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皇上在长春宫内与齐妃、弘时用罢午膳后，弘时便领命退下了，自随了苏培盛去往纯元皇后处疗伤、受教。暂且不提。

且说齐妃，眼见弘时已经离去，便对皇上道：“皇上，是不是要给弘时报仇？”

皇上端起茶来，漱了漱口，翠果忙捧过痰盂上前接了，皇上将漱口水吐出去，又浣了手，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手巾，将手上的水揩试干净，方坐下道：“报什么仇？是朕主动把儿子给他的，既给了人，那便要任凭人家管教处置。”

齐妃道：“可是，他也不该把弘时给活活掐死呀？臣妾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越想越心疼。”

“好了，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如今，老八和老十四皆已大归，得父皇庇佑，如何再去翻旧账？难不成，为了一个儿子，再让朕去找父皇理论，且令我们兄弟之间再起干戈？”

“那，难道就这样罢了不成？”

“你若不甘心，便来找朕算账，毕竟，当初是朕把弘时给了老八。”

“臣妾不敢。”

“既然不敢，那以后就少说这种话。”

“是，臣妾知错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你知道心疼自己的孩子，那当初，为何要去害别人的孩子？弘时能得这样的下场，岂知不是你这额娘作下的孽，以至于殃及了弘时？”

1：回首往事太荒唐，杀人恶业替人扛，皇后坐收渔翁利，鸟尽自然将弓藏

齐妃听罢这番话，一时哑了口，怔了半晌，方试探道：“皇上怎么，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皇后她，她？”

“是啊，是皇后告诉朕的。”皇上言罢，随手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擎在手上，一面浏览，一面应道。

“皇上，您信不信，这件事，原本是皇后在构陷臣妾？她，她用的是‘一石二鸟’的法子，不仅能除掉臣妾，杀母夺子。而且，还能借臣妾之手给叶氏绝育，如此一来，也便帮她除去了心腹大患。”

“你才明白啊？自己蠢，受人蛊惑，能怪谁？也不想想，叶氏出身不高，即便生下皇子，也威胁不到你的弘时。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她虽然出身不高，彼时也只是一名小小的答应，可皇上如此宠爱她，难保她来日不会居于妃位，若再生下皇子，恐很难撼动——皇上，这些道理都是皇后告诉臣妾的。臣妾觉得有理，所以才一时糊涂。”

“嗯，朕就知道，凭你的脑子，怎么能想这么长远？既然你是受了皇后的挑拨，为何不等朕回头问问清楚，就擅自选择了自戕？若朕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未必就肯赐死你。”皇上等了半晌，却依然不闻齐妃回话，便有些诧异，不禁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齐妃皱着双眉，似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方恍然大悟道：“皇上，臣妾怀疑‘那件事’，也是皇后唆使谋划的——原来，皇后一早就放了长线，专门等着臣妾上钩呢？”

“‘哪件事’？说清楚些。”

“臣妾怀疑，那安氏是皇后的心腹党羽，她一定是皇后的人，臣妾越想越觉得的事出蹊跷，越想越觉得安氏可疑。”

“如果是指这件事，那你不必怀疑了，她原本就是皇后的人。可是，这又怎么了呢？你想说什么？”

“夹竹桃粉。”

“什么？”

“皇上，是安氏主动过来告诉臣妾，说那夹竹桃粉有毒，可致使孕妇滑胎，原本，臣妾根本不懂得这些。现在想想，那安氏为何突然凑到臣妾身边，告诉臣妾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她必然是受皇后指使，给臣妾做局。”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彼时的菀嫔正怀孕，是初次怀孕时——”

“这么说，你是要谋害菀嫔肚子里的孩子了？”

“是啊。臣妾便做了一盘含有夹竹桃分的栗子糕，给菀嫔送了去，可是，没想到，菀嫔并没有吃。更巧的是，当时安氏也在碎玉轩中，这件事竟恰恰是安氏发现了端倪，并主动举报给了皇后。”

“原来，你还曾试图谋害过菀嫔的龙胎？”

“重点不在这里啊皇上，重点是，为何安氏主动过来告诉臣妾夹竹桃粉有毒，可令孕妇滑胎？偏偏又是她举报了臣妾的栗子糕有毒的？这很显然就是皇后在给臣妾做局啊——皇上！”

