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许争讼的结果,是郑国重归晋国联盟之中:郑悼公的改换门庭

‘鞌之战’落败并与晋国重新订立盟约后的第二年,也即周定王十九年(公元前588年)冬天,认怂服软的齐顷公主动前往晋都新田,参拜盟主晋景公,并以此向晋国表示——齐国不再执着于与晋国争霸,而是归附于晋国麾下,继续奉晋国为盟主,重归以晋国为首的中原诸侯联盟中。

而就在齐顷公前往新绛参拜晋景公的这一年春天,消除了三面威胁的晋国(即齐、秦、狄),又联合盟友鲁、宋、卫、曹四国,一起出兵讨伐‘背盟叛离’的郑国;晋景公所采用的理由,还是一如既往的‘郑国不忠心于晋、又背盟附楚’这种老调调;除此之外,晋景公也要追究晋、楚‘邲之战’时,郑国出动了军队协助楚军抗衡晋军的这个潜在原因。

以晋军为首的五国联军从东面进入了郑国境内,并驻扎在郑国城邑伯牛。而得到联军来攻的消息后,郑襄公硬着头皮皮派自己的兄弟、郑国上卿公子偃(子游)带兵前去抵御联军的入侵。对公子偃这次是否能成功地抵御晋国联军的进攻,其实郑襄公并没有多少的信心,就在晋国联军入境后,他都已经在考虑是否向盟友楚国发出求援信,请楚共王赶快派军队前来帮助自己对抗晋国联军了。

但让郑襄公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公子偃奉命率郑军迎战后,先命令郑国东边的城邑守军在鄤地(河南荥阳)设下了埋伏,使得晋国联军中伏后无功而返,然后又率郑军在丘舆(河南郑州与开封之间)之地正面击败了实力强大的晋国联军,并俘获了大批的战利品和俘虏,晋国联军就此被郑军击退,不得不扫兴地撤离了郑国境内。

郑军出人意料的胜利,让在新郑提心吊胆等候消息的郑襄公欣喜若狂;得意之下,郑襄公特意派郑国大夫皇戌前往楚国郢都,向‘盟主’楚共王报告这个好消息,并举行‘献捷’仪式,以示郑国此次胜利的重大意义(顺便也讽刺一下晋国这个前盟主、自称的诸侯霸主);郑襄公这么做还有一层意思——以此向楚国展示郑国的‘实力’依旧不俗。

同年夏天,自感腰杆子终于硬起来了的郑襄公,决定要主动找找事情,以夺取更大的利益;于是,郑襄公借口邻国——许国国君许灵公不服从郑国的号令(许国有楚国做后台)、长期不向郑国朝贡,有藐视郑国之嫌;因此,郑襄公派兄长、郑国卿士公子去疾(子良)领兵讨伐许国,并将许国之田(河南许昌以东)侵夺、归入郑国所有。许灵公当然不服气,也出兵反攻郑军,企图夺回许田。郑襄公闻讯之后,亲自领兵与公子去疾的军队会合,然后继续攻打许国,又夺取了许国的锄任、泠敦等处上等田地。

许灵公和郑国军队几次交手后,认为确实是打不过郑国,心中很是害怕,便急忙派使者向晋国求救(很奇怪,许国是楚国的附属国,不应该向盟主楚国求救么)。而晋景公正因为上次伐郑的‘丘舆之战’败兴而归,而对郑国及郑襄公怀恨在心,见到了许国发出的求救信后,晋景公感觉伐郑的机会又来了,立即下达君命,以下军将栾书为主将,率兵出征、再一次讨伐郑国。

晋国这次出兵伐郑的行动,栾书指挥得当、进展顺利,很快便夺取了郑国的汜水邑(河南荥阳西北汜水关)和祭城(河南郑州东北),兵锋直抵新郑;郑襄公一时抓瞎,急忙从许国撤军,然后使出老手段——赶快派人向楚国求援、请求楚共王出兵相助。

