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抗元英雄,大家都知道常遇春这个名字。
他是个敢打敢拼的猛人,每次上阵都冲在最前面,杀得元兵胆战心惊。
他不但把元朝赶出了中原,还带着明朝的兄弟们去了一趟蒙古草原,玩了一把饮马沙漠。
在关外,常遇春给那些骑马打仗的元兵上了一课,从陕西跑了两千多公里到开平,风驰电掣,把元朝的老巢给拆了。
可惜他的派系却没能享受到功劳,反而被朱元璋一一清算。
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呢?
从现实主义的角度来看,这就是一个典型的“老板不爱你”的故事。
01
当年北京被徐达、常遇春攻下后,元朝的皇帝逃回了老家草原。
结果他发现,老家的人都不待见他了。
其实早在天下刚乱的时候,窝阔台的后代阿鲁辉就给他写过信,说你这个忽必烈的孙子怎么把大元的江山丢了一半啊?
要不你让我来当皇帝吧! !
然后,现在大元的江山又被丢完了……
如果你是元朝的皇帝,你会怎么办?
他只能学习刘备在四川的做法: 对外宣传说,我忽必烈的后代一定会夺回中原的,到时候还能带着大家发大财!
这两年就让百姓吃点苦头,少吃点饭,把粮食留给我们打仗。
等我们打回去了,你们就是大汗的子民,随便你们怎么爽!
历史上被赶出中原的政权,都喜欢玩这一套。
你看,“毋忘在莒”还刻在金门岛上呢。
不然,凭什么让一个败退的小团体来统治土著大众,占着资源,享受权利?
你看,“光复”不提了,“刮民党”现在怎么样?
这样的政治局面,决定了北元和明朝必须打到底。
打得赢不赢先不说,但总得打。
只要有“打”这个口号,就能从反对派手里抢走资源。
你敢阻碍我们反攻中原?
这可是我们元人的千年大业!利在千秋!
即使再次被打败了,但如果安排得好,把反对派都当炮灰送掉,岂不美哉?
02
很快,明元之间的新一轮战争就开始了,这次先出手的是朱元璋。
洪武二年(1369年)年初,在刚刚攻下太原2个月后,徐达带着军队过了潼关进入陕西。
这时候关内的大佬,主要是跟王保保斗了多年的李思奇和张良弼。
徐达进关的时候,关内正好饿肚子。
之前张士诚倒台,朱元璋有钱有粮,明军就用钱来打仗,下令给每户人家发米3石(300多斤),百姓乐坏了,沿路的城镇都投降了,徐达轻松拿下西安。
剩下的,就是李思奇和张良弼两位大佬,这两人,都藏了起来,一个在甘肃定西,一个在甘肃庆阳。
古话说,山东出相,山西出将。
临洮和庆阳是多民族聚居地,民风彪悍,名将辈出,比如董卓集团的那些狠人基本都出自此两地。
四月,明军来到了李思奇的老窝临洮。
李思奇跟王保保的干爹察罕帖木儿是老乡,一起起兵,算是老油条了,多年来在中原横行无忌,捞了不少钱财。
在李思奇急得要命的时候,他的手下,也是当地部落头子的赵琦跟他吹牛皮,说你把钱给我,我帮你招当地的猛人来当兵。
李思奇高兴坏了,以为找到了救星,把自己一辈子攒的钱都给了他。
没想到,赵琦拿了李思奇的钱财后,竟然把他绑了然后投降。
真是太阴险了。
就这样,关中的大佬只剩下张良弼困在庆阳了。
庆阳又叫凤凰城,它有着“全国最高的城墙” 。
徐达打听到,张良弼去兰州找王保保求援兵却被扣住了。
徐达正要发兵,张良弼在庆阳留守的弟弟张良臣派来使者,说愿意投降。
庆阳古叫陇东,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不但可以打通去四川的路线,还可以控制陕西的门户。
而且庆阳的地势很难攻打。
这个城市建在一个高高的山冈上,有十几米高。
城下还有两条河流环绕。
