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胡辣汤,花光了身上的现金,国民党上尉台长决定投奔延安

1948年11月的一天,国民党上尉军官、西安绥靖公署二处的潜伏电台台长薛浩然,一大早出门在西安的街道上喝了一碗胡辣汤。

在放下碗的那个瞬间,薛浩然做出了一个改变他一生的决定:投奔共产党,说走就走。

说来可笑,这一碗胡辣汤,差不多花光了他身上所有的现金。

自从内战开打,物价就翻着跟斗往上涨。钱已经毛了,越来越不值钱了。

1948年8月19日,国民政府改法币为金圆券。23日,西安市开始收兑法币发行金圆券,一金圆券兑换三百万法币,可顶半块银元。

可到了11月10日,蓝田244医院住院的一名伤兵,在《西京日报》上登出一篇文章表示:在医院里,他们每天两顿饭,每餐只有一碗白水青菜,没一点儿油水。

“昨天发下六元金圆券的月饷钱,到街上买肉没有,买油没有,我气极了便到菜铺炒了一盘肉丝,价钱为一千二百万元(法币)。所剩几何?请自算吧。”

进入1948年以来,西安的局势也越来越紧张。

2月份,在老百姓的一片骂声中,西安市开始征收“勘乱建国费”。钱收来干什么了呢?挖战壕了,说是解放军要攻西安城。

然而,壕沟挖了两个月,彭德怀不来攻打西安,却一度攻占了西府的宝鸡。

再说,这壕沟就是挖得再深,能挡得住解放军进攻吗?这难道是冷兵器时代吗?私下里,薛浩然和他的一些朋友也没少骂过国民党政府。

时年22岁的薛浩然是陕西韩城大南沟村人,家里兄妹九个只活下来六个,他是最小的那个。

尽管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家里在供他上完小学后,又送他上了一年初中。

这时,正好赶上胡宗南黄埔一期同学、喜欢佛学的第一军军长丁德龙在韩城招童子军,薛浩然被编入战时工作干部第四团。

半年后,胡宗南的机要室主任的王微,来到童子军中挑选学生。

薛浩然和同县的高孟吉等人被选中,成为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七分校通讯军官训练班学员,学习无线电通信技术。

1942年底,薛浩然在七分校学习一年后毕业,下部队任见习军官,转正后当了胡宗南第八战区副长官部通讯营的少尉见习报务员。

1944年秋天,薛浩然随部队参加了豫西抗战。抗战胜利后,他配属到“独眼将军”刘戡的37集团军总部。

这个长得相貌堂堂的“湖南骡子”刘戡,是胡宗南黄埔一期的同学,二十九岁当上了中将。薛浩然在三原刘戡的司令部待了将近一年,经常可以见到这位曾经的抗日名将。

1948年2月底,关中咽喉宜川被解放军重兵围困,刘戡奉胡宗南之命率整编29军前去救援,行至瓦子街时被包围,刘戡捡了个手榴弹引爆自杀。

刘戡自杀的消息传来,让薛浩然感到十分地震惊,他第一次亲眼看到了国民党部队的命运。

在三原的整编军部待了大半年后,1946年秋,薛浩然又被调到了西安。胡宗南在这里成立了一共有十部电台的直属无线电队。

西安虽然比不得上海的繁华,但比三原之类的地方强多了,吃喝玩乐什么都有。

和在军校学发报时不同,薛浩然这会儿已经成了军官,他们有时间、有自由,也有薪水可花。除了有机会上街打打牙祭,他还学会了赌钱。

不过,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了半年,薛浩然就感到无聊了。他不甘心就这样沉沦,开始在夜校学习英语。然而仅学了半年,就因为部队换防离开西安而中止。

薛浩然他们这些在电台工作的人,有一个便利条件,就是能听到延安的广播。因此,对于国民党官方的战局报道,他根本就不相信。

随着辽沈战役的结束,薛浩然知道,林彪的东北野战军已经从起初的十多万人发展到一百万人;对于正在进行的徐蚌会战,他一点儿也不看好。

且不说人心向背,仅从军事上说,国民党军早已经败相毕露了。

薛浩然七分校通讯班的同学来自全国各地,其中跟他最铁的,一个是韩城老乡高孟吉,另一个是华县的吕出。

吕出是个刺儿头,曾经因为伙食问题闹过罢工。听说营长要收拾他,吓得他投了别的部队。

1947年秋,吕出回到西安,住在杜公祠,薛浩然常去找他聊天。分别将近一年,薛浩然发现吕出变化很大,思想很激进,提起国民党就是骂,提起共产党就是夸。

当然,他们只能私底下这样说说,要是让人汇报上去,被列为“赤化分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乡高孟吉则是个文艺青年,爱看书,也爱写文章。不知通过什么渠道,高孟吉能看到亲共的书刊。

