲都受邀参加了。大病初愈的母亲神采蛮好,自认为命大福大,成功闯过了一道鬼门关,想不到还有机会跟亲人相聚……大家都为母亲的康复而祝福和祈祷。

母亲是在一九九七年正月初九晚十时左右突发心肌梗塞去世的,没来得及采取任何抢救措施,我们都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春节期间,亲友晚辈都回来跟父母亲拜年,母亲很是高兴,多次讲想不到又多过了一个年,你们送了这么多钱,我是肯定用不完的了,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我和家人因特殊情况初三才回去拜年,因为小孩只半岁在老家住不大方便,本想不过夜当日回城,跟母亲当面作了说明后,感觉母亲表情略有一丝不舍,又感觉有一丝不快。但老人家并未语言责怪,只是说既然回来了,还是住一晚吧。我想母亲已是年岁已高,又是大病初愈不久,一年到头也难得多陪一下老人家,内心也向来遵从母亲,于是就决定和家人留了下来,母亲见我们留下来很是高兴。世事果然难料,几日后即正月初九夜十时,母亲未留任何只言片语,便毫无征兆地辞别了我们。当时母亲只讲人不舒服,佑哥急忙去喊医生,才走到二百米远地方,父亲就叫佑哥打转快回来,人快不行了,母亲从讲不舒服到逝世期间不超十分钟。也应验了母亲生前常讲的:“人走就要走得痛快,自己和子女都不受累”这句话,到辞世时都是想着不给子女增加负担麻烦。当时我们悲痛不已,久久不愿相信这是事实。后来仔细一想,母亲先年大病一场已把了总信,最后半年显得健康实是回光返照,平时想跟家人讲的话都讲了。最遗憾的是母亲走得太早了、太匆促了,而我对母亲尽孝太少了,让母亲享福太少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是最大的痛苦!

父亲在母亲走后,又健康生活了七年,这是不容易想象的,因为老人家虽也历经苦难艰辛,但毕竟这么多年,父亲受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么多年感情深笃,且从未分开过,生活自理能力不强,我们都担心父亲可能熬不了多久。庆幸的是,父亲慢慢调整了心态,学会了一些生活自理本领,加上哥嫂、姐姐姐夫多方照顾,老人家能健康活到八十岁也实属不易了。期间,父亲在县城大哥家养老时,很喜欢到处走走、看看,看新建工地、看热闹场所,并关心国家大事。父亲曾到我的法官公寓新房小住了半个月左右,在大哥家居住时我尽量多去探望。但由于工作需要经常出差和加班,我陪伴老人家还是太少,心中甚感歉疚。父亲最后几年时光患有高血压并伴发了轻度中风,行走起居已不太方便,但头脑一直非常清醒,父亲是在我到宁乡经开区工作不到二个月逝世的,临终前在床上深度昏迷了三天,亲人们到齐后才安详离开了我们,生命指针定格在2004年5月12日,享年八十岁,算得上是寿终正寝。我相信父亲一定是到另一个世界与母亲团聚去了。父亲的两个胞弟均是在八十岁左右自然终老辞世的,没有受到什么病痛折磨。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所谓父母子女不过是一场美丽的遇见,一场盛大的离别。母亲和父亲相继离开了我们,我从内心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落寞,常常在梦中会梦到两老,他们永远是那样慈祥、那样和善、那样坚强、那样贤良!他们堪称中国式父母的典范,他们堪称中国式农民的典范!他们一生诠释了“忠孝仁义礼智信”这个儒家文化的核心,并且做到了与时代同步、与日月齐辉,在子女后人心目中树立了一座伟岸丰碑。

再长的文章也表达不完对父母的哀思,再美的文字也难以表达到位父母的恩情,转眼父母已是百年寿辰,子女心中的思念更加浓烈!父母留给子女物质财富确实不多,但留给后人的精神财富却是十分丰盈宝贵。父母的慈恩大德是我们前进的永恒动力和源泉,我们要好好的追思、好好的感悟、好好的传承、好好的发扬!

祈愿我们至高无上的、慈恩有加的父母双亲在天之灵,永远安息,永远激励我们后人不忘初心、砥砺前行!也祝福父母后人家兴业旺、人才辈出;忠孝传家、书写芳华!

(2023年7月18日初稿,2023年10月16日终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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