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炽越：在上海这座“石头房子”里

登上外滩九江路的红礼拜堂钟楼隔街南望，在江西中路汉口路街角，一座历经百年、具有显赫历史的“石头房子”雄踞在那儿。

2023年4月24日，当最后一根钢梁放置到位，完成固定安装后，这座上海“老市府大楼”，终于结束了历史设计图纸显示的“未完工项目”的遗憾，实行了历史性的百年围合。由此，引出了一位在此幢老建筑内工作了一万多天的“民政人”的联想。

上海老市府大楼，原为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办公大楼，始建于1914年，竣工于1922年，同年11月正式启用。1949年5月27日上海解放，新旧政权交接仪式在大厦内举行，10月2日在此升起上海市第一面五星红旗，该楼成为新中国上海市政府大楼。1956年市政府迀入外滩原汇丰银行大楼办公，此处成为市民政、劳动、卫生等局机关办公地。1989年被列为市第一批优秀历史建筑和市文物保护单位。

1984年年底的一天早晨，一个年轻人踏入了大厦的正门，穿过黑白相间大理石铺成的大厅，来到市民政局人事处报到，开始了他近三十年的民政职业生涯。

几十年来，他目睹了大厦各机关的搬进迁出，多次参加市民政局办公范围扩展调整的搬家工作。年轻人的办公室，最后搬到一楼的社会福利处。

这是一座城堡般的建筑。年轻人第一次踏进来时，就像走进了“迷魂阵”。他从江西路的大门进去，出来时顺着楼梯却走到了铺着石砖停满汽车的大院，最后是从福州路的大门走出来的。

年轻人的感觉没错。这座环型大厦占地一万五千多平方米，建筑面积三万多平方米，跨越三条马路，共有十扇大门，设400间办公室，可容纳数千人同时办公。

年轻人记得很清楚，每次节前机关大扫除，办公室内经打蜡后的柚木地板，都像新的一样发出铮亮的光彩；走廊上彩色釉面地砖经擦拭，依然色彩鲜艳；盥洗室里印着蓝色英文字母的洁具，虽瓷质已褪尽光亮，但仍在继续发挥着作用。

年轻人时常去大厦理发室理发，理发室里一位年长的扬州剃头师傅，说起大厦建造时的装饰和设施，每次都神采飞扬、唾沫四溅。据大厦老员工回忆，当年大厦内部装饰材料全部由国外进口；安装了当时最先进的自动电话交换系统等通信设备；使用的卫生设施、电梯、热水汀等都为进口名牌。大厦落成之时，其规模之大、建筑之豪华，设施之先进，均为远东之最。每说到这儿，扬州剃头师傅都会跷起大拇指：怪怪，真是顶呱呱！

当年轻人来到这里时，大厦已过了花甲之年，当年的光彩已不复存在。但年轻人感到，在这座老大厦里，他们正做着崭新的事业。在被市民俗称为“石头房子”的“老市府大厦”里，年轻人见证了许多“第一”：全国第一个最低生活保障制度的建立，全国最早开展的社区事务集中一门办理服务，全国养老服务最早列入市政府为民办实事项目，全国第一家省市社工协会的成立，全国率先成立的社会团体管理局，率先形成的儿童福利事业机制的完善……年轻人与同事们一起，亲身参加了其中一些工作的策划、推进、落实，分享了成功的喜悦。

在大厦办公的最后几年，年轻人所在一楼的社会福利处就在当年陈毅市长办公室的边上。这时那里已变成了机关接待室，在一角摆放着陈毅市长当年办公室原貌的模型。因为靠得近，年轻人所在的处，就时常会在接待室会客、开会。每碰到第一次来开会的客人，主人总会介绍接待室光辉的过去，并领客人去模型前参观一番。

年复一年，岁月流逝，年轻人伴着“石头房子”，从进机关时的满头乌发，到两鬓花白。一次在四楼餐厅吃饭时，他与同事们一起，望着窗外正门上的平台，遥想当年解放军战士在平台上升起第一面五星红旗时的盛况，不禁感慨光阴似箭。

2012年，按照市政府统一安排，老市府大厦内的机关、单位全部撤离，市民政局迁往浦东世博村路300号新址办公。搬离前，早已不再年轻的年轻人特地去大厅里老市长“上海人民按自己的意志，建设人民的新上海”镏金题字的石碑前留了影，把陈毅同志关于民政工作要“上为中央分忧，下为百姓解愁”的教导记在了心里。

这个年轻人就是我，一个在“石头房子”里奉献了28年人生时光的普通公务员。（任炽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