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讨主子欢心，枪杀民兵队长

采访时间：1999年6月

采访地点：郑家驿乡塘河村岩咀组郭桂庭家

叙 述 人：郭桂庭，男，74岁，文革后期任郑家驿乡塘河村治保主任；郭三友，系郭定国之子。

郑家驿乡塘河村岩巴咀喻林初、郭玉峰加入张海山匪部，两人任洪帮内的红旗五哥。

12.7事件后，匪内有人密报张海山：郭玉峰在打八区时听到枪响，冲进八区政府，趁短枪队枪杀死区干部之时，抢得手枪两只，一只在身上用，一只放在家里。张海山得知后——就是打八区后的十几天中的某一天——张海山率部下十几人埋伏，将郭玉峰叫至寺坪的拖把冲。

张海山问郭玉峰：“打八区规定你负责外围，你为什么枪响后冲进政府内院，抢了两只短枪，不上交，是不是真的？”郭玉峰答：“我没进出哎呀。”“好多的人都看到你抢了两支枪，你还不承认，给我打。”张海山令郭玉峰跪倒在地，指使手下几个人就用木棒、木棍打。打手打得郭玉峰直叫爹喊娘，左脚快要打断了，郭说：“求张大爷救我，我交待，是有两支枪，现在我交一只。”边说，便从腰胯中取去一支短枪交给了张大爷。

“我有错，我争取立功。”张海山说：“你立功，怎么个立法？”郭玉峰说：“我抓八路军的探子，打八路军立功。”张海山说：“军队早有这个规矩，一切缴获要归公，这是你的错吧？你要立功，也要得。这八路军的探子，是探听我们护国军的情况的，对他们不许讲情面，不许有人保，宁肯错杀十个，不能放走一个共党分子。你和喻宏初都是红旗五哥，有斩杀之权，事后向我汇报，是可以的。”郭玉峰、喻宏初都俯首答应：“是，遵令。”

郭玉峰一跛一跌的与喻宏初一同回家的路上，两人商量，决定按张司令的旨意，要把拱桥（莲花桥）边的民兵自卫队付队长郭怀之干掉，把潘湾的岩滚老七干掉，干了过腊月二十四。郭玉峰说：“我们两人隔得近，可以避开一下，让王金玉、王菊皆他们干。”喻宏初说：“可以，就这么定。”

1949年腊月初，有郭怀之的亲信，告诉郭怀之，土匪要杀你和岩滚老七（指郭定国），顶好避一避。他们还说要把您两人杀了过腊月二十四。郭怀之听了一惊，事不宜迟，备了钱粮，只好跑到桃源县城，在本乡地主唐春江所租的房中住下，正好刘光丙也在这里。

再说岩滚老七，四十有余，人高长个大，兄弟排行第七而得名。性格耿直，爱打抱不平。与潘湾王多三、吴菊秋等人讲白话时说：“这是个什么社会，人命关天，拉出去就杀，屋里的东西白天是我的，到了晚间就是他们（土匪）的了，我看，他们搞不得好久的……。把他们好有一比，比个螃蟹，看他横行到几时。”

也有知己的朋友告诉了土匪要杀他的消息，要他自想办法。怎么想，去找区干部王庆岭组长，有时候人也会不到。得了个民兵副队长的官，可没一兵一卒一条枪。哎，地处偏僻，寡不敌众啊，这可怎么办啊，心中未免恐惧不安。

腊月初七的白天上午，岩滚老七坐立不安，好像有土匪要来杀他，想得万般无奈，他只好跑到离他家两华里远的伪保长包天五家。岩滚老七说：“包保长，请你救一救我的命，听说有人要杀我和郭怀之两人后过腊月二十四。”包天五说：“不怕，这些伢儿，我都招呼得住，你只管睡大觉。”岩滚老七回到家里，架起甄来起酒。下午晚饭时分做了几个菜，喝起酒来，喝了一碗又一碗。他想一醉解千愁，所谓是：今日有酒今日醉，明日无酒明日忧。

他睡了，已是关门戌时。有人撞开大门进来大喊：“岩滚老七睡在哪里？！”他酒还未醒，迷迷糊糊的答：“谁喊我？”土匪答道：“我们来接你去出一下，有话问你”。“什么话？就在这里讲。”土匪又说：“要到外面讲，才讲得。外面有人等着你。”两个土匪架起岩滚老七就走。“走到哪里去？”老七问。“就在前面”，土匪答，架着他走到了芦家坪港坪。扶岩滚老七的两个土匪马上散开，后面开了砰的一枪，正中肚子，倒在地上，口里还在喊着救命。土匪看到老七未死，又补了一枪。一个光明正大的民兵自卫付队长就如此牺牲了。过后我才听说，杀我父亲的土匪是寺坪乡王家坝与占家坪的土匪王登云、王砂罐、王四罐、王吉皆、钱如山。是当家三哥喻林初批准杀的，以上土匪均先后被镇压。

