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秋枣红了

今年又到枣红时，总想为它吟首诗。从小爱吃爬树上，常常当饭以充饥。

家乡渭北旱原乾陵之北。秋晨，凉丝丝的。露水，似绵绵细雨。枣叶，湿漉漉的深绿。枣子，惹人眼的润红。

露水枣，沁凉，嘣脆，清香，甘甜。随意摘，随心吃，拣最大的，挑最红的，别提多么爽心惬意了。

糖心的枣，最甜，但是没了脆生劲儿。未满红的枣，才是孩子们最爱的，嘣嘣脆，嘎嘎甜。

其实，此时节，就是一颗不红的枣子也是甜甜的了。孩子们，还是挑着拣着吃，真的是让一树又一树多种多样的甜枣诱花了眼，调高了胃口。

秋深，熟透的枣子。鲜艳艳的，仿佛不染一尘，紫红的，半红的，挂满了树。

稠密的枝儿，枣子结成了嘟噜，挂成了串，一棵枣码子多的十几枚，少的也有三五颗。孩子们，从枣子显红开始采食，已经吃了一个多月的脆枣了。可是，听大人说要打枣，还是舍不得。因为，打了枣子，就吃不到脆生生的鲜枣了，甜甜的枣季就要结束了，孩子们的心里依然恋恋的。

长辈父亲，是一家之主，他说要打枣，谁也挡不了的。还好，父亲说等个星期天孩子们放学，一家人再去打枣。离打枣的日子近了，孩子们去树下树上摘枣吃的次数多了。

看护枣的父亲，懂得孩子们的心思，极力怂恿他们去摘枣子。可是，枣子可以随便摘，一定是够吃就行，绝不许随意丢弃。

枣树下，父亲慈祥的笑容里，却又带着几分威严，虽然不出声儿，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树上的孩子们。只要有孩子们从树上弄掉的枣子，凡是不被虫蛀过的，父亲会一颗不落的捡拾起来，量少时，放在外窗台上，多时，晾在高梁箔上。看到父亲如此珍惜枣子，孩子们就不敢浪费掉一颗摘下来的枣子了。

打枣的日子到了。家宅东，最大的一棵枣树。树干虽粗，但树身并不高，树冠像四面八方极力伸展着，十几米的高枝，像是入了云，低枝被枣子压垂到了地面。人就是蹲在地上，也能信手拈来想吃的枣子。

那株枣树，似一把大的伞，宛若镶嵌着无数奇珍异宝的大伞。挂满枣子的树，壮观，宏大。

枣渐熟的时候，甜了整个家宅。枣熟透时，香了半个村子。

站在树下的父亲，大声提示着灵活的像猴子一样的孩子们：“小心点呀，别摔着了。”

“放心吧。”树上的孩子们大声的回答着父亲。啪.啪.啪.啪啪.啪啪…

连续的，猛烈的，竿子敲打在枣树枝上的声响。噼里啪啦，哗啦啦的枣子落地声。

树下，微碱的地面上，砸出一个又一个或深或浅的圆坑儿。枣子们蹦跳着，滚落着，似窜动的彩球球，又如流动的红玛瑙，最高兴的还是父亲，一张脸上挂着满满的笑容，本来白晰的脸颊有了些许红韵，就连老了的皱褶都舒展了几分。

枣子没打完，父亲就用篮子分送给邻家，或用衣襟兜给路过的乡亲。树上，一竿竿的响。树下，一阵阵的笑。

一竿子的击打，一阵子的枣落。孩子们的肆意，引来父亲的高喊声：

“小心，小心点呀，别打折了枣枝枝。”啪……哗啦啦……

熟枣又落了一地。被竿子打出去的枣子，飞落进邻家的院子。

“唉呀，小点劲就行了呀。”父亲提高了喊话的声量。适时的发布着，“滑条子”上的枣子就别打了的命令。

树上，打枣的孩子，树下，拾枣子的大人和姐姐们，并不急于捡枣子，只是把带着枣子的枣码子，收拾起来，细心的编制着一个又一个的枣嘟噜。小的枣嘟噜，随意寻个布条、线绳什么的挷扎起来即可。大的枣嘟噜，是用纳鞋底的麻绳，捆绑起最长的枣码，挂了最多的枣子，匝了一圈又一圈，绑成一个又大又圆的枣嘟噜。

红的枣，绿的叶，一大束鲜亮的枣嘟噜，吸引着下了枣树的孩子们，看见美妙漂亮的枣嘟噜，他们喜欢着，也珍爱着。在一家人的心里，那些大大小小的枣嘟噜，是用自己的一双巧手，一颗细心，精编而成的幸福之花。