从这两位同学这儿,薛浩然开了不少窍。不光是他,跟他们经常扎堆儿的几个同学,这会儿都已经成了“赤化分子”了。

随着战事的吃紧,上面开始考虑在大部队撤走后,留下人员潜伏。

1948年4月,西安绥靖公署机要室主任王微,与二处处长刘庆曾一起开办潜伏电台培训班,薛浩然又被抽去参加培训。

受训的一共十人,两人一部电台,其中一人为台长。薛浩然、高孟吉二人为其中的两个台长。当台长的好处,就是可以吃几个人头的空饷。

学习结束,薛浩然就被派到陕南的镇安县潜伏。镇安这会儿还是胡宗南的天下,但是预计到大势所趋,上面提前把薛浩然他们这些人安插了下去。

9月下旬,薛浩然找了个借口离开镇安,溜回西安了。

让薛浩然一直以来感到不爽的,还有一件事儿。十四岁的时候,家里就给他完了婚,媳妇比他大四岁。

薛浩然怎么看这媳妇怎么觉得别扭,早就想离婚,当面又开不了口,只得写了一封信,提了离婚的事。

后来收到他哥的来信,才知道女人在家寻死觅活地闹了一场。离婚八字还没一撇,他就已经是个穿军装的陈世美了。

从镇安回到西安,薛浩然就拿定主意,再也不回镇安了。不回去,他就是逃兵,上峰当然饶不了他。

也就是这时候,他决定去延安投共产党。那究竞走哪一条路去延安呢?

第一条线路是从淳化、耀县走,薛浩然专程去三原实地探测,发现通行困难还是比较大;另一条路,就是从华阴到韩城。

虽然韩城已经是共产党的天下,但他是韩城人,回家一趟看看父母、处理下家事,总是个说得出口的理由。

这天早上,推开胡辣汤碗,薛浩然决定马上就采取行动。他已经装病两个月了,如果再不采取行动,上司就要来收拾他了。

在投奔解放区这件事儿上,薛浩然原来计划几个人一起行动的,参与者有高孟吉以及他推荐的师世德。

师世德也是韩城人,和薛浩然是小学同学。他在西安市政府当差,能给他办身份证。

当薛浩然决定行动时候,高孟吉还在柞水县的潜伏电台困着,无法脱身。因此,他只好与师世德一起同行。

弄到身份证后,薛浩然穿了件长袍,扮作小学老师,为了出门方便,他还特意带上了绥署二处的特工证件。

那时候从西安回韩城,火车只能坐到华阴庙。他们两人下车后,又雇了辆马车一路跑到合阳,就到了国共对峙的地方。

两边都有检查站,雷庄这边,是国民党的检查站,到处都是穿军装、穿便衣的检察员。

薛浩然他们没带什么违禁品,又都拿着身份证,所以他连绥署二处的证件都没掏就过了检查站。

接着再走上十里,来到一个坡上面就是方镇,那是共产党的地盘了。薛浩然被韩城保安科的高步林接过来之后,安排在一所中学里住下。

当年,保安科就相当于公安局,高步林要管的事情实在太多,所以,跟薛浩然谈话的主要是保安科资深的情报专家高仰山。

高仰山问到薛浩然的,主要是他的社会关系,以及回西安后的有利条件和不利条件,他对薛浩然了解得很细致。

以后几天,薛浩然基本上都在韩城保安科里写材料。薛浩然是诚心诚意掏了心窝子,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高步林,并且主动提出愿意返回西安为解放军搞情报。

经过组织上的批准,11月25日薛浩然填写了干部登记表,正式参加了革命工作。

高仰山、高步林与薛浩然商量了电台联络的办法,决定波长为45米,呼号、密码为明码加“西北解放军”五个字。

他们还商定了薛浩然的化名为“万国祥”。以后去西安找薛浩然的交通员,将自称“兆庆”,问他是不是万国祥。

薛浩然要问对方家在哪儿,对方回答:“涧南村。”再问:“那你在西安住什么地方?”对方回答:“三盛合小纸烟铺。”

这时候,薛浩然要再问:“是李掌柜吗?”这才对上了号。

组织上要求薛浩然写情报材料尽量用特工专用的化学水,用纸要尽量小,便于携带;无论他调动到哪里,必须给参府街17号高孟吉的表哥解常新打招呼。

不过,高步林、高仰山对电台也是外行,电台联络方面的有些事儿,就由薛浩然自己决定。

当时,胡宗南军队电台的呼号是“CQ”,薛浩然提议呼号为“coo”。组织上发现有电台呼“coo”,就可以调到45米波长进行联系。

既然要把薛浩然再派回西安,就不能让他在韩城耽搁太久。离开韩城的前一天,高仰山给了他五百万农洋(边币)作为活动经费。按照当时的行情,可以兑换十几块大洋。

本来,组织上还要给薛浩然一些黄金,但薛浩然说什么都不要:“我投身革命,可不是为了钱。你看你们的日子过得这么艰苦,不管怎么说,我在国民党那边还有薪水。”

来韩城时,薛浩然他们租了辆马车;回去时,就他一个人,高步林就给他弄了辆自行车。怕他路上遇到麻烦,高步林专门派保安科的老李护送他出境。

11月26日一早,薛浩然动身回西安。老李带着枪,一身农民打扮,他骑车子带着薛浩然,两人一气儿骑到合阳方镇,在那儿住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老李不能再往前送了,就把车子交给薛浩然。薛浩然一个人骑到朝邑,遇到了国民党保安团的一个检查站。

