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万年」相伴一程

文/吴琳

儿子今年升高二了，暑假安排得很丰富，自由活动的时间只有十天，还是约孩子出去“行万里路”。

原想着去杭州，遇上台风过境，计划里的杭州预报的都是大雨，若去了可能真是“西湖的水，我的泪”。思来想去，来回折腾，想起“烟花三月下扬州”，想带孩子去看看中国科学技术大学，那就下扬州吧，在合肥停留一日。

从襄阳到合肥是夜车、软卧，可以保证节约时间又充足睡眠，夜里十二点多上车找到铺位，和儿子一起安置好行李，儿子看了一眼上铺，有点担心地询问我：“妈妈，你的手可以吗?”

“没事，应该可以。”我边说边踩着踏板，抓住扶手往上上，一瞬间，上臂的神经痛到痉挛，手不受控制地松开，身体往后仰，心中大感不妙，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惊恐的瞬间，后仰的身体却被一双手稳稳扶住，原来儿子一直站在身后看护着我，接住我后，他又用力将我托上去，就像当年，我把幼小的他托举到火车上铺一样。我不由心生感慨，“老了啊，幸亏有儿子，儿大如此，夫复何求!”

在火车上休息没有预想的好，到站后一致决定在酒店补觉，梦醒来已是中午，原定去包公祠和安徽省博物院的行程调整为安徽省博物院。

刚进省博，儿子就提议我们约好时间，分开参观，我欣然接受。母子俩随自己意愿选择参观路线和展厅，自得其乐。

博物馆里处处是带着孩子的家庭，在巨大的空间里，孩子追着展柜里尘封的历史四处奔走，身后是拖不住“缰绳”的家长，这一幕让我想起以往带儿子到博物馆的情形，我时不时拽住他站在展柜前聆听讲解，希望他感受源远流长中华历史、博大精深的民族文化，可他总是胡乱游走，现在想来，多是走马观花，真能如我愿吗?

安徽博物院馆藏丰富，较西安、北京等博物馆，其藏品和展品还是稍逊一筹，馆内最大的亮点在“徽州建筑”展厅，通过建筑构件、模型、图片等以模型形式展示了呈坎、宏村、龙川等一众最具代表性的徽州古村落，又从徽州整体搬迁古民居一幢，原状陈列，使人身临其境，尽情感悟徽州古建的魅力。

我和儿子逛完后碰头交流，观感基本一致，也都决定要去一次徽州，在古村落里住上几天，深入体验徽派建筑文化。

因为之前疫情防控，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尚没有对外开放，我们只好在名校门口“管中窥豹”，拍照留念。

晚上我们慕名而游淮海路步行街。一条宽敞的步行街两侧散出若干条小巷，往小巷深处去，汇集全国各地名小吃，再融入合肥特色，味道极好。虽是合肥的老商业区，却丝毫看不到死板和无聊，年轻人喜欢的元素随处可见，集装箱街区是清新的赛博风风格，个性满满，生机勃勃，霓虹灯渲染出动感活力的氛围，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年轻面孔，都让儿子喜欢上这座青春的、朝气蓬勃的城市。

我们挑选各自喜爱的美食，再分享给对方，看谁发现的小吃更美味。萧县卷面皮、轩寿司、卡旺卡奶茶等都让我们赞不绝口，特别是儿子在一小巷子里发现的臭豆腐夹饼，原以为是黑暗料理，却好吃到让人回味无穷。

在卡旺卡奶茶店拿号排队时，店员让留联系电话，以往都是留下我的，在张口那一瞬间，我望着儿子说：“留你的电话吧。”

“我的?”儿子有点犹豫，但还是把手机号报给了店员。店员和他确认：“李先生，133********，对吗?”

