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散文-尹家河渡口

文/冯矶法

每个人对家乡都有很深的爱恋情结，我也不例外。退了休，乐意在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上，寻觅过去的时光，思绪放飞在迷人的山水林田间。每当漫步在家乡石河的尹家河渡口，望着哗啦哗啦地东逝水，不禁感慨青春易逝，岁月不再。

尧洼村南这条石河，九曲十八弯，是弥河的一条支流。因发源于寺头镇，据史料记载称寺头石河，流到石河店村南汇入到弥河（冶源水库）到了我们尧洼村这一段，人们习惯上叫尹家河。这个名字到底是有什么来历，没有资料可查,询问了好几个老人，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记得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交通非常落后，河上连座桥都没有，阻碍了沿河两岸老百姓地出行，他们多么希望能修一座桥啊！

当时石河店大队有只木船，主要是在水库里搞渔业生产，农忙时进行摆渡运粪和社员到东岭种地、收获。我和小伙伴到东岭拦地瓜坐过一次，还是沾了一个亲戚的光，把我们摆渡过去的。当时我们在想，要是在河两岸设立一个渡口，用船摆渡乘客，合理地收费，肯定很多坐的，生意一定很红火，挣一大笔钱。

尹家河口这里比其它地方略宽一些，河床也比较平坦，河沙干净细软，鹅卵石光滑透亮。河水流动地缓慢水位也较浅，成了附近七八个村庄或其它公社老百姓出行的交通要道，是名副其实的一个渡口。

尹家河在尧洼人心目中是最具价值的河段，也最具人气。

据史料记载，尹家河段有古残窑6处，是大汶口、龙山文化遗址，村南立有大理石石碑，镌刻着“尧洼遗址”属县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听村里的老年人说，它通衢南部山区，自古以来是重要的关口通道。当年日本鬼子在尧洼村建炮楼，为的是封控此处。

为了方便人们上坡干活，下坡回家，赶集上店，走亲访友，村里的有心人，在春秋季节水较浅的时候，从两岸找来较大的石头，二尺左右的间距放在水里，用小石头垫稳踏实，再来来回回走上几趟才放心，以防有人走在上面不稳掉到水里去。一道道搭石，成了家乡小河上一道独特的风景，老百姓习惯都叫“抄桥子。”我们曾见有个别失良心的人，不尊重热心人的劳动成果，把搭石一一掀掉。这不是过河拆桥的犯罪行为吗？我们小孩子敢怒不敢言。

小学语文课本上有篇课文叫《搭石》描写得很具体。有一句俗语说得好：“紧走搭石慢过桥”我和小伙伴去南岭、南山拾柴火、拔猪草、拦地瓜、拾粪等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来回。刚开始时，踏在石头上不太敢走，身体不平衡摇摇晃晃的，也曾掉进水里去好多次。走时间长了，就熟能生巧，如履平地了。我们干完活计，只要到了河口，先在上面来回跑上几趟，觉得十分有趣好玩儿。狗蛋、三愣不得要领常常掉到水里去，惹得我们前仰后合。

夏天雨水多，山洪暴发，河里的急流把搭石冲挪了地方或卷到下游。大部分的地方没过膝盖，深的地方没到大腿和腰部。勇敢的男人有时背着小孩儿过河，只能脱鞋挽裤，试探着淌水过河，有时看着河水眼晕，走到深水里被冲个趔趄。年龄稍大点的老汉、老太和一些中年妇女，捎着一根棍子拄着过河，胆小的人只能望河兴叹了。

发大水的时候，也是渔汛季节，巨洋湖里的大小鱼群逆流蜂拥而上，周边村里的人带着鱼网、抄网子、扣篮子、钢筋条、木棍来到尹家河口，挽起裤腿，瞪大眼睛，搜寻游鱼的身影，发现了施展各自本领，人人都有收获。

我们小孩子在岸上看热闹，经常发现一条条大白鲢、大花鲢撒着欢，次第地从水里一跃而起，闪着银光，蹦跳到岸上来，真是惹人喜爱。有的鱼三跳两跳地再蹦到水里去，激起一串串浪花，有的鱼被大人逮个正着，抠住鱼鳃，高兴地裂开大嘴嘿嘿地笑起来。

记得七十年代末一个夏天的中午，河水早已变清了，水也刚没小腿，尹家河口成了妇女儿童的天堂。妇女们坐在两岸的石头上有说有笑地洗衣服，小孩子用小手捧水里的小鱼虾，玩得不亦乐乎。妇女们把洗好的床单、衣服等晒在干干净净的鹅卵石上，花花绿绿得真好看。