薛浩然掏出绥署二处的工作证时,不小心随手带出了一张五千元的边币,本来他是想把这张边币带回西安,给徐学章他们看个稀罕,结果这下子却闯祸了。

哨兵不由分说,把他带到了县保安大队的营部。等了几个小时,总算来了个当官的,薛浩然好说歹说,人家才算让他走人,不过那张边币就被扣下了。

出了检查站,薛浩然匆匆赶往华阴,骑得全身是汗。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只好在这儿住了一宿。第二天搭火车,客车不让他带自行车上去,他只能搭货车去西安。

货车上拉的是花生,他坐在花生包上,半截身子都在车厢外面,被吹得灰头土脸。车到赤水站,后面追上来一辆客车,有人在扯着嗓子喊薛浩然的名字。

循着声音望过去,薛浩然发现在客车上喊他的,竟然是特工电台的同事孟师孔。虽然都是七分校通讯班的同学,但他比薛浩然年长三岁,跟他也不是一路人。

意外遇到同事,薛浩然不知是福是祸。他不能装看不见,只好冲对方招手,算是打了招呼。

回到西安,薛浩然住在徐学章家。第二天,孟师孔就找上门了:“昨天你干什么去了?”

“到那边逛逛。”

“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么?”薛浩然吃了一惊。

“干什么?你屁股底下坐的是谁的货?”

孟师孔一脸的心知肚明,薛浩然松了口气。孟师孔没注意到他那辆自行车,光看到那节车皮里都是花生包。

“那是人家的货,不是我的。”

孟师孔摆摆手:“行了行了,我又不分你的花生。我找你有事儿呢。”

原来,薛浩然在韩城这些天,孟师孔也偷偷回了趟潼关老家。现在,他们都面临上司、特工电台的负责人程再颐严厉的盘问。

孟师孔心里发毛,直到在路上看到薛浩然,才算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孟师孔的电台设在三原,原来准备三原失守后作潜伏台。

孟师孔拉薛浩然,一起去找程再颐,两人订下攻守同盟,孟师孔说自己一直在三原,有薛浩然作证;薛浩然也不用交代私下跑单帮做生意的事儿,就说到三原找孟师孔玩了几天。

程再颐拍着桌子把他们骂了一顿,也没再追究,让他们去领了潜伏电台的电池,孟师孔仍回三原,而薛浩然则被要求立即回镇安。

这个安排,正好让薛浩然顺利回到原来的电台,并且名正言顺地潜伏了下来。

1949年1月至3月,薛浩然一直在应付潜伏电台的事儿,很少留在西安城里。

2个月以后,薛浩然又重新回到西安,和李福泳一起在绥署电台工作,他的电台也和边保电台联系上了。

5月13日,胡宗南的大部队开始撤离西安。此前,薛浩然和李福泳两人已经商定,让李福泳继续留在西安,他自己则随胡宗南的军队一起撤退。

薛浩然给绥署这边的通讯营长打了个电话,请示他李福泳生病走不了,电台怎么办。营长随口就说,让薛浩然带着电台走。

这样,李福泳不走也就合法化了。5月14日,薛浩然用李福泳的电台通知边保方面,胡宗南已经从西安撤兵。

随后,薛浩然带着李福泳的电台上了火车。到了宝鸡周家湾,薛浩然一个人很难开展工作,他就说服了报务员王万顺,让王万顺帮助他用电台跟解放区联系。

这段时间,薛浩然发出的情报内容包括西安撤退、炸桥、蒋介石准备来宝鸡等。不过,后来蒋介石因故并没有来宝鸡。

转眼间,刚来时还绿油油的小麦已经黄灿灿一片,麦收季节到了。5月21日,解放军在西安举行人城仪式,薛浩然的潜伏工作,也看到了解放的曙光。

6月6日晚,译电员崔义盛突然跑到薛浩然这边:“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过两天,我们就要开始大反攻了!”

“你没吃错药吧?咱们一退再退,怎么会反攻?” 薛浩然一口韩城话问道。

崔义盛望了望外面,接着声音降了八度,“我刚译了个电报,有重大军事行动,咱们由西往东反攻,马家军由北往成阳打。千真万确!”

崔义盛有个未婚妻在西安城里,长得还挺漂亮。本来他们准备下半年结婚,可部队一开拔,他跟未婚妻连招呼都没打成,生怕这门婚事黄了汤。

他当然想不到,几个小时之后,他说出来的这个军事秘密,就被薛浩然拍发给了解放区。

发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是说:“6月9日,胡、马两军将反扑西安、成阳。”

此时时刻,中共西北局、边区政府等党、政、军机关都已经由延安搬到了西安。如果遭到袭击,我军的损失将会无法估量。

幸好,战场上传来的是成阳阻击战马家军攻城受挫,不得不北撤的消息。薛浩然为自己传递的情报产生了效果而兴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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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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