郑国归附楚国后,楚共王当然要维护盟友、显示楚国的威慑力;于是,楚共王派司马子反领军,在这一年的十一月出兵佯攻许国、援救郑国;而栾书见到楚国出兵以后,也顺势从郑国撤军,郑国因此得以解围。

逼迫晋军撤退后,楚司马子反便率军长驻在许国,以防备晋军再次前来(拉拢许国、将楚国势力挤出许国);被郑国欺压多年的许灵公趁机向子反告发了郑国仗势欺压许国、以许国盟主自居之事(就是有僭越楚国盟主地位之嫌);郑襄公得知许灵公告状后,也忙不迭地从郑国来到了许国,也向子反进行辩解说明,郑国大夫皇戌代表郑襄公向子反进言(郑襄公是诸侯,子反是臣子,因此郑襄公不能直接向子反辩解,那样有纡尊之嫌)。

对许灵公和郑襄公各执一词的‘相互攻讦之言’,头脑简单的子反分辨不清,不能判断究竟谁对谁错;因此,子反只得不断挠头、尴尬地回复两位国君说:“二位君上不如屈驾前往敝国,去问候我们寡君(指楚共王);我们寡君和敝国的几位大臣听取了二位君上各自表述的意见后,才有可能分辨是非;否则,‘侧’我(公子侧字子反)实在是不大了解你们两国之间的是是非非。”

既然子反不能决定谁对谁错,因此郑襄公从许国返回了新郑后,便开始收集许国的‘黑材料’,准备亲赴楚国、向楚共王揭发许国及许灵公‘背盟附晋’的叛变行为;同时,子反也从许国撤军回国,向楚共王回奏调解郑、许矛盾的经过;而许灵公也在国内准备向楚共王提交的‘告状证据’,以便在明年春夏之际,亲自赶到楚国去,向盟主楚共王‘告发郑国跋扈、僭越之罪’。

但郑襄公再也不能完成亲赴楚国、和许灵公在楚共王面前‘对质’的心愿了——就在他从许国返回新郑后的第二年初,也就是周定王二十年(前587年)春三月,在位十八年、于晋、楚两强之间反复骑墙、左右摇摆归附的郑伯——郑襄公‘坚’去世,结束了他略显悲催的一生(没办法,肉袒牵羊这么丧人品的事都干过了)。

郑襄公去世之后,他的那些掌握着郑国军政大权的兄弟们(即郑国七穆成员;而七穆成员之外的郑穆公诸子,此时也有一小部分在掌权)经过商议讨论后,决定拥立郑太子晞(又名费)继位;太子晞随后顺利继位,即郑国第十二位、第十四任国君——郑悼公;郑国的历史,又进入到了新的篇章中。

因为郑襄公已经去世了,所以原定的由国君亲自出面、在当年晚些时候前往楚国拜见楚共王,并和许灵公‘争讼分辨’之事,就此便耽搁了下来;而新继位的郑悼公现在最主要、最紧迫的事,就是给父亲郑襄公发丧、然后守孝(此事各种史书的记载不一样,也有记载许灵公在当年是和新继位的郑悼公、而不是死去的郑襄公在楚国发生争执);

周定王二十一年(前586年)六月,忍了郑国‘诽谤’一年之久的许灵公,终于按捺不住了,于是直接跑到了郢都,向盟主楚共王告发了郑国君臣的种种不法行为(比如亲附晋国、再比如自居许国盟主这种犯忌讳的事)。而郑悼公得知后,顾不上给郑襄公守孝,也立马带着郑国大夫皇戌和司马子国(即公子发,郑国七穆之一)匆匆赶往楚国,在楚共王面前去和许灵公‘争讼、论理’(终于要打国际外交官司了)。