她们正洗、晒衣物，忽然从下游窜上来很多大鱼。到了她们跟前，耳朵里听到呼呼啦啦的声音。抬头一看，满河里都是大鱼，正斜着身子往上游，简直把她们惊呆了。妇女们也都顾不上洗衣服了，弯腰去捉鱼，都不知捉哪一条好了。连小孩子都抱着往岸上跑，一会儿，岸边就放了一大片鱼，蹦得到处都是。等在坡里干活的社员知道消息跑去，庞大的鱼群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从小就是在河边长大的。酷夏时节，老师经常带领学生下河洗澡、学游泳、跳包子、扎猛子、捞鱼、摸虾、捉蟹。时间长了，对于我们来说是轻车熟路。劳动了一天的汉子们、妇女们也经常来到河口洗去一身的尘土和疲劳，非常舒服，时常听到他们地说笑声。我们有时在河边洗猪草时，经常见有人背小脚老妇过河，我们还不知道好歹地吆喝起来：“大男人背老婆子过河不害臊！”惹得那个男人把妇女放到对岸叫骂，还返回来追撵，吓得我们挎着篮子狼狈逃窜。

当然，我们也学雷锋干过许多好事，看到老人把他们扶过去，看到小孩就背过去，还帮助推车的老大爷拉车到对岸。老大爷感激地说：“小同学，你们真是学习雷锋好榜样，是老师教育出来的好学生，”我们听了心里美滋滋的。

冬天，河水结了厚厚的冰，每到这时，我们小伙伴相约到河口来滑冰、抽陀螺、放鞭炮、唱童谣。玩着玩着时常滑倒，不是摔个屁股蹲，就是滑个四脚朝天，还爬起来开怀大笑，尹家河口成了我们的乐园。

隆冬季节，农村里没有多少农事可做，我们跟着大人，拿着一把锤头、端着一个葫芦瓢或脸盆来到河口，河里早已人满为患。我们砸开厚冰，掀开石头捞鱼摸虾，有时一块大石头下，隐藏着一窝窝小鱼、小虾、小螃蟹，我们高兴得眉开眼笑。一上午时间就能收获三四斤，真是有趣极了，竟一时忘记了冻得发痛的双手。回家后，母亲用开水烫了，一只只虾米就马上变得红通通的。撒上盐腌了，用猪油炸出一些来，真是香酥可口，还留下一些过年候客人。

春节前后，去冶源赶腊月集和走亲访友的男女老少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冰面像一面镜子，太阳照射在上面，发出炫目的光彩，可以映出人们影影绰绰的身姿，说笑声在小河上空久久回荡。

在尹家河口这里可以欣赏到无限美景，河水清澈，水平如镜，浮萍摇曳，水草泛波，鱼翔浅底，芦苇丛丛，水鸟鸣欢，不亚于江南水乡。

西岸是我们好几个生产队的庄稼地，也曾在此种过青麻、红麻、矮秆高粱、蔬菜和西瓜。高高的土崖下有一口老水井，时常看到毛驴子在拉水车，浇灌河口附近宋庄大队的菜园。正北是北夹，有一片杨柳林。没有水的时候，还可以在杨柳林北面种庄稼。土崖上面，是两面邻水的石河店村，正东就是石河店村的东岭。正南是尧洼村八景中的大龙湾、小龙湾、蝼蛄鼻子和界首、官庄村的土地，我们叫南岭。属玄武岩地貌，高低起伏，很有特色。

不幸的是这条大自然形成的河流也难逃一劫。沿河两岸养殖鸡、鸭、猪大棚和屠宰场、厂矿企业随意排污，倾倒垃圾,大小挖掘机日夜不停在河道挖掘沙石。经济利益地驱使，严重破坏了生态环境。几年的时间，使原本清澈的河流变得到处都是深坑，污泥浊水，臭气熏天。河里没有了鱼虾、水禽，水面漂浮着泡沫、方便袋、烂树叶、死鸡、死猪之类的污物。美丽迷人的尹家河口更是惨不忍睹，到处是深坑、沙石堆，垃圾也堆积如山，不堪入目，成了家乡人的伤心地，再也无人问津了。

幸好，政府下大力气整顿环境污染问题，彻底取缔了沿河两岸的养殖区和不达标的厂矿企业。并在河口安装警示牌：“保护环境，人人有责！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石河终于逐渐恢复往日的容颜。

七十年代初，石河店村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在村东南修建了一座中桥，还被拍成电影新闻简报，每当放电影时都要放映，全国闻名。

现在，在石河店村附近重新修建了两座中桥，彻底解决了人们的出行难。交通的发展日新月异，家家户户都有小轿车非常便利，再也不用徒步从尹家河口去地里干活，赶集上店，走亲访友了。古老的尹家河渡口已成为历史，几乎无人再从此经过了。

伫立于家乡静谧美好的尹家河口，沉浸于无限的遐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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