“是的”，他认真核对了号码，然后接过号码纸放入口袋。逛街时接到取茶电话，我留在原地等待，他一阵小跑回来，把奶茶递给我，我看着奶茶杯身上的“李先生，133********”字样，忽然有种完成了某个交接仪式的感觉。

第二日早上，他不愿起床与我出门逛逍遥津和李鸿章故居。若是以往，我定会强迫他起床按原定行程出发，毕竟花钱出门不是为了让他在酒店睡觉。可孩子的一番话让我改变了主意：“妈妈，我们出门是为了放松，为了休息，我现在觉得睡到自然醒就是最幸福的事，那我就睡到自然醒，想出门了就出门，不想出门就不出门，怎么舒服怎么来。而您，也不需要为了照顾我，迁就我，非要去一些你不一定喜欢的地方。出门吧，去您自己真正喜欢的地方。”

我在纠结中一个人出了门。从逍遥津到李鸿章故居，在商场里、在街道上徜徉，最后在人稀、静谧的长江和集书店里，听着轻柔的音乐，读完一本书……

当晚到了扬州，听从儿子的建议，我们骑着小黄(共享单车)，吹着晚风，漫无目的地在大街小巷转悠，感受扬州的市井烟火。他在前面带路，穿过皮市街，沿着古运河，眺望“京口瓜洲一水间”的瓜洲古渡，静观文昌阁，骑过不知名的小桥流水。每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儿子会停下来等我一起过红绿灯，途中不时回头看我，若我没跟上来，他会减慢速度等我。此情此景像极了他小时候，他在前面骑车，我紧跟着他，护着他的情形，只是保护与被保护者调换了位置。

在扬州的日子，我们沿长堤春柳，穿徐园，至小金山，登山顶，坐“风亭”四处眺望，在“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的熙春台寻找诗人的身影，坐摇橹船，过莲花桥，看十里湖光，清澄缥碧，亭台楼榭，听年轻的船娘讲瘦西湖古老的故事。

坐船游“隋堤柳，汴河旁，夹岸绿阴千里”的隋唐古运河，吹着河风，听着戏法，赏着两岸美景，想象着当年隋炀帝出游的盛况。

在何园领略“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园林之魅，感受书香门第的深厚底蕴——祖孙俩翰林、兄弟俩博士、父女俩画家，姐弟俩院士。亦在片石山房亲身体验佛理景观——“镜花水月”。

打着遮阳伞穿行于老城区，寻访朱自清故居。老城内大街小巷纵横交错，灰砖铺路，狭窄却整洁，各家各户在有限的空间里种满花草，有“古巷深深石径回，青石几阶花红余”的味道。此时，心里会忽然盼着天空飘些细雨才好。老城保存了很多清代建筑，穿街过巷时，经常会有偶遇无名景点的意外惊喜。

寻找美食是旅行的重要一环，美食决不能辜负。我们每天睡到自然醒，出门在老城居民区寻找扬州传统美食，诸如三丁包、狮子头、桂花藕粉圆、糯米藕、扬州炒饭、翡翠烧卖和千层油糕等等，一样一份，各种美味尽量尝到，吃的齿颊生香。

待华灯初上，便骑着小黄到东关街和彩衣街。梅花糕、绿豆糕、扬州臭豆腐、扬大酸奶、冰酒酿……一家一家品尝过来，冰酒酿最得我们心，那沁人心扉的甘甜和凉爽让人念念不忘。除了美食，东关街内尚有个园，汪氏小院、广陵书院、老字号谢馥春香粉店等多处清代建筑特色风格的名胜古迹、园林等历史遗存，有的隐藏在窄窄的小巷里，一不留神可能就错过，或是无意间一抬头竟发现眼前是座门楼遗址。于是，我走走停停拍拍，回过神发现儿子不见了，伫立街头四处张望时，听见折返寻我的儿子埋怨道：“妈妈，你能不能不要突然一声不吭地停下来，回头不见你，吓我一跳。”

“哦，不好意思，我就是发现景色不错，拍了张照。”我讪讪地笑着解释。

“那你可以提前和我说一声啥，我在旁边等你，你这样突然不见，会让我担心的。”

“好的，好的!”我抬头望着叮嘱我的儿子，连忙答应。眼前这个一米九的少年让我有点恍惚，好像不久前，还是我弯着腰，低着头再三叮嘱他不要乱跑跑丢了。

他转身迈开腿往前走，我三步并作两步勉强跟上他的步伐，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我心中一阵惆怅，“也许以后，我真的再也追不上他的步伐了。”

我正莫名黯然，忽然听见儿子唤我，他无意间发现了一处古迹遗址与我分享。望着他侃侃而谈的模样，我豁然开朗，母子一场，我可以选择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也可以选择陪伴他一程又一程，即使最终无法与他同行，也愿在陪他的这一程，追他的这一程，努力同他一起成长，成为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