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溪记忆（组诗）

来源：【湖南日报】

宋谋万

枫溪，是沅水的支流

和长江、尼罗河是一样的

不要笑话我无知

枫溪，又是一个村子

和上海、纽约是一样的

不要鄙视我狂妄

五十多年前

我出生在枫溪

和一棵小树、一根小草、一粒虫子是一样的

也不要敬畏我低调

作为溪流

枫溪早已为我连通了

通往江河、走向海洋的路（父辈、尊师心中的远大理想）

是我没有能力远行

作为村子

我和小树、小草、虫子都打上枫溪的烙印

都贴上枫溪的标签

即便昂首上海、纽约的街头

脚下始终踩着枫溪的土地

枫溪的标签

随我走了一生

在档案里，是籍贯、是出生地

在我心里，是永远

飘扬的旗帜

鹅卵石

枫溪的河床里

满目皆是堆垒的鹅卵石

堆了多少年？无人知道

堆了多少量？无人知道

鹅卵石有何用？无人知道

某天，我梦见

河床的鹅卵石都变成了金蛋蛋、银蛋蛋

村民们没有喜悦

只有惊讶与恐慌

我坚信这是真的

枫溪不管流淌了多少年

喧哗与浮躁都随波逐流了

留下的是不说话的石头

我坚信这是真的

沉默是金

石头也会孵出小鸡的

只需要等待

粮田

枫溪四周都是山

粮田是河滩改造的

两座大堤建成后

粮田围成了粮仓

枫溪人在大堤上顺着水流的方向

流尽了平生所有的眼泪

耕田种地，其实是

耕云种月呢

爷爷带孙子插秧

秧苗老了成了稻草

孙子老了成了爷爷

人老了、牛老了、犁耙老了

田永远年轻

田是种田人翻不烂的一本黄历

某天，孙子问爷爷

作业本只能写一遍

田为何能耕一辈子？

爷爷说，你应该不是耕田的命

然后，爷爷欣慰地笑了

大枫树

大枫树，立在溪边

或者，溪边立着大枫树，没有两样

那该是枫溪地名的由来

在大枫树之前

枫溪叫什么？

问人都不知道

问枫树，可能太小

不谙世事

枫溪人抬头看见枫叶簇拥着云彩，是风景

枫溪人没看见枫叶撕碎云彩，更是风景

大枫树之前枫溪叫什么？我刨根要问

问人没用，藏在心里的，会随心而死

继续问枫树吧

它永远是活着的

即便成了乌木

也保留自己的呼吸

柚子花开

在雾霭中

我看见桃花开了

她赤裸的粉红

胜过了瑰丽的云霞

在暗夜里

我看见梨花开了

她袒露的洁白

超越了明亮的白昼

在阳光下

我看不见柚子花开

柚子叶的内敛与宽厚

挡住了我利欲的双眼

看见桃花梨花

我馋涎的是美色

看见硕大的柚子

我贪恋的是財物

看不见柚子花开

她超凡脱俗的芳香

是我失掉的

出类拔萃的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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