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语》占卜卦例-重耳筮得晋国，董因筮重耳返晋

一、卦例背景介绍

晋文公（约前697年－前628年），姬姓，晋氏，名重耳，是中国春秋时期晋国的第二十二任国君（前636年－前628年在位），晋献公之子，母为狐姬。

晋献公崇信骊姬，发生骊姬之乱（前657年——前651年）。

晋献公二十一年（前656年），由于骊姬的阴谋陷害，申生自尽。重耳和夷吾，重耳逃到蒲城，夷吾逃到屈城。

晋献公二十二年（前655年），晋献公因怀疑重耳与夷吾有阴谋，而前去讨伐蒲城，夷吾出奔梁(今陕西韩城南)。43岁的重耳开始了流亡之路，逃到了母国狄国（又作“翟国”）， 跟随重耳出奔的有狐偃、赵衰、颠颉、魏武子、司空季子，这五位都是当时有名望的人。狄国国君攻打廧(qiáng)咎(go)部落，俘获其首领的两个女儿叔隗和，把季隗赐予重耳为妻，并生下2个儿子：老大伯俦、老三叔刘。

晋献公二十六年（前651年）九月，献公去世，大夫里克杀掉骊姬和年幼的两位公子，派人迎接重耳回国继位，重耳辞谢，于是他的弟弟公子夷吾即位为晋惠公。此年重耳47岁，在狄国已经待了6年。

晋献公元年（前650年）夏，秦穆公带领军队护送夷吾归国，被立为国君，是为晋惠公。

晋惠公六年（前645年），晋惠公夷吾被秦国打败，民不聊生，感到重耳是威胁，于是派人前去刺杀重耳，以绝后患，没得逞。

晋惠公七年（前644年）春，54岁的重耳在狄国待了12年的重耳在狐偃的建议下，告别妻子季隗去齐国寻找机会。途径卫国，卫文公不款待他。到了齐国，齐桓王送了他20辆马车，并许配了宗族之女齐姜给重耳，重耳在齐国安心住了下来。重耳忘了初心和使命，五位兄弟强行把重耳灌醉驶离齐国。

晋惠公十三年（前638年），重耳一行来到曹国，曹共公根本不愿接纳他们。到了宋国，宋襄公赠送给重耳二十乘马。之后，重耳到了郑国，郑文公也不礼遇重耳。到了楚国，楚成王设宴款待。离开楚国又去了秦国，秦穆公热情接待他，送给重耳五个姑娘，怀嬴在其中，并决定帮他夺回政权。

晋惠公十四年（前637年）九月，晋惠公去世。其子太子圉继位，是为晋怀公。

晋怀公元年，重耳在回晋国前，亲自筮占了一卦，对筮史说：“尚有晋国。”得贞《屯》悔《豫》，筮史认为不吉，而司空季子却认为吉利，‘利建侯行师。’为得国之卦，重耳准备归晋。

前637年年冬天十二月，秦穆公委派公孙枝，率领秦军三千，护送重耳回国。重耳到了黄河岸边，晋国拥护他的大臣也到了岸边。重耳对能否成功拥有晋国政权心有疑虑，问道：“吾其济乎？”

这时，来迎接重耳的晋国大夫董因占卜了一卦，筮得《泰》之八，认为吉利。卦象显示阴阳交合，天地配享，乃预示晋国将繁荣昌盛之象。

61岁的重耳流亡19年后回到晋国继位，是为晋文公。

晋怀公的心腹吕省和郤芮都临阵倒戈，晋怀公被迫出奔高梁，晋文公重耳派人将其杀死。

公元前628年冬十月，晋文公因病逝世，终年七十岁，其子晋襄公继位。就在这短短8年之间，开创了继齐桓公之后的又一春秋霸业。

二、《国语》卦例原文及释义

《国语》卦例原文：

公子亲筮之，曰：“尚有晋国。”得贞《屯》悔《豫》，皆八也。筮史占之，皆曰：“不吉。闭而不通，爻无为也。”司空季子曰：“吉。是在《周易》，皆利建侯。不有晋国，以辅王室，安能建侯？我命筮曰‘尚有晋国’，筮告我曰‘利建侯’，得国之务也，吉孰大焉！

