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战争（三十二）

顺治三年九月十九日，清征南大将军博洛领军进入福州城。此时郑芝龙龟缩在泉州地区观望形势。郑芝龙自以为凭借自己手上的十几万部队和海上舰队，清廷必将像明廷那般笼络自己，允诺给自己更多的优厚条件。博洛自然心里也门清，他一面命令固山额真富拉克塔率军逼进南安府，显示清军的实力；一面派遣泉州地区的乡绅郭必昌（郑芝龙的旧友）写信继续招降郑芝龙。

郑芝龙在博洛的军事政治前后夹击攻势之下，选择前往福州面见博洛。他认为自己手上拥有强大的军队，清廷需要自己稳定福建的局面，自己的个人安全不是问题，于是决心前往参见博洛，以获取清廷给自己的承诺。临行前，其子郑成功苦言相劝其父：言郑芝龙是福建总兵，位高权重，如此轻易犯险实不应该。只要郑氏凭借地理优势，继续开运海道，保证足够的军饷，选将练兵也是能够争取大业的。郑芝龙怒骂郑成功是稚子妄言，南明数十万军队尚不能抵抗，仅仅凭借郑氏的军队，哪里能抵挡的了，称自己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郑成功跪在地上拉住父亲的衣袖，希望他可以回心转意，但郑芝龙铁心降清。随后郑芝龙仅率领500人前往福州，郑成功至此选择和父亲决裂，独自领军抗清。

顺治三年十一月十五日，郑芝龙抵达福州。随即遭到博洛的软禁，博洛借郑芝龙的声誉招降福建明朝官兵十余万，轻而易举为大清收降福建全境。而郑芝龙则被清廷即刻监护护送至北京，从此再也无法返回家乡，直到顺治十八年（1661年）被清廷赐死，被斩于北京西市。

郑成功则退避金门岛，在岛上聚拢父亲的旧部，准备反清大业。顺治四年（1647年）正月，郑成功在金门誓师反清。聚齐数千人，从此开始了他长达十五年的反清斗争活动。

顺治三年八月，当隆武帝汀州遇害的消息传到两广地区之后，南明残余势力官员受到了极大的震惊。尽管无比悲痛于皇帝殉国，但目前的首要之务是推举出新的皇帝，稳住南明抗清势力的基本盘。由于南明方面的藩王也已经所剩无几，剩下血脉轮序且较为合适的藩王也就只有桂王朱由榔了。朱由榔出生于天启三年的北京桂王府，其父是明神宗的第七子朱常瀛，天启七年朱常瀛就藩湖广衡州府（今湖南衡阳）。崇祯十六年张献忠攻陷衡州后，朱常瀛携带家眷亲属奔逃广西梧州避难。朱常瀛在仓皇奔逃、狼奔猪突、内忧外患中不堪重负，一命呜呼了，随后朱由榔继承了桂王的爵位。

但实际上朱由榔也经历了很多的苦难。衡州陷落之时，朱由榔没能跟上父亲的步伐，被农民军俘虏。幸得西军内部的明朝降官暗中保护，最后死里逃生逃到了梧州。广西巡抚瞿式耟推举桂王朱由榔为帝，由于实在没有选择了，南明地方实力派最后都默认了朱由榔的帝位。至此，南明最后一位皇帝——永历帝登上了历史舞台。

可是朱由榔却不懂得如何做一个皇帝。尽管他并未像大多数明朝高级宗室那样只懂得花天酒地、醇酒妇人，可是朱由榔经历了太多的磨难，衡州之变使得朱由榔生性懦弱、沉默寡言。另外朱由榔本人因为经历动荡不安的青年时期，作为大明皇室，却根本不懂得皇帝威仪。这使得他即位伊始就信任自己身边的宦官，而宦官们又大肆结交外臣，使得永历朝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争权夺利和混乱之中。

顺治三年（1646年）十月初十朱由榔在广东肇庆就任监国，然而十月十六日就传来江西赣州府陷落的消息。大惊失色的永历帝顿时就想弃城而逃，瞿式耟坚决反对，但是内阁首辅丁魁楚怂恿皇帝即刻向西逃跑。朱由榔耳根子软，最终又在恐惧的心理之下，放弃肇庆，逃亡广西。然而朱由榔的逃跑使得广东官绅自认为已被抛弃，遂对永历政权彻底失望。事实上金声桓攻陷赣州之后，江西方向的清军对广东依旧很难聚齐充足的力量进攻。然而懦弱无能的永历帝畏惧战争，使得广东的士农工商对于永历朝廷大失所望。

