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汪伪特工李士群-留守站不甘寂寞

留守站不甘寂寞

就在李士群荣任调查统计局党务调查处专员，春风得意、踌躇满志之时，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八·一三”淞沪战争，拉开了全面入侵中国的帷幕。

上海沦陷，举世震惊。日寇尤嫌不足， 海陆空三军齐发，直逼南京，扬言要给蒋介石一个难堪。

月晕而风，础润而雨。党政机关开始纷纷“转移大后方”了。调查统计局当然也要撤走。但毕竟不同于一般党政机关，为支撑一下门面，临时组建了一个留守站，任命李士群为留守站站长，还配给他两名喽罗，对外挂了一个“公司”的招牌，以便掩人耳目，长期潜伏。

他把叶吉卿母子遣送回遂昌老家之后，便与另两个潜伏人员搬进了中央路大树根76号一幢小洋房里。

这是一个紧靠玄武湖、绿树掩映、环境幽静的住所。可惜时至严冬，寒风裹着湿气直往屋子里渗透。李士群钻进潮湿冰冷的被褥里，久久不能成眠。他记起了杜牧写的几句诗：“百感衷来不自由，角声孤起夕阳楼。碧山终日思无尽， 芳草何年恨即休?”

此时此刻，他也尝到了“百感衷来”是何滋味。总部决定让他“潜伏”下来的时候，他才如梦惊醒，真正感觉到了自己在国民党特务组织里的地位：他原来是被徐恩曾一伙利用的工具，根本不是什么红人、宠儿。黄秋岳间谍案之后，日本特务机关便已盯上了他。日本小鬼子是残暴异常的。如今南京沦陷在即，他还呆在这里，岂不是在等着被日本法西斯分子宰割?

第二天上午，还在蒙头大睡的李士群，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老李， 老李……”一个声音在门外喊着。

李士群惺忪着睡眼，摇了摇发胀的脑袋，披衣下床，开门一看，原来是下属之一的凌子云。

“子云，什么事这么急?”

“刚才来了几个应招的小 二 子(未婚女佣)，你去看一看、挑一挑。”

“质量怎样?”

“质量都不差。”竣子云笑嘻嘻地言道，“其中有一位特别水灵，简直是位大家闺秀。”

楼下客厅里，正闲聊着家常琐事的几个年轻的贫家女子，见凌子云陪着李士群从楼上下来，连忙齐齐站起。

“这是我们李老板。”凌子云向她们介绍。

李士群一眼就看到了那位被凌子云称赞为“大家闺秀”的姑娘。只见她二十左右年纪，中等身材，瓜子脸， 双眼皮；皮肤白嫩细腻，如同羊脂白玉；从一身贫家女子的冬季服饰中，透露出几分淡雅。李士群颇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小 二 子，谁知那女子竟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士群。

“你叫什么名字?”李士群明知故问。

“我叫关子。关公老爷的关，孔夫子的子。”这女子的回答颇显风趣。

“读过几年书?”

“初级中学毕业。”

李士群满意地向凌子云点点头。

不知是否沾了“关”姓姑娘的光，一位姓张的女子也幸运地被录取了。

年轻女子侍候单身男子，自然要演绎出一些故事来。

自从关、张两个“小二子”被雇佣进小洋楼之后，这个负有重大使命的统计局留守站里，开始有了生气。首先是李士群的变化，他原先那种寂寞苦闷、百感交集的心情，在姓关的“小二子”的微笑服务下渐渐消除。那位姓关的“小二子”，对这位笑容可掬的“李经理”表示出十分的好感，侍候得格外周到，常常在夜深人静之际，端着热气腾腾的白木耳莲心羹或桂圆红枣汤送上楼去，顾盼之间，情意绵绵。此时此境，就是铁石心肠的汉子，也难免怦然心动，何况李士群正值孤单寂寞时。

在一个飘着雪花的夜晚，当姓关的姑娘又一次端着桂圆红枣汤踏进了李士群的卧室之后，就再也没有出门。直到第二天凌晨，当姓张的姑娘惊呼“关姐失踪了”的时候，才见她红着脸，披散着一头乌发从楼上“李经理”的房间里走出来。

从这一天起，李士群与姓关的姑娘公开同居了。人们从此刮目相待，“小二子”晋级为“小姐”。当然， 女佣的活是仍要干的。

凌子云见李站长“捷足先登”，每夜拥娇而眠， 自也不甘落伍。于是变着法儿与姓张的“小二子”调情纠缠，终于如愿以偿。这个世界上，也从此多了一位“小姐”。

如果说凌子云与张小姐之间只是一种性欲驱使的苟且关系，那么， 李士群与关小姐之间，却是一种出自内心的爱欲与相互吸引。李士群对妻子叶吉卿的情爱，自从发生了舍身相救的事件之后，已经被感恩报恩的情感所替代。叶吉卿也由于屡受刺激的原因，脾气日渐恶劣，经常因一些琐事而歇斯底里，对待丈夫更是采取专制式态度，令李士群恼火不已又无可奈何。他时常萌发这样的念头：与叶吉卿生活在一起，实在是活受罪。

