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小满”足矣,当须“芒种”辅之

文|厉勇

小时候背二十四节气歌: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虽然背得滚瓜烂熟,但只是为背而背——为了考试,为了在家长、老师面前显摆。真到了节气来临,并不关心也不知道其中蕴含的传统文化。

如今年岁渐长,逐渐喜欢上了老祖宗的节气,总觉得这二十四节气里学问挺大。就连那些名字,都很有诗意,最喜欢的是惊蛰、清明、谷雨、白露、霜降。节气背后,是季节深处的迷人风景。

日子在节气的编排下,变得不紧不慢,有条不紊,甚至诗意丛生。我知道,在荔枝登场、枇杷泛黄、风吹麦浪的时候,小满节气悄悄来临。忽然想起一句个性而有哲理的签名:人生“小满”足矣,当须“芒种”辅之。

小满时节,麦类等作物日渐饱满,但尚未成熟,而夏收、夏种、夏管,三夏大忙的序幕才刚刚拉开——这是小满的第一层含义。所以,小满之后是芒种。不过,细细思考,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其他小字辈节气,如小暑之后是大暑,小雪之后是大雪,小寒之后是大寒,唯独小满之后对应的不是大满,而是稍显突兀的芒种。难道老祖宗不喜欢大满? 满招损,谦受益。小小的自满他人可以包容,但大大的自满会令人厌烦、不满。一个很容易骄傲自满、总是到处炫耀的人,注定是不受欢迎的。你瞧,河水满了就会溢出,甚至发起大水——所以这是小满的第二层含义,江河渐满,而不是满溢,细水长流才是永远的风景。

其实,从人生来讲,小小的满足足矣,那些天大的满足和好事怎么可能都让自己撞上?天下广厦万间,也只需一张床就可以安眠。纵使良田万顷,小小的胃只要一日三餐果腹。你若饱食终日,把胃用各种山珍海味塞满,轻则肥胖,重则病症加身。从感恩和谦卑的角度来讲,人生“小满”足矣!

小满足易得,饿了吃上一顿简单而满足的饭菜,渴了酣畅淋漓解决一个西瓜,多么爽气。对我来说,普通的日常里,有我热爱的小满足。哪怕只是双休,终于有空做几个自己喜欢吃的菜；哪怕只是忙碌的间隙,去熟悉的公园走走；哪怕只是下班路上,看到穿着笨重卡通服装的人,为了推销与路人友好互动；哪怕只是写的一篇文章发表了,哪怕只是看见花开……大满足哪里那么容易得到呢?

只要我们紧握这些小小的满足和欢喜,我们的人生就有了一箩筐的小幸福。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幸福汇聚起来,就成了大幸福。你怎么可以鄙弃那些小满足,而不切实际地追求大满足呢?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人只能是不幸福的。

耕种的时节,农人最是忙碌。如果他们懈怠,注定与收获季无缘。你要收获,就得耕种,就得努力,这是最基本的道理。小时候的芒种时节,父亲带着母亲和我们兄弟俩,在毒辣的日头下收完麦子,顾不上休息,紧锣密鼓地进入下一个环节——插秧,水稻才是一家人一年粮食的保证。父亲忙得连轴转,却毫无怨言。因为他懂得,他的忙碌和付出,可以换来一家人的衣食无忧。

一直以来,我都告诫自己:要做一个努力的人。努力过后哪怕收获寥寥,甚至颗粒无收,自己也无怨无悔,怪不了谁。努力不一定有回报,但有回报的时候,一定是努力得来的结果。这个时候的收获,让人心里踏实,是能够握在手里的,如农人收割沉甸甸的稻子的那种幸福。虽然劳累,但连挥洒的汗水都在诠释“小满”足矣。

所以,有时候,小满听起来就像一个人的名字,村里满堂就是这样傻乎乎的。别人给了满堂一个热乎乎的饼,他就乐呵呵地笑不拢嘴；别人在路上故意和他开玩笑:“满堂,你该取媳妇啦。”满堂依旧纯粹地笑着:“嗯啊。”别人说他脑子有点问题,其实他聪明着呢。正如他的小名——小满。小满就好,快乐。

只有脚踏实地,紧握身边的、手中的、属于自己的小满,积累起来,才是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幸福。别人的幸福和满足,也不一定是你自己真正想要的幸福啊。节气歌里有人生的大哲学:人生“小满”足矣,当须“芒种”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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