打枣，拾枣，是一家人最幸福的时刻，恁谁拣到一颗大的、或是特红的、异样的枣子，都会高声的宣示着，笑声，总会在树下一阵一阵的响起来。

这是一家人最开心的笑声，当然，也是最开怀的日子。深秋，枣树上依稀可见的枣子红，那是父亲吩咐留下的“滑条子”上的枣子。

孩子们的眼睛里，放着兴奋的光。爬树，探着身子，摘下一枚枚晚熟的枣子。

细细看一眼，周围的枝干早已光秃秃的了。直到大了后才懂得，那是父亲留下的，给孙子辈解谗的枣子。

深秋的风，凉凉的，滑条子上晚红的枣子，是甜甜的。

冬天，白雪皑皑。土房，火炕。早早醒了，懒在被窝里，总也不愿起来。眼睛盯着屋檩上的枣嘟噜。不自觉的咂巴嘴，咽下口唾沫。想像着怎么才能吃到那些枣子，那束本来叶干枣瘪的嘟噜，竟然鲜亮的如同刚刚挂上去时那个样子，叶绿，枣红……

站在窗台上，掂起脚跟，使劲的够着枣嘟噜，一不小心摔在了炕上，枣没够到，一个激灵醒了。

晨时，浅梦。睁开惺忪的睡眼，可不是吗，干透了的枣嘟噜，还在那儿高高挂着，逗着人的谗虫……

晨阳，映亮了窗。我在深深的回忆中清醒起来，忽而涌来的念，去吧，觅一片枣园，看看秋里的枣红……

季节的脚步匆匆而过，一不留神，九月的光阴就已快过半。时光还是这般散淡，无法掬住过往的滴滴点点，一颗心停留在灰暗的角落，等待这个秋日掠过的明媚。

这个秋天，因为一些小事的牵绊，我的心总在阴天里行走。晚饭后，细心的家人拉着我去后院崖畔摘枣儿散心。他说，没有什么可以阻挡秋天的果香，你的心里应该承装的是美味，不是困苦，更不是悲伤。

崖畔后院空气很新鲜，红暑已经接近成熟，萝卜白菜长势喜人，各种小野花纷纷绽放，采一丛小雏菊，兴高采烈地走向硕果挂满枝头的枣树。很快，靠近墙角的一棵大枣树吸引了我们的目光，红彤彤的枣儿高昂枝头，露出张张笑脸。兴奋的我们找来竹竿，一阵狂乱地敲打，枣儿纷纷落下。树下，同行的伙伴迫不及待地开始捡拾，那些颗颗饱满，火红袭人的大枣。

捡起一颗大枣，咬一口，一股香甜顿入舌尖。很脆的果肉，轻轻咀嚼，丝丝甜腻让人欲罢不能。

在这枣儿成熟的季节，嗅着枣香，吃着香枣，心里甭提有多乐呵！小时候，一到农历八月十五，远远就能闻到山坡上的枣香，那滋味甜丝丝的，犹如吃了清香蜂蜜般醉人。我对枣有着浓厚的感情，无论什么新鲜的水果，都替代不了对枣的深深眷恋。

我家老屋有着两棵枣树，一棵树干挺拔，高耸入云。一棵弯如虬龙，傍井而立，如伞如盖。当春天来临时，榆钱飘香之后，院里的枣树才开始吐出黄黄的嫩叶，沉寂了一冬的郁闷，缓缓散尽。渐渐地枣树变得郁葱起来，零星的枣花开始绽放，如同夜色下的星星，越来越多，缀满枝头，在风儿的吹拂下，漫天飘洒，沸沸扬扬，不由得使我想起了“簌簌衣巾落枣花，牛衣古柳卖黄瓜”。

夏天，青色的枣儿挂满枝头，阳光高照，碧叶闪闪，苍翠欲滴。风起，摇曳着树枝，枣儿哗哗地落下地，恰似一阵枣雨，滴打在头上，别有一番情趣。秋天，是最好的季节，农历八月，各种野果遍布田野。最喜欢的还是那快要成熟的枣儿，半红半绿，似翡翠似玛瑙。直到中秋时节，黄叶飘飘，枣儿才算真正成熟了，红彤彤的，像一个个玲珑的小灯笼。伙伴同我爬上屋顶，架起梯子，他在上面用竹竿敲打，我在下面捡拾。满满地一篮子枣儿，我们喜悦地带回家。那个时候，能吃上新鲜的枣儿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老人也会把吃不完的枣儿晒干，留着过冬用。或煮在稀饭里，连饭也成了香甜味。

