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得慢些，死得快些：我的信条与追求

最近看到一句话，“老得慢些，死得快些”。乍听上去有些莫名其妙，其实话里把人生至理说得很透彻。

简单地说，一个人应该尽力让自己老得慢一些，保持心态年轻，活出质量、活出光彩，而一旦面临死亡且回天无术时那就来个痛快的，做到对生命的达观，别违背客观规律作无谓“挣扎”。

一位朋友说起一件事，有位老人已经进入生命最后时刻，有位感情很好的亲属在外地，老人的子女考虑让他们见最后一面，于是准备用极致的医疗手段给老人延命让老人“等”他到来。他考虑再三拒绝了，理由是这样一来，老人会在咽气之前增加一轮不必要的痛苦。即使这样做对他有“意义”，但这并不人道。

“老”这个字，人皆有畏意。很多人拼命寻找驻颜术，花再多钱也不怕，就是怕自己变老。也有很多人明明老去了，却忌讳别人喊其“大妈”“大爷”。但身体上的衰老是客观规律，谁都无法对抗。“你年轻么？不要紧，过两年就老了”，张爱玲的这句名言，道尽了衰老规律对“青春永驻”幻觉的重击。

“老”分两种情形，一是身体老去，身体机能变弱。原来挺直的背塌下去了，原来的眉清目秀，变成了“一塌糊涂”，原来的疾步如飞变成了杵着拐杖慢慢挪动脚步……二是心理或精神上的老化。有的人心态好，显得年轻，就算七老八十也并没有垂垂老矣。有的人在重压之下，比同龄人老得更快，所谓“30岁的人60岁的心脏”“未老先衰”，皆含此意。后一种人其实显得更常见，他们的标志是每天恨不能踩着“风火轮”拼命工作，还成天皱着眉头、常常唉声叹气，伴着白发丛生、皱纹满脸的状况。

对于不事生产、养尊处优者而言，相对可以轻易达到老得慢些的目标。即使是在一个人不同的阶段，也大有差异，例如，当年在流沙河悠哉游哉的“沙悟净”肯定要比走在取经路上风餐露宿还要肩挑着所有人的行李的沙僧更显年轻态。

多数人无法财富自由，也无法不干活靠人养着。这就势必会为稻粱谋，为得到明天的馒头而拼尽全力。由于在现实之中，谋生的难度并不小，时时遇见各种内耗和外耗，因此心力交瘁者十有八九。

怎么办？作为普通人，既然无法改变境遇，唯一能做的也许只有举重若轻。

曾有邻居，年届九旬竟然能飞快地骑自行车各处溜达。何故？其实他年轻时并不健壮，反而这里毛病那里毛病的，但他就是心态好。无论是碰见小麻烦，还是遭遇旁人看来几乎过不去的坎，都能进行坦然泰然处之，少思虑、少忧愁，也该当这样的人长寿。“没心没肺，长命百岁”，听起来不好听，但话糙理不糙，“拿得起放得下”的心态值得一学。

一个人在工作的时候应该尽力工作，在休息的时候也应该“尽力”休息，即既不能在该工作的时候分心，老是想着躺平，也不能在该休息的时候总是想着工作，结果工作也不好，休息也不好。

入得了世，也出得了世。这是人生至高境界，看似很难达到，其实不然。怎么工作、怎么休息，这是一门学问。作为个体，学会调节，把紧绷的弦适时放松，做到劳逸结合、笑对得失，这是可以掌握的技能。如果一次做不到，那就再来一次。

人畏老，更讳言死。

说到“死得快些”，这并不符合很多国人的理念。与之相对，是贪生怕死，哪怕晚死一刻，似乎也是好的，这是本能，无可厚非的。

为了死得慢些，不少人（主要是濒死者家属）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多在人间吐纳一口气，就算受尽磨难也甘心。这种心态影响深远，很多人一生中的大部分积蓄，不是在享受生活、培养儿女时花掉的，而是在临死前一两个月“突击”扔到水里的。死已经是无可挽回的结局，花再多钱也是徒劳无功，至多能稍稍延缓一下死亡的速度。最后还是落得一个人财两空，甚至连累子孙也背上沉重的债务，真的是不值得。

在疾病面前，有些人更是被“吓死”的。一听说得了不治之症，便陷入惶恐无序的状态中，导致身心受害，加剧身体的病变。

人活着，最难的是在死亡课题上保持通透。如果死得慢些等于长期受折磨——包括折磨儿女，那么生命的意义也会变异。

父亲告诉我，家族中有位独居老太太，活到高寿，在生前就办了“白事”，在村中一时被引为佳话。一个人看透生死，看透“消失”的真谛，又有何可惧，又何必明知不可为却非要为不可？

对于生命的坦然放手是一种大爱。并不是逆势而为强行延缓死亡就是爱惜生命，明了大限，挥手自兹去，何尝不是一种对生命的达观？

当然，救死扶伤的意义永远不需要怀疑。让生命减少病痛，是一种正当的追求。但我们需要引以为戒的是，为了死得慢，作赌博式的“争取”。

有报道说，有人在知晓自己已癌症晚期后，特意叮嘱最亲的人不要无谓救治，更不要给处于弥留之际的自己“插管子”，以免多花冤枉钱。有此坦荡之心，是洞察之后的理性选择。当然，经济上吃不消，也是原因之一，但总的来说，还是基于对生命的达观与对家人的大爱。

老得慢些，死得快些，是我的信条与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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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里川

责编 陈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