《震》，车也。《坎》，水也。《坤》，土也。《屯》，厚也。《豫》，乐也。车班外内，顺以训之，泉原以资之，土厚而乐其实。不有晋国，何以当之？《震》，雷也，车也。《坎》，劳也，水也，众也。主雷与车，而尚水与众。车有震，武也。众而顺，文也。文武具，厚之至也。故曰《屯》。其繇曰：‘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主震雷，长也，故曰元。众而顺，嘉也，故曰亨。内有震雷，故曰利贞。车上水下，必伯。小事不济，壅也。故曰勿用有攸往，一夫之行也。众顺而有武威，故曰‘利建侯’。《坤》，母也。《震》，长男也。母老子强，故曰《豫》。其繇曰：‘利建侯行师。’居乐、出威之谓也。是二者，得国之卦也。”

卦例释义：

　 公子重耳欲回晋立国，亲自用蓍草占卜了一卦，卦上显示说：“尚有晋国。”得本卦（贞卦）坎上震下的《水雷屯》卦，变卦（悔卦）得震上坤下的《雷地豫》卦，其中二个卦互变的宜变阴爻位的筮数皆为八。筮官太卜据此推断，都说：“不吉利。闭塞不通，卦象不发生变化。”

司空季子反驳道：“此卦吉利。这在《周易》上，二卦都称‘利于建立侯国’。 倘使重耳公子不能回到晋国执掌政权，又怎么能立为诸侯？我们起卦说‘上有晋国’，卦辞告诉我们说‘利于建立侯国’，是得国之意，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吉利的呢？

《屯》卦象为坎上震下，震可以指代车，坎代表水。

《屯》卦的变卦是《豫》卦，《豫》卦象为坤下震上，坤卦属土，坤益于《屯》，象征富厚。《豫》卦象征喜乐。坤卦也表示顺利，刚应而志行，顺以动。

《坎》卦有源泉的资助，土地富厚而有收获的喜乐。如果不能得到晋国，怎么能应合这些卦象呢？

《震》卦，代表雷震和车声。《坎》卦，有劳、水和众多之意。有车有雷，是威武的象征；水与众有顺从之意，众人归顺，是文德的象征。文武都具备，这是最富厚的了。所以称为《屯》卦。它的卦辞说：‘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震》卦主雷震，是成长的意思，所以说是‘元’。众人归顺，是服善，所以说是‘亨’。内卦有雷震，所以说是‘利贞’。《震》卦在上是有威，《坎》卦在下是顺从，象征着必定能称霸。小人的事不能成功，是因为堵塞不通，所以说‘勿用有攸往’，是指一个人的行动。众人归顺而且有武威，所以说‘利建侯’。《坤》卦，指母亲。《震》卦，指长男。母亲年老，儿子强健，所以说《豫》卦安乐。它的卦辞说：‘利建侯行师。’就是指的《豫》卦卦象中居内有坤母之乐，出外有震车之威，故这二卦都是重返晋国，建立功业的得国的卦象啊。”

古人称本卦为“贞”，变卦为“悔”。就是说，晋文公重耳所得的这一卦，本卦为《屯》，其初九 爻，六四爻、九五爻共三爻变而成为《豫》卦。筮史可能看到《屯》卦内卦震为车，外卦坎为险陷，有震车遇坎险之象，于是都有说：此卦不吉，恐怕事情行不通！不是有作为的卦爻。

《屯》卦和《豫》卦卦辞都有“利建侯”（《屯》卦卦辞：“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屯》卦初爻爻辞也说：“盘桓利居贞，利建侯。”《豫》卦卦辞：“利建侯行师。”

《屯》卦的爻辞为：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屯》卦之内卦为震，主要的意思是震和雷，代表长子，所以称作“元”；坎为众而顺从，称作“亨”，内卦为震雷，故曰“利贞”，车在水上，一定能为首，能称霸。但有些不顺利，堵塞之处，故曰“勿用有攸往”。

众人顺从又有军队的拥护和威望，是为“利建侯”。豫卦中的坤又为母，震为长子，母衰子强，亦为《豫》卦的含意。

此卦筮史认为“不吉。闭而不通，爻无为也”， 所根据的是卦象，；但司空季子认为“吉。是在《周易》，皆‘利建侯’” 所根据的也涉及卦象，但主要是卦名、卦辞。两人各自提出了自己的理由，这表明《周易》文本的卦名、卦辞和卦象并不一定一致，这需要人的解释。

从司空季子叙述卦理看，他对“贞悔”之法和《说卦传》十分精通，水平高于职业官员筮史。屯卦共有初九、九五两个阳爻，全是变爻九。六二、六三、上六三个阴爻不变，所以应该是八二、八三、上八。筮史正是基于“九之八”和内外皆有不变之阴爻八（故曰“皆八”），得出“闭而不通，爻无为”的结论。显然筮史是在用爻象属性断卦。而司空季子是使用《尚书·洪范》“贞悔”之法。既然内外皆八，则贞屯悔豫之彖辞皆用之：