与关小姐刚一接触，李士群便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愉快感觉。不仅因为她年轻美貌，更因为她那种东方女子所特有的如水柔情。这正是李士群长期以来所渴求而无法从叶吉卿身上得到的东西。

相处不久，李士群便纳闷：一个初中文化程度的女子，何以对他的高谈阔论都能报以心领神会的微笑，有时还能插上几句很得体的评论?

在一个向炉饮酒、漫话家常的晚上，李士群笑问关小姐：“密司关，为什么我屡次请你介绍自己的家庭，你总是避而不谈呢？”

正笑盈盈听他谈话的关小姐，一闻此言，不禁改容， 沉吟片刻，才深叹一口气，言道：“先生，不是我不告诉你， 实在是往事不堪回首。”

李士群闻言一怔：“哦?”

“我原籍天津，祖辈官宦。到父亲时，弃官从商，创了一份很大家业。不料树大招风，家父遭绑票， 因拒绝给家人写信索款，惨死荒郊，家里仍不免遭受匪徒洗劫。不久，家母也在极度悲哀中撒手归天，遗下我与哥哥两人。数年前，天津实在待不下去，兄妹俩便来南京投亲，谁料人情薄似纸，亲戚见我们已经破落，竟不肯相助。哥哥一气之下跑到香港去谋生，我便孤身一人留在南京，当‘小二子’挣钱活命……”

说到伤心处，她嘤嘤地哭了起来。

李士群慌忙劝慰道：“关子，你别哭，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也从小失去父亲，十几岁便出了门，一直在为维持凄苦的生活而挣扎呢。”

关子听他也凄然道苦，更是伤心无限。美女的伤心泪也是楚楚怜人，别是一番情趣，何况又发现两人身世相似，李士群便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情，他禁不住将她揽在怀里，用嘴唇替代手帕的功能，吮去她脸上的泪水。

火一般的真挚情爱，又一次感动了关子的心。她止住了哭，静静地承受着他给予的爱。

自此以后，李士群对关子小姐的爱欲越发高涨， 叶吉卿的十年患难夫妻之情，调查统计局的“潜伏工作”，全然置于脑后。他俩携手爬紫金山，并肩游玄武湖。明明是隆冬， 偏以为春色无边。

可惜，好景不长。日军的铁蹄，离南京城越来越近了。曾经拥有两湖重兵、后来却只在南京挂了个警卫执行部主任头衔、负责构筑国防工事的唐生智，又被匆匆西撤的蒋介石委以保卫首都重任的卫戍司令。尽管满眼都是“保卫大南京”、“誓与首都共存亡”一类标语，李士群却很明白，这些都是写给第一线的将士们看的。南京城决计守不住，唐生智更不会与南京“共存亡”。相机撤逃，是从唐生智到李士群这些留守人士的最佳选择。

在玄武湖畔的小洋楼里享了几天艳福的李士群，终于先他们的卫戍司令唐生智一步，携着情人，率领着部属，惶惶然向武汉方向逃去。

不甘寂寞的叶吉卿，获悉丈夫已抵武汉，便心急火燎地离开遂昌，以孟姜女寻夫一般的气慨，千里迢迢赶往武汉。

接到妻子要来武汉团聚的信息，李士群终于挣脱浪漫主义的拥抱，回到现实中来。妻子婚前的慷慨、婚后的恩爱、一年前又舍身救他一命的情景，重新搬回到了他的脑海中。而妻子的醋劲与雌风，又令他不寒而栗。他必须尽快安置关子，否则，关子会吃眼前亏。南京回不去了， 那里正进行着一场旷古未有、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去哪里呢?

当他愁肠百结地将结发妻子即将来武汉的消息告诉关子时，已经身怀六甲的她也终于梦醒。她哭了，真正伤心地哭了。

然而，眼泪无济于事。思来想去，关子最后选择了去香港投奔哥哥这一条路。

送别情人的眼泪刚刚擦干，妻子风尘仆仆地来到了身边。凭着女人特有的敏感，叶吉卿察觉丈夫出了轨。继而，又搜出了关子的倩影。

怒不可遏的叶吉卿，向着薄情的丈夫一头撞去！

李士群狼狈不堪。在妻子的大哭大闹之下，只得俯首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