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的近亲与远亲（六十四）:王家： 一位伟大母亲缔造的三世荣光

文/孙海帆

（64）王家（2）：一位伟大母亲缔造的三世荣光

距离今天约100年前后，家住苏州十全街的一位妇人来到一家摄影馆，自己换了两身衣服分别拍了一张坐照和跪照，拍完后，她恳请摄影师用当时还属于“高科技”的照相合成技术将这两张照片合成为一张“自己朝自己跪求”的照片，照片的寓意为“求人不如求己”、“女子只能向自己下跪”。

这张照片起码传递了几个信息，首先这老妇出自大户之家，因为在清末民初能去照相馆拍照的就不是一般人家，其次她不但主动提出要拍一张合成照片，且还带有“主题和概念”，这就说明她是一位观念时尚和新潮的女性。

她本姓谢，婚后随夫姓王，全名王谢长达。

王谢长达（1848年-1934年）

照片是她当时心情的写照，1895年，在京为官的丈夫王颂蔚在48岁因“疫情”英年早逝，王谢长达带着9个孩子从北京回到苏州原籍，当时最大的儿子王季烈也刚刚22岁，最小的女儿王季常才5岁，在外人看来，这一家孤儿寡母从此将步入暗无天日的生活，而事实上，这却是中国近代史中一位伟大母亲荣耀的起点。

1920年王家摄于苏州十全街老宅。

王谢长达此时47岁，丈夫去世后，她独自承担起家族重任，不但让9个孩子都能长大成人，而且个个成为对国家、时代有贡献的栋梁之才，无论在什么时代，这样的母亲都可以进入“伟大”的行列，而且，在她的引领下，王家第三代也是人才辈出，所以王谢长达也是一位伟大的祖母和外婆。

来看看王谢长达教育出来的子女们：

长子王季烈，清光绪甲辰(1904年)科进士，蔡元培参加会时的恩师，中国近代物理学的先驱之一。

王季烈(1873年-1952年)

次子，王季同，数学家和机电专家，为近代中国数学方面的先驱之一。

三子王季点，毕业于东京工业学院应用化学科是位化学家，回国创办火柴公司、北京玉泉酿酒公司等企业。

四子王季绪，英国剑桥大学毕业，中国最早的的机械工程专家之一。

在英国留学期间的王季绪（1882年-1952年）

长女王季昭，生物学专家，留学日本时与杨绛的姑姑杨荫榆是同学。

次女王季苣，中国第一批官费女子留美生之一，芝加哥大学化学博士学位，也是第一位华人女化学博士。

三女王季玉：留学日、美，教育家。

四女王季山，教育家，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8个子女都是国家栋梁之才。

小女王季常，教育家，1933年创办苏州“私立安定初级商科职业中学”。后此校又多次更名，最后并入平江实验小学后，定名为“苏州市平江实验学校”。

王家第三代的英才有:

王守竞（王季同儿子），理论物理学博士，北大物理系主任，在量子力学方面有卓越贡献。

王守武（王季同儿子），中国半导体科学奠基人之一，中科院院士。

图左为王守武（1919年-2014年）

王守觉（王季同儿子），半导体电子学家，中科院院士。

王守觉（1925年--2016年）

王守融（王季同儿子），中国精密仪器仪表科学创建人之一。

王守融（1917年-1966年）

王淑贞（王季同女儿），中国妇产科学奠基人之一。与林巧稚齐名“南王北林”，丈夫倪葆春是著名整形外科专家。

左为林巧稚教授，右为王淑贞教授

王守璨（王季同女儿），其丈夫陆学善，中科院院士，中国晶体物理学方面的创始人之一。

陆学善（1905年-1981年）

、

王明贞（王季同女儿），物理学家，清华大学第一位女教授，被誉为"中国居里夫人",丈夫俞启忠（浙江俞氏家族俞大纯四子，三哥俞启威，大妹俞珊，见《民国的近亲和远亲》之二十五：俞家）。

