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在今广西桂林市恭城县北，有一座常家村。村庄三面环水，宛如一座半岛，被住建部列入“第三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常家村现有人口千余人，以常姓为主。村中口口相传，其先祖为大明开国功臣常遇春的长子常茂。

我们翻开《明史》查一下常茂的资料，可以看到里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三个大字： “茂无子”。这就奇怪了，既然史书记录常茂没有儿子，常家村又由何而来呢？或者换句话说，常茂是妥妥的勋二代，他的后人又怎么会和广西产生联系呢？

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这位在评书《明英烈》中赫赫有名的“茂太爷”，看一看他的生平故事，以及死因之谜。

虎父犬子的典型代表

常茂，怀远人，大明开国元勋常遇春的庶长子。洪武二年（公元1369年）七月，鄂国公常遇春在班师回京途中突然暴卒，年仅四十岁。朱元璋听闻噩耗之后大为震悼，不但赐葬钟山（今南京紫金山）之下，还追封常遇春为开平王，谥曰忠武。

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十一月，朱元璋大封功臣。大明建国前封了三位公爵，除了常遇春以外，还有宣国公李善长和信国公徐达。这一次二人进爵大国，分别被封为韩国公和魏国公。而常遇春虽然已经去世，但他毕竟还有子嗣，朱元璋封其庶长子常茂为郑国公，食禄三千石，在开国六公爵中排名第三。

常遇春剧照

这六位公爵分别是韩国公李善长、魏国公徐达、郑国公常茂、曹国公李文忠、宋国公冯胜和卫国公邓愈，朱元璋给了他们丹书铁券，许他们子孙世袭公爵。除了常茂以外，其余五人都有子嗣，有着极强处女座性格的老朱生怕常遇春的爵位传不下去，还特意强调郑国公一爵可以兄终弟及。

俱令子孙世袭。惟常茂如无后嗣，兄终弟及。—《明太祖实录卷五十八》

在长篇评书《明英烈》之中，常茂被称为“无敌将雌雄眼”，力大无穷，智勇双全，手执一条禹王神槊，再加上暗器“龟背五爪金龙抓”，可谓是纵横天下鲜有敌手。

然而事实上这不过后世对他的美化而已，《明史》对常茂有一个评价： “骄稚不习事”，也就是典型的二世祖。从朱元璋亲自编写的《大诰武臣》中透露的信息可知，常茂虽是庶出，但因为常遇春的缘故，他从小就和朱标、朱棣等皇子一同读书饮食，老朱对他也寄予了极高的期望。只可惜这一番殷殷期望，最终还是化为了泡影。

郑国公常茂，他是开平王庶出的孩儿。年纪小时，为他是功臣的儿子，又是亲上头，抚恤他，着与诸王同处读书，同处饮食，则望他成人了，出来承袭。及至他长成，着承袭做郑国公。—《大诰武臣·常茂不才第二》

朱元璋剧照

• 金山之变

大明开国之初，朱元璋很重视和功臣之家的联姻，比如太子朱标就娶了常茂的大姐常氏，而常茂本人则娶了宋国公冯胜的女儿冯氏。这里我们要再补充一句，冯胜还有一个女婿，就是朱元璋的第五子周王朱橚。

洪武二十年（公元1387年）正月，冯胜被任命为征虏大将军，率领二十万大军北伐辽东，准备将盘踞于此的北元太尉纳哈出一举消灭。这一次除了颖国公傅友德、永昌侯蓝玉、南雄侯赵庸、定远侯王弼、东川侯胡海、武定侯郭英等开国宿将以外，包括郑国公常茂、曹国公李景隆、申国公邓镇、江阴侯吴高在内的二代勋贵也悉数随征。

开国明军彪悍无比，用二十万之众来对付纳哈出，可谓是杀鸡用牛刀，二代勋贵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来刷一刷军功，涨一波经验。而其中常茂的条件最好，因为大将军冯胜是他岳父，右副将军蓝玉则是他舅舅。然而很可惜，这一场看似轻松的功劳，却被常茂自己给搞砸了。

蓝玉剧照

明军大兵压境，纳哈出派人来打探虚实之后，立刻被吓得没有了斗志，也不打算负隅顽抗，直接就投降了。冯胜很高兴，让蓝玉带人去纳哈出的老巢一秃河（今伊通河）受降。正在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之际，蓝玉和纳哈出之间却产生了一点误会。未曾想大帐中一位略懂蒙古语的赵指挥以为纳哈出要逃，常茂着急帮舅舅出头，上去一刀就把他给砍伤了。

纳哈出取其酒浇地，顾其下咄咄语，将脱去。时郑国公常茂在，坐其麾下。有赵指挥者解胡语以告茂，茂直前薄之。纳哈出惊起，欲就马。茂拔刀斫之伤臂，不得去。—《明太祖实录卷一百八十二》

由于纳哈出的意外受伤，松花河以北的十余万北元军队不明所以，顿时发生了哗变。而在大军班师的时候，哗变的北元军队还袭击了殿后的明军，造成了包括都督濮英在内的三千骑兵全军覆没。

朱元璋剧照

而常茂身为第一责任人，被朱元璋亲自下旨械赴京师。当年八月，常茂抵达京师。老朱在审问之后，认为冯胜也有责任，于是收其总兵官印并将其召还，大军交由永昌侯蓝玉统率。至于常茂本人，则在当年九月发配广西龙州（今广西崇左）。

