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六十年(九)
艰难抉择
作 者:丁 坚
图 片:作者自选
在我盐中落榜之后,一直到第二年我弟弟冯骥考上了盐中,舆论还在沸沸扬扬,有人说我家是大地主,有人说我父亲是国民党的大官,究竟我父亲犯的是什么罪行?我也一直想弄个明白。
我的父亲冯永年,江苏泰县人,出生贫农。八岁时母亲去世,紧接着唯一的弟弟没人照顾,失足河里淹死。外婆怜爱这唯一的外孙,出钱送去上了两年私塾,又送去县城店铺学徒。
父亲天赋极高,心算比珠算还快还准。我们几个做财务的女儿都比不过他。
父亲年轻时
母亲年轻时
母亲支内盐城前
我和姐
六十多年前表姐妹合影在姨外婆家晒台
农闲时候,父亲帮着祖父用船把农产品销往外地,途中被伪军拦截,当兵的看看船太小太破,不堪征用,借口父亲不像种地人强抓了壮丁。
父亲瘦弱,会写写算算,伪军让他管食堂里的伙食账,仅一年半时间后就借口生病离开了伪军。解放后1954年民主改革运动中,父亲都做了登记交代。
就是这短暂的一年半时间成为父亲终生的污点,给他自己和儿女们带来了无尽的屈辱。
解放后,父亲在姨外公位于石门二路的私营企业锡昌机器厂做账房先生(财务),公私合营后,公方厂长沈崇榆想多拿9.35元的伙食补贴,父亲坚持原则,沈崇榆怀恨在心。1958年反右运动中,给父亲戴上反革命帽子,并发配青海劳动教养三年。
在青海三年,父亲依然因为业务能力,做财务工作,青海的主食青稞面导致父亲得了严重胃溃疡。
三年之后父亲释放回到上海,我们全家已经支内盐城,上海和盐城互相推诿,从此失业二十年,直到1981年平反。
父亲回家不仅不能减轻母亲经济负担,反而增加一个人生活所需。雪上加霜的是,母亲又查出了癌症,在上海治疗数月后工资打六折,每月只有42元收入,且已负债累累。
姚慧如校长愿意帮我去读民办中学,民办中学的学费是公办学校的几倍。病中的母亲实在负担不了,她又知道我酷爱读书,难以开口让我辍学。隔壁姨妈来跟我商量,让我放弃升学。
十四岁的我面临人生中最艰难的抉择!
1964年内衣厂招工,我成了厂里一名棉毛布挡车工,做工人我依然是最出色的。半自动化的圆型织布机,一个挡车工要管十四台,挡车工的职责是勤巡逻,及时发现和处理瑕疵,织出的布瑕疵少,考核的分数就高。我们厂从青墩公社调过来的厂革委会主任李勇,每次到车间来就翻挡车工的分数表,每次都要在我的名字下面用红笔写上第一名三个字,从来没让他失望。
1983年到1984年中央电视台统计学原理电视讲座,全国合格率不足50%,其时我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两次考试我分别考了87分和94分,遥遥领先于盐城县统计局所有参加考试的人,当初劝我知难而退的厂总支书记在棉织厂遇到我妹妹,说:你姐真厉害!
1985年,公公的学生加战友周涛局长得知我这个成绩,把我调到市粮食系统做财务,从现金出纳做起。1994年考中级职称,儿子那年正好考高中,44岁的我和儿子一起灯下学习。
公司财务科长汪曙光拿起那几本被我翻烂了的《会计学原理》《会计实务》说:这就是丁坚为什么能考出会计师的答案。
2019.端午节苏州银泉山庄
2018.6.泰国小皇宫
2018.6泰国发小阿德家
时光流逝,转眼到了古稀之年,和我差不多年龄的人在一起,常有人问我,你是哪年哪个学校的毕业生?我羞于回答,我只有小学文凭。
在讲出身的年代,我是个反革命分子的女儿;在讲文凭的年代,我只拿得出小学文凭。老天给我开了多么大的一个玩笑!
今天,我终于放下心中的纠结,我的天空一片瓦蓝!
2017.12.姑嫂四人在淮海路
(未完待续,本文原载于“上海情愫”公众号)
【作者简介】丁 坚,女,曾用名冯琰,网名一叶知秋,1949年10月出生。从小生活在上海,11岁跟随母亲所在工厂支内江苏盐城。42年后历经曲折回到上海。42年的支内生活积淀了丰厚的生活底蕴,2017年8月开始,写有二十余万字的纪实忆旧散文,坦露心迹,感谢生活。
页面更新:2024-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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