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发萨尔浒

峰峦如聚，风雪如怒，

山河辽阔关东路。

望京都，意踌躇。

伤心明金争战处，

千秋功业尽成黄土。

兴，亦何喜；亡，亦何苦。

三月初三凌晨，沈炼从昏沉中苏醒，他睁开模糊的双眼，脸上布满了雪、血和泥土混合着的泥垢，他艰难地用手抹了一把脸。他第一个感觉就是浑身刺骨的疼痛，接着他感觉到了寒冷，受伤的左臂几乎失去了知觉。寒气逼人，大雾弥江，鹅毛大雪仍在下着，周围一片灰白色，残存的战火还在燃烧。

他推开压在他身上的一个已经有些僵硬的金国士兵的躯体，拄着战刀挣扎着站起来，却险些来了一个趔趄，这时他才发现左腿上的伤口，他的记忆慢慢苏醒，他想到了几个时辰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鏖战。

他慢慢往前走着，透过浓雾隐约看到浑河南北两岸的明军大营已经被夷为平地，军营化为废墟，战场上是无数残破的军械和一地残缺的尸体，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浑河水都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无数的乌鸦和兀鹫在啄咬尸体，豺狼野兽的叫声在周遭回荡。

沈炼的心一片凄凉，几万人，那是整整几万具的尸体横陈在他的面前。金军不会去处理这些战场遗骸。这些无人收敛的尸体都会成为野兽们的果腹之物。然后，不出一个月，这里又将是水草丰美之地。

在这个惨烈的战场遗址上，似乎可以隐隐听到无数人的哀嚎和厮杀声。沈炼在浑河北岸的明军营门前，看到一具被射满箭矢，却仍旧站立着的遗体，那就是总兵杜松，他斜倚在一柄几乎砍到崩口的大刀上，目眦尽裂，须发皆赤，身前躺着几十具女真正红旗士兵的尸体。想来是此人太过强悍，女真人只得放乱箭才能将其杀死。

看到这里，沈炼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满目泪痕，他感到了无比的刺痛，他想咆哮却发不出声音，想要砸些什么东西，却使不出力气。

西路明军完了，征辽大军完了。

此时是1619年（明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三月初三的凌晨，沈炼还不知道这时候北路军马林已经溃败；再过一天，南路军刘綎将中伏而亡，全军尽墨；再过一天，大将李成梁之子李如柏也将溃逃。当然，这时候的他更不知道有崇祯皇帝，不知道有大清，也不知道有大伙房水库，那时候这里只有崇山峻岭、漫天大雪和刺骨的寒冷。

公元1996年6月3日，时已暮春，早中晚温差较大。

紧忙了一阵，终于完成了色构和制图作业，今天早上九五环艺两班乘大客车去抚顺大伙房水库进行为时五天的风景色彩写生。

客车转出了城区，经过了收费站后进入了高速公路，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高速公路。公路两边用铁丝网或栅栏围了起来。路面是三车道的，左侧是超车道，中间正常行驶，右车道是临时停车道。高速路速度非常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抚顺，辽宁的城市要比黑龙江密集得多。

下了高速又走了40多分钟，来到了抚顺东郊，坐在车里虽只是惊鸿一瞥，但峰峦叠嶂，绿水潋滟的美景已经让人目不暇接了。370多年前这里发生的那场萨尔浒之战，也是发生在五天之内，短短五天之内，努尔哈赤就完成了华丽的转身，从此历史的天平开始倾斜。

萨尔浒风景名胜区原名大伙房水库风景区，1982年改为萨尔浒风景名胜区。"萨尔浒"是满语，汉译为"木橱"，意思是此山森林茂密，物产丰富，取之不尽。

以大伙房水库清澈的水面为中心，以沿水库四周的群山、岛屿为框架的大型山水名胜园林。山青、水碧、洞古、石奇、于粗犷、畅阔中风雄秀幽奇，既有云山淡淡、烟水悠悠的湖泊水乡风貌，又具峰峦叠嶂、溪谷纵横的山岳景观的真实写照。萨尔浒风景名胜区按分布共有白龙山(即坝前)、王杲山、德古湾、莲花岛、营盘三岛、萨尔浒山、元帅林(即张作霖墓园)、铁背山八个游览区，每个游览区都独具特色，各有千秋。

