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出周期 - 08 秦政治的1.0版本

秦汉两代的政治架构以“三公九卿制”闻名后世，它与郡县制共同构成秦朝国家制度的基石，也是秦政治里对于中央和地方治理模式的首次确定。所谓百世皆沿秦政治，正是沿用这套严谨、科学的组织模式。

吊诡的是，秦朝“土崩之难”的源头并非松散初置的地方郡县，而是位高权重的中央三公。

在司马迁的笔下，流传着一个千古阴谋，丞相李斯、中车府令赵高等人矫诏，扶立胡亥，致使秦朝中央陷入到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中，从而分散精力，失去剿灭起义军的良机。

始皇帝精心搭建的政治架构居然就这样在两个亲信手里毁于一旦，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可是，走进始皇帝创造的国家殿堂，看似栋梁耸峙，坚不可摧，实则粗陋异常，远不及后世那般精巧、细密。

我们不妨将“三公九卿制”拟之为秦政治的1.0版本，在这个原始版本中，皇帝、丞相、御史大夫、太尉作为帝国政治序列的四大巨头，分别执掌决策、行政、监察、军事四大权力系统。

毫无疑问，最高决策者享有核心主导权。

翻开《汉书·百官公卿表》，可以清楚看到1.0版本规划的四大巨头位置。皇帝既是帝国无上权威的总代表，也是一项不可撼动的制度，站在巍巍塔尖，俯视临下，“六合之内，皇帝之土。人迹所至，无不臣者”。

丞相是帝国的二把手，“金印紫绶，掌丞天子，助理万机”，享有无与伦比的政治、经济高待遇，按照亲历者李斯原话来形容，那便是“位极人臣，富贵极矣”。

御史大夫是三把手，“位上卿，银印青绶，掌副丞相”，作为皇帝的耳目之臣，负有监督制衡丞相免其违法、专权的重大政治责任；至于太尉，“金印紫绶，掌武事”，掌握国家暴力机器，无疑是三军总统帅。

然而，理想化的制度设计并不能代表真实的权力运作。

事实上，较之丞相和太尉，御史大夫的爵秩差了一个等级，根本无法起到监督权位更高的丞相作用，而太尉的称谓从未见载秦朝史籍，从始皇帝牢牢抓住军事大权来看，太尉大抵是个虚悬不授的吉祥物。因此，名义上的三公宰辅团队集体领导实际上是丞相负责制。

丞相以下，即为“九卿”，分掌各项国务，所谓九，并非实指，而是多数之意。其中，有负责外交的“典属邦”和“典客”，有统领中央卫戍军队的“卫尉”，有负责皇室财货，山海池泽之税的税务局“少府”，有掌宫室陵寝营造的将作少府，有掌管司法的廷尉。

以此来看，始皇帝设计的“三公九卿制”可以分为皇帝总裁万端的中枢机构，以及丞相领衔各项具体行政的政务机构，王金都称之为“以皇帝与丞相组成的君相统一中心制”。

这就可以解释司马迁记述的那个诡异事实，为何赵高架空秦二世后，合赵高、李斯二人之力便足以号令天下，而御史大夫、太尉仿佛置身事外，在关键时刻并未发出任何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