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mmy Choo创意总监Sandra Choi：性感就是信自己

当 Jimmy Choo 本人从品牌离开后，Jimmy Choo 是谁在掌舵？

很多不在时尚行业工作的人，可能很难一下子回答上来这个问题。在很多人眼中，Jimmy Choo 仍然是那个已故的戴妃最喜欢的高跟鞋品牌，那个多年来常用吉赛尔·邦辰和肯德尔·詹纳等超模作代言人的品牌，那个“欲望都市”的主角凯莉·布雷萧“宁舍一顿饭，不舍一双鞋”的品牌。人们惯用“谁家的女孩（男孩）”来同时指代品牌气质和用户画像，而当说到 Jimmy Choo 女孩时，人们想到的是那个性感、自信、踩着高跟鞋、举着香槟杯的女孩。Jimmy Choo 在流行文化中的频繁闪现，让它本身就代表了一个时代，一种价值取向，以及甘愿为这种生活样本买单的人们。Jimmy Choo 女孩是一个在西方世界经济欣欣向荣、物质充沛的环境下构建起来的既物质又快活的女性形象。Jimmy Choo 是她们的配饰也是她们的武器，踩上恨天高，她们就像闹市区巨幅时装广告牌中的模特一样高大凌厉。

但 Jimmy Choo 女孩除了是上述的那种女孩，还能是别的女孩吗？比如，像其现任的创意总监 Sandra Choi 一样。在采访进行的当天，Sandra Choi 身穿白色 T 恤和黑色短裤，以及一双饰有“JC”字样金属 logo 的黑色平底凉鞋，梳着“沙宣头”变体样式的短发，戴着巨大的黑色方框墨镜，以及用同样巨大的笑容与工作人员们打招呼。

“嗯，你看到我本人了，我不是那种最典型的 Jimmy Choo 女孩。”Sandra Choi 比画着自己说道，“我可能更像个假小子（tomboy），我一直都是这样。但是我很理解什么是 Jimmy Choo 女孩。”

Sandra 不是典型的 Jimmy Choo 女孩，她甚至不是典型的任何一种女孩。1970 年代出生于英吉利海峡中一座小海岛——怀特岛的她，幼年在中国香港长大，又在中学时回到英国。她能和常驻在香港的同事用流利的粤语交流，也能用抑扬顿挫的英式英语跟我闲聊。不管是否客观地被描摹——前有《摘金奇缘》让观众一瞥东南亚华人老钱的风格与传统，后有《瞬息全宇宙》展露海外中年华人女性的困境与坚韧——海外的亚裔被看见甚至被庆祝，而在 Sandra 成长的年代，如她一样的“西方籍亚裔女性”如同比较文学中才会研究的冷门小语种作家一样鲜少在公众前显影。

多年前担纲 Jimmy Choo 的创意总监时，Sandra 曾说她要“给这个品牌带来些震颤，Jimmy Choo 是那个性感的绑带细高跟鞋品牌，但它也可以是别的一些东西”。也许“别的那些东西”指的正是那些不被主流性感叙事，或者用中文互联网的热词“服美役”所囊括的人。Sandra Choi，是决心打破成见的。

“我认为 Jimmy Choo 女孩，不在于她穿了什么，而是在于一种更加底层的自信。无所畏惧地穿上性感的高跟鞋和晚礼服是一种自信的表现方式，但是自信还有很多种表现方式。敢于去做最好的自己，并不害怕因此成为别人眼中有点‘过’的那个人，这就是自信。它不局限于任何一种风格，并且我认为自信本身就很性感。”Sandra Choi 说道。这样一来，Jimmy Choo 女孩就不再是某一种风格，而是一个以“自信”为核心的集合，她不断去寻找同样核心的集合，逐步扩大成一个面貌多元的阵列。

以此为出发点，Sandra 不希望 Jimmy Choo 的鞋子或是配饰强迫人们去成为某种规范下的性感尤物，而是帮助穿戴他们的人成为比日常要更多一点点的自我。不是刚刚好，而是有点“过”。比如，她在采访时穿的黑色平底皮拖鞋，就有点“过”，亮点是在低调的鞋款上加了显眼的金属件部分。又比如，当天要与她见面的中国超模刘丹的脚上，穿了双 Jimmy Choo 的绑带高跟鞋，绑带部分接了个巨大淡粉色纱绸蝴蝶结，“很多高跟鞋都有蝴蝶结，我想为什么不搞有趣点，再弄个蝴蝶结呢？”于是刘丹穿的那双鞋子变成了不对称设计的蝴蝶结高跟鞋，这双鞋也在小红书上成为了近年的爆款高跟鞋。

这些有点“过”的部分，正是她认为对于 Jimmy Choo 品牌核心的传承。Sandra Choi 是周仰杰妻子的侄女，从进入时尚界开始就一直在 Jimmy Choo 品牌工作，虽然周仰杰已经退出公司并卖出了自己的股份，Jimmy Choo 这个品牌也于 2017 年被 Capri 控股所收购，而从严格意义上讲 Sandra 也不能算是家族企业的继承人，但她仍对传承这一品牌那种令人向往的奢华风格有着热望。在品牌价值传承方面，她如此解释自己的做法：“说到底，我们是一个做定制鞋履起家的品牌，我从周仰杰先生本人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对于最后产品完成度的执着，也就是对工艺的执着。后来我们又有了成鞋线，又有了配饰线。把原本品牌的核心承接到这些更大众的产品线上的方法，就是用一点点令人意想不到的工艺和设计，让日常变得不那么日常。这样，也有更多的人能够将自己与 Jimmy Choo 连接在一起。”