这桩牵扯到两个诸侯之间的口舌之争,其过程如何,史书中没有记载,但《左传》记载了最后的结果————

‘郑伯如楚,讼不胜,楚人执皇戌及子国。故郑伯归,使公子偃请成于晋’。

也就是说,郑悼公和许灵公在楚共王面前的‘争讼’,最后是许灵公将郑悼公给辩论赢了,楚共王因此做出了裁决,将皇戌和子国囚禁在楚国,只把郑悼公一个人给放了回去(诸侯是不好直接扣押的);回国后的郑悼公因为实在气不过,恼羞成怒之下,便派郑国卿士公子偃(即子游、郑国七穆之一)前往晋国,再次请求与晋国结盟,对抗‘蛮横无礼’的楚国(郑国这下可又改换门庭了)。

对于郑国因为和许国争讼不成、而再次附晋之事,史书中也有不同的记载——面对许灵公的控告,郑悼公是先派弟弟‘睔’前往楚国,去向楚共王进行申辩,但和皇戌、子国哪次一样,申辩还是不成功,楚共王相信了许灵公之说,囚禁了郑公弟‘睔’。郑悼公因此大怒,便亲自到晋国去和晋人请和,晋景公对于重新拉郑国回归诸侯联盟也很高兴,于是接受了郑悼公的请和,两国又言归于好;随后,晋景公和郑悼公在新田举行了盟誓,郑国又一次重回晋国为首的中原诸侯联盟之内。

与晋国重新达成盟约后,对于之前被自己派到楚国去申辩、却被楚共王无故囚禁的弟弟‘睔’,郑悼公也没有忘记——他在做太子时,便与楚国司马子反很有交情,相互关系很好;因此,郑悼公暗中派人联系子反,通过子反的居中交通,向楚共王进献了大量的金帛器物;同时,子反也向楚共王不断说情,解释其中的缘由;最后,楚共王接受了子反的解释,将公弟‘睔’给放了;郑悼公则马上派人前往楚国,将弟弟安全地接回了郑国,这总算是兄弟情深、有始有终了。

记住这个‘公弟睔’,将来郑国的历史,绕不过他的存在和参与。

按照史料记载——当年的八月,郑悼公亲赴晋国,与晋景公的代表——晋下军佐赵同在晋国的垂棘(具体位置不详)缔结了盟约,晋、郑两国又重建了联盟。

而为了庆祝自己成功地收纳郑国回归联盟,晋景公在这一年的冬天发布君命,宣布将于卫国的虫牢(河南新乡封丘县北)举行会盟,召集盟友诸侯——郑悼公、鲁成公、齐顷公、宋共公、卫定公、曹宣公、杞桓公、以及邾子参会。

随后,晋景公亲赴虫牢,与各参会的盟友们见面,并举行了盛大的会盟仪式。这也是晋景公自‘邲之战’失利之后,所召开的最隆重的诸侯盟友的盟会,而这场隆重又圆满的盟会,标志着晋国的霸业已经完全得到恢复,晋景公的诸侯霸主地位稳固且不移(当然,楚共王是不会承认的)。

虫牢会盟胜利结束之后,作为诸侯盟主的晋景公意犹未尽,于是再次与参会的诸侯盟友们商议,看大家是否有空,确定下一次再次举行会面的时间,以重申虫牢之盟(就是让盟友们再次确认晋国的霸主之位)。

当时,其他诸侯国君们都没有异议,回复说一切以晋侯之命是从,但晋国最重要的盟友——宋国国君宋共公却出人意料地没有附和晋景公的‘再次会盟’建议,他特地派宋国大司寇向为人参见晋景公,向盟主委婉地表示:宋国目前刚刚发生了“子灵之乱”,国内形势不稳,急需国君(也就是宋共公自己)回国处理;那么下一次的诸侯会盟,宋公(即宋共公本人)就不能前来参加了,宋国将以正卿作为国君的代表,准时出席盟主晋侯所组织的诸侯盟会。

宋共公这搞的是哪一出呢?下一篇文章继续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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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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