徐达不敢耽搁,赶紧安排了明军里两个最厉害的将领薛显和张焕,带马军5000步军6000去接受投降。
其中,薛显是明军里最会骑马打仗的人,朱元璋说过“薛显、傅友德勇略冠军,可当一面”。
张焕则是朱元璋最信任的亲信之一,在北京抢元朝金库就是他干的。
投降一开始很顺利,张良臣爬在地上,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薛、张看他这么怕,觉得大功告成,心里美滋滋。
当晚,张良臣带着庆阳兵突然发难,明军措手不及,张焕被抓,薛显重伤逃回。
连主将都被擒或伤,那1万多精锐的士兵也就惨了。
第一次西北战役就这样正式打开了。
03
徐达听到败讯,气得要死,召集了明军的各路高手,包括冯胜、汤和、傅友德、俞通源、顾时等大名鼎鼎的将领,把庆阳围得水泄不通。
张良臣依靠地势,毫不畏惧。
他知道元军快来救援了,还经常主动出击,想来个“里应外合”。
围着庆阳,元明数十万人在各个战场上打得不可开交。
王保保派出两路大军,第一路由韩扎儿率领,从宁夏直奔庆阳。
这支军队进展很快,很快攻下了一百多公里外的原州,杀死了明朝的指挥使陈寿。
另一路由贺宗哲率领,围攻陕西的凤翔,想要吸引明朝的援军。
元顺帝之前趁明军主力在西北,已经派出丞相也速带骑兵万人攻北京。
得知庆阳之事,急令命在陕北的孔兴、脱列伯攻大同。
徐达之前已经调常遇春回援北京,手头兵力不够。
只好专心围攻庆阳,凤翔和大同就让元军打去吧。
可是,庆阳城实在不好打,守城的张良臣又有能力,不仅守的游刃有余,偶尔还玩一次主动出击。
一个庆阳小城,硬是挡住了明军这么多牛人3个月的围攻。
没办法了,对这种建在10几米山冈上的坚城,明军竟然使出挖地道这种土办法。
可明军攻城不行,元军也不行。
元军攻不下凤翔,也不得不挖地道。
另一路韩扎儿这边都看到庆阳城里宝塔的塔尖了,还是被猛将傅友德击退了,只好退回宁夏。
就这么围了3个月,城里的粮食都吃完了,连树皮都没了。
张良臣父子被部下背叛,连人带城交给了徐达。
听到庆阳城破,围攻凤翔的元军也只好撤退。
《纪事录》上写到,城破之后,明军“羁其守将,屠其男子,纵掠妇女。”
这12个字,就把城里人的最后结局写清楚了。
朱元璋也是恨这个地方。
学者郑克晟的论文《明代重赋出于政治原因说》考证,因为庆阳之战,终大明200多年间,庆阳下辖的宁县赋税比前朝多了一倍,而且明显高于周边。
04
常遇春是明朝开国的名将,跟徐达齐名,这次救援北京和之后的一系列战斗是他一生最辉煌的时刻。
这个安徽汉子,让那些从小就骑马的北元人惊呆了:原来骑兵还能这么玩?
1369年三月,常遇春带着精锐骑兵从陕西凤翔出发。
只用了一个月就到了北京,全程1400公里。
他这速度把北元也速丞相吓坏了,带着北元主力赶紧跑路。
但常遇春是谁啊?
他是个强盗出身,一辈子性格火爆,连投降的都不放过,从陕西跑回来,你连打个招呼都不打就走啦?
这怎么行?
在得到朱元璋的同意后,常遇春带着1万骑兵,还拉上朱元璋外甥李文忠带上8万步兵,出关!
追杀也速!
一出关后,他觉得李文忠的步兵太慢了,就甩开他,带骑兵飞奔而去,让李文忠外甥目瞪口呆。
先追210公里到会州(今属承德)!
听说也速又跑了?
追!
再追230公里到锦州,迅速攻破城池。
也速还跑?
追!
又追260公里到会宁(今赤峰下辖),终于追上了也速。
看到常遇春飘扬的大明日月旗,也速傻眼了!
怎么汉族人玩骑兵,竟然这么牛?
从陕西到北京已经1000多公里,这出关也1000公里了,还这么精神抖擞的!你跟我有仇吗?
不用这么拼吧! 常遇春不管三七二十一。
此战《明史》上就6个字:败也速于会宁。
他的后勤补给怎么办?