客车在两侧满是蓊郁树木的山道上盘桓了几个弯，驶上了一条直道，没一会就到了萨尔浒度假区，经过了一道古拙的牌坊门，来到了度假村的院子里。

一班住在西边的四间房，这四间房每一间可住四个人，独门独屋，很风凉，条件要比女生和二班要好，他们住在七八个人的大屋。我和马思通、乔越民、花斌住一间。

中午在度假村吃饭，在寝室休息了一会，和大家一起去水库采风，到二点又和马思通、闫海、乔越民等同去写生，在南边的一个山坡画对面的民房。那些民居很是古拙，土坯垒的墙，墙身是黄泥抹面，屋顶由深褐色的茅草所覆盖。天很热，躲在树荫里仍有挥之不去的热气。这一带山峦起伏，绿树葱茏，山大都比较平缓。

画色彩风景的感觉不是很好，原来画面整体与局部的问题一直没理顺，状态很差。王慧春老师过来指点过我一次，说我画的太灰。

晚上的菜很丰盛，有六个菜，有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地三鲜、烧茄子等等，都是农家菜，菜量很大。大家一顿狼吞虎咽，吃的都很饱。

饭后休息了一会，老师挨个寝室给我们评画，大家都一起跟着看，胡涛、崔泰星、师成义、李丽、梁小龙、庞晓丽、李田晶、刘宁画的都不错。

晚上睡得很早，凌晨时分做了个奇怪的梦，在梦的深处隐隐听到隆隆战鼓声、火铳的砰砰声和士兵的喊杀声，忽然漫天的箭雨射了过来，我被惊醒了，一看表已经四点多了。于是就起来洗漱，然后和乔越民、马思通去水库边想画一张水景，水边都很陡，不见沙滩，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位置，六点多就回来了。

吃完饭去了东边，那里有个小水洼，是个很不错的去处，在那里找到一个不错的角度开始画画。画了一会看到王波和刘国庆往西边的林间走去了。

下午和马思通去了山北罗台山庄下面的罗台湾。风很大也很凉，画的不太顺手，和别人已经落下了两张了。

晚上降温了，和乔越民、马思通、王琳打扑克。

五号的早上天很冷，但还是出去画画了。昨天看到崔泰星画的一堆石头不错。今天也找到一堆烂石头来画，坐在那里冻得直哆嗦，手都伸不出来。索性回去睡了一会，又做了几个奇怪的梦，梦里四周漫布迷蒙的大雾，满地的尸骸和军械。

吃完饭出来时天气就很暖和了，看到梁小龙、常运猛、陈宏、肖德亮、赵喜庆背着画板提着小水桶沿着一条小路往东边去了。和马思通又去了昨天去过的水洼画水粉，终于找到一点感觉了。所以下午又去画水洼。水洼的南边有一排农舍，上午孟宏和王宏也在那里画。张望老师还来给孟宏改画，下午接着画水洼和对面的农舍。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鸟叫虫鸣的环境感觉非常温馨，一片静谧的田园风光，画画的时间感觉过得很快。隐约听到了王旖、张源、刘宁和王琳说话的声音，他们应该也在不远的地方画画。

在那里画着的时候，王慧春老师和今天到的师范学院的老师一同向这边走来，王老师还给我改了一会画，效果果然好了很多，改了一会之后，王老师和那些人就回去了。

晚上沈阳人又在打扑克。

六号早上依然很冷，和马思通往外走时，看到陈宏、梁小龙、常运猛从度假村山门上山去了水边，就也打算从北门走，正好闫海同行。到了罗台湾，与他们三人汇合，这时，王旖、张源、刘宁和历史老师也来了。

