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晚期旅客登机被拒：航空公司宁担非议背后的考量是什么？

近日，一起民航新闻事件引发关注。2023年9月12日，一位癌症晚期旅客在成都天府国际机场，预定了成都航空机票却被拒绝登机，引发舆论关注。

从视频中可见，一位老人坐在轮椅上，而另一位男子与老太太则坐在地上给航空公司客服打电话。这位男子哭诉说，“什么都有不让我走啊，我自己承诺书也签了，还带了护理工，怎么不让我走”，随后男子又说，“有癌症，四个月，之前你说没有心脏病、呼吸道疾病、外伤伤口，都可以。”家属最后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事后成都航空工作人员回应称，该名旅客确为癌症晚期患者，公司有明确规定，对于此类患者不予承运，以免旅客在飞行途中身体不适。该规定在官网“运输总条件”里有公示，如果是早期或者中期的癌症患者，则没有绝对限制旅客乘机。网友对其的意见也两极分化，有网友表示航空公司没有人情味，属于“霸王条款”“歧视旅客”；但也有网友表示理解。

这起事件已经落幕，但仍有一些问题值得辨析。

其一，航空公司拒绝癌症晚期旅客登机首先还是出于安全考量。成都航空官网上的《运输总条件》第6.1.3条写道，“有下列疾病的旅客，经成都航空同意进行特别安排外，不予承运”，其中第10款就是“癌症晚期患者”。

事实上，不仅成都航空存在“不予承运”的情况，国内各大航司也都有着相似或者相近的规定，比如国航在运输总条件里列明，“大纵膈肿瘤、特大疝肿及肠梗阻的患者”，除同意或者特殊安排之外，不提供航空运输服务；东航也在“患病旅客服务须知”里写明，对于“大纵膈肿瘤、特大疝肿及肠梗阻的患者”，建议不要选择乘坐飞机。

由此可见，成都航空并非唯一“针对”患病旅客的航司。说得准确一些，航空公司的类似规定，属于“拒绝运输与限制运输”的情况。尽管各大航司具体规定有所差异，背后依据的原则却是统一的：航空公司无法保证在承运过程中，可以有效保护与保障旅客的生命安全。

“敬畏规章，敬畏生命”在民航领域绝不是一句空话，每一条看起来奇怪的规章背后都存在大大小小的安全事故与血淋淋的生命作为警醒。对癌症晚期或是有特殊疾病的旅客而言，气压变化与氧气浓度变化都会构成对生命的极大威胁，存在突发疾病需要救护的潜在风险。

其实，不仅仅是患有特殊疾病的乘客不适合登机，怀孕32周乃至36周以上的孕妇也不适合登机，需要医疗许可与诊断证明书才能有限制地登机，这是考虑到了孕妇在飞行过程中的潜在健康风险。推而广之，罹患心脑血管疾病者不适合坐过山车，老弱病幼不适合参与潜水登山等极限运动，这并非“拒绝服务”或“歧视消费者”。

因此，这起事件中的旅客，更适合选择高铁或小汽车出行，这样既可以避免飞行中气压与氧气浓度变化带来的健康风险，在旅行途中也更容易得到及时的医疗服务。毕竟，从高铁或小汽车下车看医生，要比飞行途中找医生要容易多了。

其二，航空公司拒绝癌症晚期乘客登机，本身也体现了航司与旅客之间权责对等的关系。

在这起事件中，当事人提出的“承诺书”引发了比较多的注意。有网友认为，既然乘客已经“签字承诺一切后果自己承担”，那么航空公司仍然拒绝登机就显得不合适。这种说法虽然看起来入情入理，但却忽略了现行法律与民用航空的实际状况。

从民事关系而言，航空公司只是提供运输服务的商业机构，合同义务是以航空器将乘客安全运送到目的地；乘客购买的则是符合票面价值的运输服务，并没有超越票面价值的医疗服务。

如果允许癌症晚期旅客登机的话，航空公司恐怕无力承担相应的风险，需要付出的潜在成本也要远远大于做成这单机票生意的收益，包括但不限于旅客意外去世、旅客出现状况后飞机折返，等等。试问，一旦飞机被迫临时备降或者折返的话，其他旅客因此损失的权益又由谁来补偿？

民航飞机并非具备特殊用途的“医疗机”，也没有“空中ICU”的条件。一旦患病旅客在飞行途中突发状况需要救治的话，那恐怕是航空公司无力处理也没有义务处理的额外任务。无论是旅客去世或是飞机被迫紧急折返，各方受损的总利益无疑都会大得多。一纸未必具备法律效力的“后果自担承诺书”，并不能说服航空公司无视可能发生的风险，承担堪称巨大的潜在成本。

因此，航空公司拒绝癌症晚期乘客登机与其说是褒贬意味更浓的“歧视”，倒不如说是根据特定情况的“区别对待”。这种“区别对待”既展现出对乘客生命财产安全的尊重，也显示了“权责对等”的原则。航空公司与乘客同为民事主体，彼此的权利义务完全对等。航司有权拒绝服务超出自身义务与能力的旅客，旅客也完全可以选择愿意承担更大风险的其他航空服务商，或者是其他交通工具。

王兢

责编 陈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