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伊昂水库大坝：叙说灾难的纪念碑

全世界大约有57000座大坝，坝的安危牵涉到千家万户的幸福。意大利瓦伊昂水库大坝位于意大利北部阿尔卑斯山脚下，始建于1956年，1960年9月建成，大坝设计蓄水位达722.5米，蓄水量是水库体积的三倍多。1963年，这里发生一起重大山体滑坡事件，被称为欧洲超级工程地质史上的重大灾难。

灾难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早在瓦伊昂水库大坝建设之初，有学者就提出大坝有滑坡的可能，并且在灾难发生前也曾多次出现过山体滑坡的征兆。1959年3月，一个1000万立方米岩石发生山体滑坡，导致一名工人死亡，附近一座桥梁摧毁。1960年2月，又发生了一次小规模的山体滑坡。大坝建成后，当把储水高度维持到600米时，山体滑坡的速度有所缓解。1962年，意大利国家电力公司买下大坝，出于盈利的考虑，公司不仅没有对大坝之前出现的危险征兆高度重视，反而疯狂地给水库注水，大坝的水位很快升至715米达到极限。

由于水体位移的速度不断加快，大坝灾难不可避免地发生了。1963年10月9日晚22时39分，大坝左岸一处2.7亿立方米的巨型山体发生滑坡，以30米/秒的高速度与山谷分离，并在45秒之内就奔涌到大坝面前，致使5000万立方米的水体越过大坝一泻千里，瞬间夷平了瓦伊昂河谷的隆加罗市及周边的几个村庄，共有1900余人在这场灾难中死亡，700余人受伤。

在这个大灾难中，有多个村庄受到波及，人们在睡梦中毫无预兆地受到了超强洪水的袭击。由于灾难发生得太突然，有人甚至还没有被惊醒，就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而他们或许也不知道，那惊天的巨浪，原本是可以得到控制的，甚至完全有机会不发生。然而，建设者们一次次的错误决定，屡次忽视危险信号，最终造成悲剧。

看似“天灾”，实则“人祸”

瓦伊昂水库大坝悲剧过去已经60年，但灾难留下的阴影仍在，不得不引起人类的深思：瓦伊昂水库大坝灾难的风险为什么会被一次次地忽视，最终酿成大祸？造成大坝灾难有什么深层次的原因？

其一，被漠视的灾难和缺乏的认知。远远望去，瓦伊昂水库大坝拥有着震撼的双曲拱坝设计，呈现出一种特殊的弧形，连接着左右两面的峡壁，这种设计就当时来说，是非常前卫和新颖的。不仅如此，这种结构实用性也很强，它不仅可以承受更大的水压力和地震力，更可以减少混凝土用量和工期，适应不同形状和质量的地基，提高了坝体的稳定性和安全性。但是，瓦伊昂水库大坝之所以走向毁灭，原因是复杂的。一是在施工过程中，意大利当局对这个项目进行了一系列的变更。这些变更对大坝的结构和安全产生了巨大影响，大坝的高度和水位的增加使得大坝承受的水压力和地震力不堪重负，大大超过了原来设计的范围。二是库容的增加使得水库中的水量和重量增加了很多，对两岸的岩层产生了更大的渗透和浸润作用，导致岩层变得更加不稳定。三是抽水蓄能电站的运行使得水库中的水位变化更加频繁和剧烈，对大坝和岩层产生了更大的冲击和破坏。虽然大坝采用了当时最新的技术，但大坝设计者对这类山体产生滑坡的认识是极其缺乏的。他们专注于瓦伊昂水库大坝的防渗透性，并没有仔细研究大坝上游储层周围斜坡的地质特点和大坝稳定性，忽略了大坝会因承受库水的仰压力、浮托力而降低自身的阻滑力，这是导致大坝发生山体滑坡的一个重要原因。

其二，从表面上看，瓦伊昂水库大坝的惨剧是由于对地质学研究不够深入，其实是因为整个工程的强行修建，在经济过度繁荣的大环境下，人们的贪欲早已战胜了理智。实际上，历史上很多崩溃的超级工程的背后，错误的设计只是表象，而人心的贪婪才是根本。值得一提的是，这个项目建设者为亚德里亚电力公司，尽管意大利国会在讨论瓦伊昂水库大坝修建这个重大议题时，参会部长没过半数也不合法，但基于周边国家经济发展环境，意大利总统还是签署批准了这一议案，并且帮助他们把违规行为合法化。同时，在大坝左岸地质不稳定、建设初期就出现渗水和位移的反常情况下，政府不但没有采取补救措施、疏散下游居民，反而听任亚德里亚电力公司提高储水水位。此外，大坝灾难发生后，意大利政府和企业出于各自利益的考量，既不希望因为大坝灾难而引发严重的政治危机，也为了挽救公司股票在市场上崩溃的危险，更不愿承担灾后重建的高昂成本，都掩盖了大坝灾难的事实真相。无疑，灾难的发生不仅是科学认知的缺乏，更是资本贪婪本性造成的恶果。

风险管控：为大地山峦做“CT”检查

对于一个国家而言，自然更希望尽快从战争后强大起来，并且要领先于其他国家。或许正是这样，当时的意大利总统操之过急，更忘了应当遵循自然规律。由此可见，当人类错误的意志占了上风的时候，大自然就要开始报复了。这个原本应该成为世界之最的大坝，也成了世人引以为戒的惨痛例子。

二战结束后，全球经济回暖，整个欧洲开始大规模兴建土木发展经济，而对于战败国的意大利，见到周围国家经济飞速发展，也迫不及待地想要恢复往日罗马帝国时期的辉煌，以此展现意大利依旧有能力与欧洲各国比肩。同时也为了解决战后重建电力不足的问题，以及满足电力集团对利润的渴望，意大利决定打造一个超级水电工程，以促进国家经济的振兴与发展。值得注意的是，瓦伊昂水库大坝的匆忙建设，从表面看是民生工程，实则是面子工程，是资本驱动的破坏造成的恶果，深层的原因是企业利益至上酿成的大祸。

本着重大风险管控预防原则，每一项事关国计民生的超级工程，必须广泛深入进行调查研究，不仅是眼前的需要，更要对长远的影响有充分的认识。瓦伊昂水库大坝在建设前期就理应认真勘察，中期谨慎排查，后期严格监管，但大坝相关监委会和安全检查员并未接收地质学家的研究报告，也拒绝听取民众的意见建议，实际上在瓦伊昂水库发生小型山体滑坡后，当地民众已普遍抗议和屡次呼吁，但政府相关部门却置若罔闻，以致酿成重大灾难。这一巨大的惨痛事件发生之后，世界上一些国家（地区）已从历史的沉痛教训中醒悟过来，将地质灾害防治与工程地质环境保护列为政府最关注的问题之一。

如今的瓦伊昂水库大坝像一座历史纪念碑，在诉说着当初那场不该发生的灾难。这也警示人类：地质灾害发生的“病症”在地表，但“病根”却出在“结构”上。因此，要对地质结构进行全面调查，给山体做“CT”，才能查“病因”、治“病根”，从源头上防控、从根本上治理。由此可见，国家超级工程的开发建设极具风险，客观、科学、可靠的工程决策是保障重大工程实施和运行的前提与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