在扩大品牌影响力方面，Jimmy Choo 近年来也尝试了跨界联名这条路线，最出圈的要数今年与“美少女战士”的联名。借着“美少女战士 30 周年”的东风，Jimmy Choo 与这一深入全球宅文化群体的 IP 联合推出了鞋履及配饰产品，其中一双镶满施华洛世奇水晶的限量粉红色长靴还出现在了《美少女战士》在东京六本木博物馆的纪念展览上。《美少女战士》是个出乎意料却又合情合理的选择，其漫画作者武内直子本人就酷爱时装文化，经常让漫画中的正反派重要角色穿上欧洲的高级时装（甚至有很多时装作者对此进行过盘点）。而美、少女、战士，也一直是 Jimmy Choo 女孩们的关键词。

因为有着东亚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经历，我预设了这次合作是基于 Sandra Choi 本人的粉丝夙愿。然而恰恰相反，“我一直知道《美少女战士》，”Sandra 说道，“但好像我总在错过它。我觉得当我是个小女孩的时候，《美少女战士》还没播出。等它成为一个现象级的作品后，你知道，就是大家都开始狂热喜欢的时候，我作为一名粉丝来说又太年长了。”事实上，Sandra 是她的团队提议和《美少女战士》合作后才又重新关注起这部作品的。“我走进这部作品后才发现它的迷人之处。不仅仅是因为里面的人物造型迷人。”Sandra 说道，“我非常喜欢其中对于每一位美少女战士的设定，它没有突出一个完美的女性主角，而是让每个角色都展现自己个性中的迷人之处。”相较于当时其他少女漫画中唯美的女主角人设，武内直子确实在这部作品中打造了光谱一般的多样化女性角色。在远早于女极客在欧美文化中拨乱反正的时候，《美少女战士》中的水兵水星就在输出“聪明也是一种性感”的观念。Sandra 说这样多元又美丽的角色设定让她在作品中找到了她所带领的 Jimmy Choo 同样秉持的精神——庆祝个人主义。“迥然不同的美少女们让我想到了英国的辣妹组合，确实，‘高贵辣妹’维多利亚·贝克汉姆最知名，但是其他的成员也都有自己的特色和粉丝群体。另外，她们也都是女高中生，然后一个换装变身就成为了守护地球的女战士们。你不觉得这种变身的魔法，就是时尚的魔法吗？”

在二次元的世界，Jimmy Choo 选择与《美少女战士》联名；在现实世界，Jimmy Choo 则长期与巴西超模吉赛尔·邦辰合作品牌广告大片。问及选择她是不是因为她有着被中国网友称为“天神”的身材时，Sandra 说：“邦辰女士当然很美，从形象上看由她出镜我们的广告大片无懈可击。但从我们个人的接触上，我只能说她的个性要比她的外表还要美。”同样作为女性，同样作为世界知名的职业女性，同样作为有不止一个孩子的母亲，Sandra 认为她与吉赛尔·邦辰有一个共性：活在此刻。“我见到邦辰的时候，她总是对在场的每个人都很有礼貌，她跟每个人交流都不敷衍，认真投入到每一个对话中。我想我也是这样的。”Sandra 一边摸着她腕上一连串的首饰，一边说道，“我试着将我全部的精力都给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比如我们现在在说话，我就会屏蔽掉脑子里关于公司，关于我的小孩的想法。因为每一个人的时间都值得尊重，而全情投入到给每一个人的每一分钟里，就是我到目前为止最有效率的处事方法。”

在几十年的经营中，从戴妃最爱的高跟鞋，到米歇尔·奥巴马在就职典礼上的选择，再到中国中产家庭的千金结婚必备的婚鞋，Jimmy Choo 牢牢站稳了奢华女鞋市场的领先地位，近年来又开辟了更多的产品线，其中就包含男鞋产品线。时尚圈中多见男性给女性设计衣服，女性给男性设计鞋子却不多见。至今在男鞋市场画地为牢的要么是欧洲老牌的手工制鞋商，要么是街头潮流的后起之秀。Jimmy Choo 这张牌该怎么打？

“本身 Jimmy Choo 所代表的品质是我们的优势，而男性是信赖品质的客户群体，对吧？”Sandra 说道，“再说，男性、女性，确实他们的脚有差别，他们喜欢的风格也不同。但我觉得每个人之间的差别，要远大于两个性别之间的差别。比如我穿的这件白 T 恤，你也能穿对吧？但是我们俩的性格、成长背景不能再不同了！”

“所以这对你来说不是个挑战？”

“设计是挑战，一直找到走在别人前面的创新点是挑战。但为男性设计不是。归根结底，我是在给每一个想要成为那个更好的自己，那个甚至有点过分的自己的顾客设计。不是男人或是女人。就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