丁酉，郑国公常茂坐前惊溃虏众，罪当诛。上念其父开平王之功，释之，安置于广西之龙州。—《明太祖实录卷一百八十五》

常茂生死之谜

常茂被打发去了广西之后，常遇春的香火不能断绝，于是朱元璋在洪武二十一年（公元1388年）十月封其庶次子常升为开国公。在诰文之中，老朱承认自己当初“急于报功”，这才封常茂为郑国公，随即又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或无嫡而立庶，则论贤而不论长”。好家伙，原来在朱元璋心目之中是有嫡立嫡，无嫡立贤的想法。

我们这里对常升不予展开，只讲常茂。龙州，在元代为龙州万户府，洪武二年（公元1369年）改称龙州，属广西布政司左江道太平府。朱元璋命赵帖坚为龙州知州兼万户，许以世袭。

龙州

洪武二十一年（公元1388年）四月的时候赵帖坚病重，因其无子，故而由其侄赵宗寿代署州事。九月的时候赵帖坚去世，赵宗寿袭封为龙州知州。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戴罪之身的常茂却在里面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赵帖坚虽然没有儿子，但却有两个女儿。长女嫁给了太平州土官李圆泰，次女却被常茂收为了妾室。虽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常遇春的威名，再加上常茂本身也是统兵大将，让他在小小的龙州混得风生水起。因此赵宗寿虽然袭职，土官大印却依然在赵帖坚之妻黄氏的手中，龙州的军政完全由常茂说了算，赵宗寿根本无法插手。

• 常茂之死

然而到了洪武二十四年（公元1391年），广西方面却突然传来了常茂的死讯。赵宗寿则一面用计夺回了官印，一面举兵逼迫伯母，让她不得不前往南京向朱元璋喊冤。

朱元璋剧照

对于老朱来说，龙州的土官知州是赵宗寿还是黄氏都无所谓，只要不闹腾就行。哪怕常茂的死和赵宗寿有关，也无足轻重。然而洪武二十八年（公元1395年）的时候龙州当地传来密报，称常茂未死，他和赵宗寿之间演了一出双簧。对此朱元璋深感震怒，先是给常茂在龙州的所作所为定了一个调： “诱合诸酋，肆为不道”，随即就要找赵宗寿要个说法。

皇上未即问罪，特命榜谕尔宗寿等知之。如茂果存，则送至京师，以赎尔罪。复违令，则命大将军率兵讨捕，罪在不赦！如茂果死，则宗寿亦亲率大小头目至京具陈其由。—《明太祖实录卷二百三十六》

然而赵宗寿头很铁，就是“拒命不出”。小小一个龙州知州，居然敢如此忤逆朝廷，朱元璋吃不准赵宗寿到底打算做什么，也无法确定常茂究竟是否诈死。但对老朱来说，既然摸不清状况，那就把事情做绝。当年四月，致仕兵部尚书唐铎奉旨赶往龙州劝赵宗寿交人，这是先礼。随即老朱下诏调发湖广、江西所属卫所马步官军六万余人赶赴广西，这是后兵。

常茂姐姐常氏剧照

到了八月，左都督杨文佩征南将军印出任总兵官，广西都指挥使韩观为左副将军、都督佥事宋晟为右副将军、刘真为参将，率领三万京军赶到广西。加上之前的六万余人以及达兵，明军集结了十万大军，准备对龙州发动雷霆一击。与此同时，朱元璋又派礼部尚书任亨泰前往安南国，明着是让国王陈日焜放心，大军不是来讨伐你的，实则就是要断了赵宗寿的外援。

上谓亨泰等曰： “龙州地连安南，大军压境，彼必致疑。宜告以赵宗寿之罪不可赦，安南当慎守边境，毋启纳叛之谋。若如朕命，彼此边徼之民皆幸矣。”—《明太祖实录卷二百四十》

眼见得洪武皇帝动了真格，赵宗寿立刻怂了。他先是请唐铎回京复命，表示常茂确实死了，自己愿意认罪。随即又在当年九月亲自赶赴南京朝贡谢罪。朱元璋虽然宽宥了赵宗寿，但却设立了龙州军民指挥使司，稀释了赵家在当地的权力。

结语：常茂到底死了没有？笔者倾向于他是诈死。这位二世祖的能力虽然在朱元璋、冯胜、蓝玉面前不够看，但是摆平龙州赵家绝对不在话下。而且以他不安分的性格，也不会甘于在龙州屈居人下。毕竟此时大权独揽的太子朱标是他姐夫，炙手可热的蓝玉是他舅舅，估摸着常茂想着的是如何能够东山再起。

胡惟庸与李善长剧照

然而发生在洪武二十三年（公元1390年）的李善长案，应该对常茂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就在他被削爵发配广西后不久，朱元璋编写了《大诰武臣》，里面白纸黑字地说他常茂“交结胡惟庸”。李善长为什么死了？罪名无非就是胡惟庸余党。连堂堂的开国第一公爵都难以幸免，常茂不认为朱元璋会放过自己，所以他必须诈死。

至于赵宗寿，应该不是常茂的同谋，因为二人之间有着明确的利益冲突。但是常茂诈死，赵宗寿是最大的受益者，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保守这个秘密。等到洪武二十八年的时候，连常茂的岳父冯胜都死在了朱元璋手上，他当然更不会露面。而老朱其实并不在意常茂是死是活，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收服龙州，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如何，常家村繁衍到了现在，对常遇春和常茂来说都是一桩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