常遇春这次我没找到资料,但霍去病当年是“轻辎重”,匈奴是敌国,那肯定是走到哪里抢到哪里。
打败了也速后,本来任务已经完成了,常遇春可以回北京了。
他用一个星期又走了250公里,顺便攻下了兴州。
在这里,他抓住了元朝政府高官、中书右丞脱火赤,从他口中得知元顺帝正在200公里外的元上都开平。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说的就是常遇春,他才不管朱元璋事前千叮万嘱要谨慎小心,直奔开平而去。
三天后,他杀死了北元亲王晃火帖木儿。
五天后,常遇春攻陷元上都开平。
百年前,元军进入杭州,南宋朝廷投降。
元军抓住了南宋恭帝和皇族,并把曾经打败过元军的理宗头颅挖出来,做成酒杯。
百年后,常遇春带着汉家儿郎来到元上都。
天道轮回,这是中国的正义;人心所向,这是汉人的仇恨。
元顺帝被吓得魂飞魄散,弃城而逃,深入到茫茫大草原中。
之后病了又病,不到一年就死去。
常遇春追了他几百里,抓住了他的宗王庆生、平章鼎住等,砍了他们的头。
此战还抓住了上万人,车万辆,马三万匹,牛五万头。
攻陷开平后常遇春终于停止进攻,班师回朝。
二十天后,行到柳河川,突然病死,年仅四十岁。
这个强盗出身的奇男子,就这样死在草原。
朱元璋听到丧讯,非常悲痛,把他埋在南京钟山之下。
攻陷开平成为常遇春一生功业的顶点,被追封为开平王。
05
朱元璋对常遇春是有感情的,在听到他死讯时,写了一首不太对仗的诗,可以看出心情激动:
朕有千行生铁汁,
平生不为儿女泣。
忽闻昨日常公薨,
泪洒乾坤草木湿。
那个夜晚,朱元璋站在高墙之中,望着明月,回忆起这个数次拯救自己的同乡。
在朱元璋渡长江攻南京的时候,常遇春第一个跳上岸,冒着箭雨挥刀冲锋,杀入敌阵。
在鄱阳湖之战中陈友谅船队包围了朱元璋时,常遇春杀出重围,救了朱元璋一命。
北伐时,常遇春当先锋,单骑冲阵,全军振奋,将士跟进,直下洛阳。
常遇春在军中,曾经大言不惭地说能带十万军横行天下,所以有“常十万”之称。
他每战必当先,朱元璋说过: 当百万之众勇敢先登,摧锋陷阵,所向披靡,莫如副将军遇春信矣哉。
大明开拓疆域之功,以十分言之,遇春居其七八。
常遇春在政治上对朱元璋也很重要。
徐达是朱元璋的同乡, 跟李善长一样是淮西帮的核心人员。
而常遇春最初只是外地的强盗。
因此,常遇春的存在,在军中还起到制衡淮西帮的重要作用。
朱元璋还让太子朱标娶了常遇春的女儿,立为正妃,并生下两个儿子。
常遇春死后,他的小舅子蓝玉成了他的接班人,并在朱元璋的支持下,成为了大明军方的顶梁柱,让朱元璋可以在胡惟庸案中放心清理自己的淮西老乡们。
但政治就是这么残酷,当一个人专享利益后,自然规律就是他必须不断拉拢少数派打击能威胁他的派系,然后待少数派做大后,再拉拢新的少数派。
一直重复这个过程,几千年来概无例外。
而因为利益独享的存在,他或者他的后代必然玩脱,区别只是时间长短。
上层斗得你死我活,底层的利益更被剥削殆尽,连军户的土地都被侵占。
常遇春派系逐渐做大,他的外孙朱允熥是大明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他的儿子常茂、小舅子蓝玉、亲家冯胜都已经被封为国公,军中更是枝蔓无数。
也到了朱元璋拉拢文官新起派系打击常遇春的时候。
朱元璋在太子朱标死后,抛弃了军方所拥护的朱允熥,转而选择其他女人所生并被文官们拥护的朱允炆。
蓝玉刚刚立下捕鱼海之战旷世大功后就被处死。
他的案子还株连杀戮逾万人。
冯胜被赐死,诸子都不得继其嗣,就连嫁给朱元璋二儿子秦王的女儿也被逼自杀。
常遇春有三子,长子常茂在洪武二十年(1387年)削爵流放,最后竟不知所终。
次子常升,卷入蓝玉案,被杀。
三子常森,更加奇怪,其名声不见史籍。
最后大明从云南找来个据说是常遇春的后代,继承了他的爵位。
真是,“金杯同汝饮,白刃不相饶”啊。
当然,朱元璋钟爱的孙子朱允炆又有什么好下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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