杀了岩滚老七以后，还有两个要杀。可郭怀之和刘光炳两个躲在桃源县城，怎么办？红旗五哥喻宏初和当家三哥郭玉峰商议：“郭怀之已出桃源20多天了，家中有老母80多岁，一个儿子还只有3岁，一老一小，他这几天很可能要回来看一看的。”郭玉锋又说：“要找一个人等他回来，假装关心他，说只要他加入洪帮，就不会再杀他，就无事了。”喻宏初说：“最好安排郭汉章（土匪）适合，因为是排名弟兄。”

于是他俩就找郭汉章，说明来意，郭汉章不答应，喻宏初发火了：“张海山司令，一再下达命令，要干掉岩滚老七，已经干掉了，就只剩郭怀之这条命了，任何人都保不住！你（郭汉章）是内部人，干掉郭怀之任务交给你。他从桃源回来，不管白天、晚上，你们都是住在一起的。你与他是弟兄辈，要从关心他着手，叫他加入洪帮，说那样就可保得没有事了，省得躲在外面，年关来了好在家过年。另一方面给我俩来信，我就安排晚上把他干掉！”

郭汉章看到二位大哥发火了，不能再推了，只好同意。喻宏初又威胁说：“如果郭怀之回家，又跑到桃源县城的话，这就是你的指使，你就小心你的脑袋落地，你听见没有？！”郭汉章说：“我听见了，一定把事办妥。”

郭怀之在桃源县城避难，晚上到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因为家有80多岁的老母和一个只有3岁的孩子，出家20多天了，不知他们俩情况怎样，天气冷了，柴火还有没有烧的，吃的口粮怎么弄的……都牵挂在心上，他决定明天回去，打个转身再到县城来。

1949年腊月二十三，郭怀之乘船由沅水而上，到麦家河上岸，步行龙坪、煤站、打网坡，一回到家，叫了一声：“娘——”他娘听见了，高兴得眼角流泪，说：“怀之回来了！好啊！你儿子睡在床上，患感冒，咳嗽不止呢。哎，真是命苦啊！”儿子听见父亲回来了，口里也接连喊爹，叫得郭怀之心都要碎了，他连忙把儿子从床上抱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儿啊，做父亲的对不起你啊，让你吃这么大的苦。娘啊，为儿的不孝，只怪这世道啊。”三代人痛哭流涕。

好不容易停住了哭声，他娘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有时孙儿饭也没得吃，饿得哭，我又起不了床，弄不了饭。儿子，你要照顾俺俩奶奶，不要再到桃源出了。”外面的郭汉章听到哭声和说话声，他便进来，说：“多遭孽，伯母80多岁了，本来就是要人照看，现在还要带上一个孙儿，别说家中还缺米少柴，就是有米有柴，也难得熟呀！我看你不要东躲西藏了，我给你出一个主意，我出面跟他们大爷们说一说，念你家有老有小的困难，准你加入洪帮组织，那样就不会再找你麻烦的，我担保，也不会杀你的。”

郭怀之听到哥汉章的情理话，以为会是真的关心他，便说：“感谢汉章哥一片好心关照，我加入了洪帮，就不得杀我了吧！那几时在哪里开堂，你带我出。”郭汉章看到郭怀之上了他的贼船，便说：“加入红帮可是事不宜迟啊！就今晚天黑，我带你一同出。”郭怀之答应了，二人谈妥而散。郭汉章暗地通风报信给红旗五哥喻宏初，通知寺坪乡王家坝的土匪王金玉、王菊皆、郑驿塘河村岩巴咀红旗五哥喻春初等土匪，趁这天天快黑了，各手持单刀、菜刀走到郭怀之家门口。

王菊（巨）皆喊道：“郭怀之你出来一下，外面有人会你。”郭怀之心里一惊，知道是王家坝的土匪喊他。郭怀之说：“我不去。”睡在床上的80多岁老母听见了，哭了起来，他儿子也跟着哭个不停。他娘一边哭一边说：“我求求你们，替我儿怀之说句好话，从今以后，再不当民兵了。”儿子也是一边哭一边喊：“爹爹，你不出去。”，那些土匪在外面叫得凶：“郭怀之，要你出来你不出来，你好大一个人？”

郭怀之听外面喊发火了，起身走到朝门边。一看，土匪们都带有手电筒，看不清脸相。这时那土匪见郭怀之出来，马上就动手了。两个土匪冲上前拉住郭怀之，要把他拉到外面路上去，郭怀之双手抱着朝门柱头不松手。土匪再三掰郭怀之的双手，郭怀之硬是不放手，便说：“我就是不出去，我要死也要死在这里。”说着话，一个土匪向郭怀之的右手砍来，另一个向右腿砍一刀，第三个土匪又向小肚子刺了一刀，郭怀之倒在朝门牺牲了。屋里80多岁的老母，还在不停地求菩萨保佑，求祖人保佑，但这一切都无用了。面对父亲的尸体，三岁的儿子不停地哭喊爹爹。

这些毫无人性的土匪不管他们怎么哭喊，扬长而去。

事发第二天，家族的人帮助料理，出钱买了副棺材将郭怀之安葬了。他的母亲伤心过度，20多天后也西去了，他的儿子成了孤儿，虽然有邻居照顾，但因为他父亲躲土匪，没能及时医治他的病，也死了，走时才3岁。就这样，土匪害得郭怀之一家绝了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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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陈国璋 综合整理：东庄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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