王明贞（1906年-2010年）

王守辰（王季点女儿），其丈夫是语言学家陆卓元。

王守京（王季绪女儿），其丈夫是音乐乐家董同和。

何怡贞（王季山女儿），物理学博士，其夫葛庭燧，中国科学院固体物理所所长。

何怡贞与妹妹何泽慧

何泽慧（王季山女儿），中科院院士，实验物理学家，发现铀核三裂变现象，也被誉为"中国居里夫人”,丈夫为钱三强。

何泽慧与钱三强

何泽瑛（王季山女儿），植物学家，其丈夫是农学家刘浩章。

1948年何泽慧与何泽瑛（左）在苏州老家（怀抱者为钱祖玄）

子孙六院士，家族百年兴，这和王谢长达在教育上“严课子女，晓以大志”的用心培养密不可分，可是，如果仅仅把她看做一位整天在家监督孩子学习，只关注他们的考试成绩的家庭妇女，那就小看了她的视野和格局，因为她不仅仅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同时还是一位伟大的女性和教育家。

苏州十全街王家故居

“以身作则”是王谢长达重要的人生信条，而就对社会和国家的贡献来说，这个思维超前，行动力强的“老妇人”也丝毫不逊色于她的子孙们。在民国初期前后的苏州，王谢长达是一位出了名的“王老虎”，即使在家庭之外，她也同样显示出新潮、强势和极强的社会和民族责任感。

1903年的苏州老照片

旧时女子缠足从生理和心理上都极大地束缚了女性的行动和观念，王谢长达是苏州女子放足会的会长，她亲自“带队”广赴苏州和江苏各地，宣传、劝导和鼓励女性放足，并与一切阻力进行抗争和斗争，因为此，她也成了近代苏州妇女解放响当当的人物。

苏州振华女校老照片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是当时“最火”的口号，王谢长达补充了一句“妇女也有责。”要妇女承担起民族和国家的责任，首先要用文化知识将妇女从旧时代脱离出来，王谢长达认为“肢体完善固为莫大幸福”、“不学无才终为社会诟病”。在这种观念引导下，王谢长达自己带头捐款，又获得苏州有识之士的赞助，于1906年9月1日办起了第一所女子学校—振华女校（今苏州十中前身），女校创办之初得到了章太炎、蔡元培等教育名流的鼎力支持，他们也都是女校的校董，而在多年后，女校中走出的弟子有不少成为中国近代的杰出女性。

振华女校1932级毕业照（ 前排右起第5为何泽慧）

他们中有王谢长达的孙辈王淑贞和何泽慧，有钱钟书夫人杨绛，有著名记者彭子冈，“月季女王”蒋恩钿，女教育家高痒玉，还有一位男生即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男生入女校读书，其缘由是因为女校初创时招生艰难，于是也有数名男生入读其中，费孝通便是其中的一位。

1928年振华女中毕业时，杨绛和同学们合影，左二即杨季康（杨绛）

王谢长达在民国23年（1934年）以享年87岁去世，对这样一位以蜡炬之光照耀着苏州和子孙后代的伟大女性教育家而言，她的长寿不但是她个人和王家之幸，更是中国教育和科学的幸事。1935年1月19日，振华女校为王谢长达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蔡元培先生在会上发表演说，他高度赞扬王谢长达先生为男女平等和中华女性教育做出的卓越贡献。按照王谢长达遗嘱，追悼会所受礼金全部捐献给振华女中设立“长达清寒奖学金”，直到今天，苏州第十中学内还伫立着缅怀王谢长达老校长的“伟绩长留碑”。

苏州十中内纪念王谢长达的”伟绩长留碑“

苏州十中内的王季玉塑像（王谢长达三女、振华女中继任校长）

王谢长达是王家第一位被后人“树碑立传”的女性，但却不是最后一位，在她身后，被国家、政府和社会褒扬和纪念的女性层出不穷，其中最耀眼的就是王谢长达的四女王季山所生的三女何泽慧，她被誉为“中国的居里夫人”，其丈夫则是著名的科学家“三钱”之一的钱三强。而就家世传承而言，何家也有着深厚的底蕴。

苏州网师园

1950年，何泽慧与姐姐何怡贞、兄长何泽明等将自己家的“物业”捐献给了国家，这是座具有800年历史的私家园林，近代曾为张作霖所拥有，也曾有曹聚仁、叶恭绰、张大千、张善子等名家逍遥其间，这就是现在游客如织，要花30-40元门票进去游览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苏州网师园。（未完待续）

王、何两家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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