2：半痴半傻半呆萌，是福是祸凭德行，若非当初受蛊惑，何至青壮付幽冥？

齐妃越说越觉得自己逻辑缜密，思路清晰，竟完全沉醉到自我的推理分析中，难以自拔了。

然而，此时的皇上却抬起头，一脸诧异且充满玩味的凝视着她，齐妃说了半天，忽见皇上正呆呆地望着她，方如梦方醒道：“皇上，您觉得臣妾分析的对不对？”

皇上却喃喃自语道：“‘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皇后设局要构陷你，而不是你被勾出心魔要谋害朕的孩子？——”

齐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与失态，一时竟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木然呆在那里，睁大眼睛望着皇上，无可奈何道：“臣妾是不是又犯傻了？”

皇上见她这般模样，感觉既可气可恨又可爱可笑。竟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并情不自禁地伸出另一只手，去握了握了齐妃的手，却发觉这只手已被吓得汗津津的冰凉刺骨。

不知怎得，皇上瞬间如鲠在喉，泪濡眼眶，另一只手扔下书，用手指点了点齐妃道：“你这个女人，能在后宫里活二十多年，可真是奇迹！”

“皇上，您是在嘲笑臣妾愚昧蠢笨么？”齐妃羞愧道。

“唉，朕笑你愚笨，不过，也庆幸你愚笨。幸亏如此，你才能活这么多年。愚笨自有愚笨的好处，不受人挑唆，也就不知道‘主动’去算计别人。正因为心性单纯、天资不足，所以，皇后才能容得下你，才会感觉你对她构不成威胁。因此，也才会允许你的三阿哥能顺利长大成人。

若非是你‘压不住自己的心魔’，轻信了皇后的挑唆，原本可以平安终老的，最后至少也是个太妃——可以颐养天年。可是你，却偏偏想为儿子扫除一切障碍，广大前程，岂不知，这样作孽，非但帮不了你的儿子，反倒害了你的儿子，且还害了你自己。”

“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也后悔……”

“许多事，是无可挽回的，毕竟，这世上没有后悔药。罢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也别说你，即便朕，又何曾没有因爱错了人，做错了事，而诚心后悔过呢？”

“皇上是说，爱错了臣妾么？天地可鉴，臣妾对皇上可是一片真心啊！”

“朕知道，所以，朕今儿才会特意来看看你，帮你打开心结，疏散你的怨气。毕竟，你是陪伴朕二十多年的女人，还为朕生下了儿子。”

“臣妾无能，未能再为皇上生下一个聪明懂事的阿哥，不像熹贵妃，能生下一对双胞胎——凑成龙飞呈祥。”齐妃低头自愧道。

“别提熹贵妃，也别再提那俩孩子了。朕觉得很累。”

“是。”

“唉，说起来，你这个人，既不算贤良，相貌也不惊艳，家世出身也不高，心里也藏不住事儿。或许，恰因为如此，才能让朕安心吧？也正因为太踏实了，也便忽略了你的存在。

很多时候，你展现存在的方式不过是借着‘哪个嫔妃遭殃，你便先跳出来‘煽风点火、火上浇油’，或许是想‘以此来向朕证明——你才是后宫中最“老实本分、从不惹事”的女人，也从不会给朕添堵’……”

说着说着，皇上竟然‘睡意朦胧面疲眼饧起来’——不知不觉中，竟靠在榻上睡着了，且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齐妃见状，忙亲自去内室取来一条锦被，轻轻为皇上盖上，然后静静坐在一旁，细细打量着熟睡中的皇上，脸上渐渐浮现出幸福的恬静与满足。

她已经有多少年没这样细细端详过睡梦中的皇上了？那充满着男人阳刚之气的、轮廓分明的面庞，自带天威的口鼻，以及那棱角分明的下巴和充满着诱惑、整齐有型的胡须——

看着看着，齐妃忽然脸一红，不觉心潮涌动起来，竟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轻轻吻了了上去。皇上皱了皱眉，似乎呻吟了一声，身子微微动了动。吓得齐妃忙欲直起身子躲开，不料，此时的身子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箍住，竟半点也动弹不得了——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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