当年十一月广东官绅以苏观生为首，拥立朱聿键的弟弟朱聿鐭为皇帝，致使南明一瞬间出现了两位皇帝。这样的两帝并立使得南明政权本就不多的中央威信，动摇的所剩无几。虽然湖广总督何腾蛟、湖北巡抚堵胤锡等都只承认永历政权，但是朝廷之威信大不如前。就在南明内部相互倾轧，为争夺皇位而浪费口水、相互攻伐之时，清征南大将军博洛命令署理广东巡抚佟养甲、署理广东提督李成栋领兵自福建进入广东，继续南下扫清南明残余势力。

李成栋此人本是原南明江北四镇高杰麾下的将领，后投降清军跟随清军一路南下进攻浙江和福建等地。此人作战经验丰富，他探听得知此时广东的南明方面正深陷于两帝并立，内战即将爆发之际，果断抓住战机，命令大军不顾两翼安危，急速向前推进。一路上李成栋命令部队封锁道路，逮捕传递军情的塘兵，使得清军的行动南明方面丝毫未有察觉。

顺治三年十二月十五日，李成栋的前锋经过潮州、惠州一线抵达广州城外围，清军包扎头部伪装成明军，偷袭广州。广州方面顿时陷落，朱聿鐭试图突围但最后被俘，随后绝食自缢而死，邵武政权的内阁首辅苏观生亦悬梁自尽了。停驻广州的其余南明十六个藩王全被清军杀害，无一幸免。

1646年形势图（采自史图馆）

此时刚刚回返肇庆试图挽救军民士气的朱由榔闻听清军已破广州，吓得再次弃城而走。顺治四年的新春佳节，永历帝抵达梧州，但是永历帝显然没有任何心情在此过年。因为他已经得知，肇庆留守朱治涧弃城而亡，清军已经攻破肇庆府，李成栋麾下大军正向广西逼近。永历帝遂放弃梧州，经由平乐府抵达桂林府。清军随即攻克梧州，明广西巡抚曹烨伏地道旁请降。

丁魁楚见大势已去，认为南明朝廷已无可救药，遂在梧州自行脱离大军，带领家眷扈从向李成栋投降。丁魁楚欲献出金银财宝求活，却不知李成栋诱杀其本人，吞掉了丁魁楚的巨额家财。李成栋大军继续尾随明军，逼近桂林。永历帝丝毫不敢组织力量进行反击，大学士瞿式耟坚决反对这种流寇主义投降战略，苦苦恳请永历帝驻跸桂林组织抵抗。但是懦弱的朱由榔并不理会，执意奔逃湖南。

瞿式耟无可奈何之下，自请留任桂林，组织抵抗，而朱由榔这逃亡湖南武冈。

事实上，当时李成栋麾下进攻广西的部队数量还是极为有限的。清军自福建出发，约莫数万兵力，而一路走来留下的驻防部队数量不在少数，倘若明军聚拢主力部队进行决战，清军不见得会有如此摧枯拉朽般的表现。但是南明首脑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提不起丝毫与敌决战的胆魄和能力，只能仓皇出逃。

此时内阁大学士瞿式耟在危急时刻站了出来，他充当桂林临时总指挥，命令各部队听从自己的号令，组织抵抗清军的进攻。顺治四年三月，小股清军自平乐府经过阳朔偷袭桂林城，幸亏城内明军机警，迅速拉响警报准备迎敌。清军刚抵进城墙就遭到城头上准备好的西洋火炮的轰击，本就只是小股试探兵力的清军遂选择撤退。于此同时，进攻势头正猛的李成栋收到两广总督佟养甲的告急文书——广东危急，他无可奈何之下急忙带领主力部队撤回广东。瞿式耟这才堪堪稳住阵线，防止广西方面出现大规模崩溃的出现。

应该来说，这一时期的永历朝廷完全出于混乱阶段，根本无力组织有效的军事力量抵抗清军的进攻，如果永历朝廷不采取措施迅速改变现状，那距离灭亡已为时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