画了一幅日出，天有些阴霾，只大概画了个感觉。崔泰星和吕秀丽也在水边，他们在画岩石，崔泰兴戴了一顶很丑的大草帽（帽子很大，后来造型班的同学想借来戴，但是太大了，戴不了，只好作罢）。不远处二班的同学也在画日出。

中午又去了水洼那里完善昨天下午的画，后来又同马思通和闫海去了上午到过的水库边上的东面那座山，走了一会发现一堆大柴堆，觉得很有趣，就开始画柴堆。

从一开始学画，大关系的问题就一直是个弱点，容易一上来就抠细节。上色也不够大胆，考虑的东西比较欠缺，用笔调子也不够娴熟，长期作业的话，还可以慢慢磨出来，但要短期作业，问题就出来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已经到了第四天了，明天就该回学校了，刚刚才有了一点感觉，还需要再多画十天半月的来摸索和巩固一下的，但时间太短了，只能回去自己再找地方画了。

晚上，食堂做的包子，还没吃几个就没了，于是坐等下一锅。等着的时候，大家互相打赌吃醋，数王琳和马思通喝的最多了。

胡涛、崔泰星和吕秀丽去了小青岛旅游区，很晚才回来，原来是开车的村民没去接，他们是一直走回来的，回来还跟村民吵起来了。

晚上又做梦了，梦到我蹒跚地走到一处不太高的断崖边，看到崖上和崖下遍布着的明军的尸体，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金军的。雪已渐停，初阳刚刚升起，驱散了迷雾，万道霞光照彻了这片山谷。

6月7日早上起得很早，但有些懒了，也是因为太冷的缘故。上午与马思通去了罗台山庄西边一条小河沟边写生，那里距离水库很近。看到不远处二班的女生也在画水库。这里之前崔泰星来画过，很有点意思，但画的没感觉，恐怕要回去修改了。

站在水库边向远处眺望，水面波光荡漾，周围有不知名的鸟鸣和风拂过树枝的沙沙声。不知道当年萨尔浒之战的具体位置在哪里，是否还遗留下什么遗迹。当年这里是明金争夺的战场，在距离赫图阿拉不远的地方分布着尚间崖、吉林崖等堡寨，后来后金还在这里建了萨尔浒城。

如今硝烟尽去，原是如此静谧、绝美之地。不知杜松当年是否也曾有暇登临大伙房水库的某处山峰，指点江山，豪气干云。又或者他当时面临的缺乏粮饷、阴晦寒冷的天气等困难重重的情况让他早已有了决死的念头。

不管这场战局结果如何，明朝国运的颓势已经不可逆转了。370多年的时光过去，这里已经成为我们的国土，汉、满也已成为一家人，我不知道如该如何评价那一场战役的意义，不知道明朝战死的那些将士这样做是否值得，总之历史就是历史，我们也终将成为历史，历史的意义就在于当时人以为有意义，至于后来如何，那就由后人评说吧。

11点多二班的女生开始往回走了，于是我们也往回走，还没到度假村牌楼门呢，就见到一些人在牌楼下打招呼，原来造型班的同学已经到了，环艺的同学在和造型班的同学聊天呢。

十二点多，我们收拾好了行装登上客车，驶出了萨尔浒度假村。这次没有带相机来，非常遗憾，很多影像注定无法留住，不知道以后是否还有机会再来。

在车上，李田晶说：“忙着画作业熬了几晚，第一天一直睡觉了，在车上就睡晚上睡得也早。第二天一早她们去看日出了，我都没去，上午张君和吴春华拉着去画画我也没去，只是睡觉了。后来开始和庞晓丽、邢丽红搭伙去画画。今天在路边画马路，被造型班老师看到，他们刚到，还夸我呢，是那个男老师。还有，你看，哎妈呀！我的皮肤都晒伤了。”

一小时五十分后，我们回到了学校，感觉非常疲惫，但终归可以待上五天清净的日子了。

李田晶作品（以上三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