屯，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豫，利建侯行师。

后来的事实果然验证了司空季子的判断。

其他释义：

高亨《周易杂论》：筮史是根据卦象论断吉凶。他说“闭而不通”，这是因为《屯》卦是震在坎下，《豫》卦是震在坤上，震为车，坎为险，坤为地，所以由《屯》变《豫》是车在地上面，险的下面，有行不通之象。

司空季子是根据卦名、卦辞及卦象论断吉凶。他说“《屯》，厚也。《豫》，乐也。”这是讲卦名的含义。又说：“是在《周易》，皆‘利建侯’……”《屯》、《豫》的卦辞都有“利建侯”，引卦辞来论断重耳将要做侯。 “震，车也。坎，水也。坤，土也。”这是举象。

据此卦象，再结合卦名则下震上坎的《屯》与下坤上震的《豫》有兵车，有土地，有河流，有物资，这是多么屯厚而豫乐，真是“不有晋国，何以当之！”又从卦象的角度，给卦名、卦辞作了解释。《屯》卦象 “ 震，雷也，车也。坎，劳也，水也，众也。”《屯》卦，有兵车，为武备；有从之如流的民众，为文德；文武兼备，其势力丰厚之至。故曰《屯》。用《屯》的卦象解释其卦辞。《屯》下卦为震，为，有威力，可为诸侯长，与元字含义相符（元者，体之长也。），故“主震雷，长也，故曰元。”

《屯》上卦是坎，坎意为群众顺命效劳，与亨字含义相合（亨者嘉之会也），故“众而顺，嘉也，故曰亨。”《屯》的内卦象征威力，与利贞二字含义相符（贞是坚固），故“内有震雷，故曰利贞。”《屯》卦震上坎下，有车被险阻所困，壅而不通之象，故“小事不济，壅也。故曰勿用有攸往。”《屯》卦既有威力与群众顺从，总是得国做侯的象征，故“众顺而有武威，故曰‘利建侯’。”《屯》卦由卦象得出卦辞。《豫》卦象下坤上震，是母老子强之象，故“母老子强，故曰豫。”以《豫》卦象解释其卦辞。《豫》是下坤上震，象征有土地，有兵车，必为有国的侯，而且处于本国则安乐，出而征伐则威武，所以他说：“其繇曰：‘利建侯行师。’居乐、出威之谓也。”由这段记载看来，春秋时人讲《周易》，讲本卦的象，也讲之卦的象，并根据卦象来讲卦名和卦辞。

《国语》原文：

公子重耳反国，董因迎之河，曰：“臣筮之，遇泰之八。”曰：“是谓天地配享，小往大来，今及之矣。必有晋国。

董因在迎接公子重耳于黄河岸边，重耳问道：“我能否成功？”董因占卜 了一卦，筮得《泰》卦，说道： “主公，臣卜了一卦，卦象为泰之八。泰卦下乾上坤，乾为天，坤为地，卦象是天气在下而欲升于上，地气在上而将降于下，天地阴阳交合，万物生养之道顺畅。现在正是谋为之时，一定能得到晋国。”

“泰之八”即“泰之坤”。 当屯卦变为豫卦，所有的阴爻的爻符都是八，这一卦的变法也是历史上被称为遇八之卦的一种，遇八之卦是阴爻全部为八，凡卦之变，其中阴爻的爻符最终都会变为八，不能再变。八四、八五、上八在悔卦，占断用贞卦，本卦为贞卦，只用泰卦彖辞，不用坤卦彖辞，所以省略“之坤”，这在当时是通例。（见：《周易密钥·<左传><国语>易筮言“八”拟测》）

地天泰卦阴阳交合，天地藉由此而生育万物。泰卦下乾上坤，乾为天、为阳，阳气主升。而始于下。象征着天气（阳气）从下上升，坤为地、为阴，阴气主降。而发于上。地气（阴气）从上下降，此阴阳两气，源源不断，相交相融，天地阴阳交合之象，故称为天地配享。卦象显示重耳谋国而享太平，为国之隆也。

三、结语：

晋文公在得晋国之前，筮得两卦，皆有志在必得之象。可见重耳经过19年风风雨雨的磨练，已经成长为国君之才。晋文公年轻时贵为晋国公子，因内乱而辗转流亡国外19年，其文质彬彬，智谋过人，善于隐忍，信守诺言，谦而好学，礼贤下士，归晋立国后，于国内改革求变，励精图治，于国外行仁道取信于诸侯，终为春秋一代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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