随着岁月的苍老，人会留恋起那些逝去的年月。那些在心头抹不去的痕迹，永远明媚着你我的天空，就像枣香已经甜入心底，无法拭去。许久的忙碌，几乎忘记秋天是一个收获的季节，有着太多的喜悦等着我们去寻找。一直以来，总是在文字里找寻温暖，恰恰忽略了最美的岁月。

曾经，我执着于笔尖下的每一份情感，每一个季节我都会落下一些拙作，虽不繁华，但也饱含风情。很想为秋日的枣儿续写一段我心底的柔软，搁浅的笔墨再次拿起，妖娆着这个秋日的夜晚。想起了老屋，想起了爹娘，想起了那梦幻童年……

提着满满的一篮子枣儿，走在暮色里，你笑我嚷。

回到家里洗净，放进锅里蒸二十分钟，枣儿被蒸透了，味道更是鲜美。软软的枣儿，润滑的果肉，牙齿一碰便碎成一团。

空间里，我听着悠扬的音乐，捧一颗枣儿，写下一些片段，明媚着这个秋天。

到了中秋节前后，家乡的秋枣就成熟了，那一树树的枣儿，红红的，或者是红绿相间的，一颗颗，一嘟噜一嘟噜，一枝枝，有些结的实在太多的，会把枣树的树枝压得弯弯的，这样不用太过费力，就能轻轻松松地摘上一些吃，那滋味真叫一个甜。

在乡下，栽种着许许多多的枣树，一到每年的这个时节，成熟的枣儿，就会缀满枝头，绿色的树叶，和红色的枣儿，形成一幅美丽的图画，当然对于一种美味来讲，更美的感觉是唇齿相接了，摘下一枚，放进嘴里，先是脆，紧接着就是甜，越吃越想吃。

儿时的记忆中，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我们这些小孩子最最盼望的时候了，摘枣打枣，用长竹竿子打，或者干脆用砖头砸，亦或是直接爬到树上去，总之，经过自己的劳动，总会有一些收获沉甸甸的，让人心里也美滋滋的。

如果是用长竿子打，往往是一杆子下去，那些成熟的枣儿，就会像是那别样的冰雹一样砸下来，砸在人的脑袋上，或者是身躯上，有些许的疼痛，但是不用担心，绝不会伤着人，这样的疼痛，不但不会惹恼人，相反砸到谁的身上，谁会异常的兴奋，因为那是一个个甜蜜的果实与收获啊！

那时的邻里乡情特别好，即使你的家里没有种枣树，想吃枣，也并不是什么难事，隔壁邻居家里的枣树，会掏出头来，跑进你家的院子里，想吃时，就随便摘，街坊邻居的和睦关系，使得彼此不会计较什么。就算你平时不摘他们家的枣儿，等到他们彻底打枣时，他们也会将打下来的枣儿，送给邻居一些，分食，是快乐的，小小的一枚枣儿，却是邻里关系大大的粘合剂。

摘下来的枣儿由于数量过大，往往会被乡下人家分成几部分进行使用，一部分当然就是生吃，新鲜的枣儿，那种味道和感觉，是其他的时候所不能与之比拟的，当然这么多的枣儿是一下子吃不完的，所以剩下的枣儿里，一部分要被晾晒成干枣，这样的干枣，就可以长时间的放置和慢慢食用了，还有一部分会被放进锅里，用开水蒸熟，这样的枣儿，软软的，粘粘的，甜甜的，好吃极了。当然还会有一些会被放进坛子里，制作成酒枣，这样的枣儿，有着酒的味道，更有着枣的味道，两味合二为一，真的又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

记忆中，一到这个时节，仿佛整个村子里，处处都弥漫着这种浓浓的枣儿甜甜的味道，而映入你眼帘的最多的也是这枣儿的影像。

那时的人们，将晒好的干枣，也会拿到集市上去售卖，尤其是到了腊月的年集上，这些干枣，绝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商品了，在我们这里，乡下人过年的习俗里，蒸枣花馍，蒸年枣糕，这枣儿，都是不可或缺不能替代的一物。而对于售卖枣儿的农户人家来说，这笔不大不小的收入，对家里过年，多多少少也是一种补贴，买上些年货，就算是高高兴兴的过年了。

前几天，因为老家有事儿回来时，看到那一树树的枣儿，其中已有一些泛红的了，我知道，就在不久的未来，它们就会集体成熟，而那种枣儿丰收的景象，就会再次上演，这时是中秋佳节，家家户户团圆的感觉，不也是一枚别样的枣儿吗？那种甜蜜，也是源自心灵深处的。

红红的秋枣，是秋天的故乡里，最闪亮最甜蜜的一个意象，它是美丽的，它是迷人的，只是这样静静地想想，心中就是一种难言的甜蜜，脆生生，甜蜜蜜，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