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丨执笔山河阅古今 ④ 武功，农耕文明的坐标

邰城，在历史上如同一个坐标，特别突出。

因为，当粮食在别的地方还是草，还荒芜在连天的柴火里化为野火中的灰烬的时候，在邰城这片古地上，就已经长出了稷，长出了麦，长出了连天的庄稼，已经出现了“阡陌交通，鸡犬之声相闻”的世外桃源。

那时，风吹过，这儿麦苗青青，如一泓绿色的水，一波波涌荡着。

那时，麦黄鸟叫的时候，这儿麦穗金黄，在太阳下泛着光泽，亮亮的。

于是，这儿有人荷耜往来，出没田间，夕露沾衣，锄草南山，伴着山歌与笑声，一直传向白云缭绕的地方。

在这儿，一个民族开始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开始了“你耕田来我织布”的和谐生活。在结绳记事的年代里，我们的农耕文明，就已经从这儿开始，一步步走向远方，走向竹青汗简里。

一个人，戴着斗笠，带着一群人，开始开垦荒芜，也走向远方。

远方，谷禾披野，白鸟关关。远方，万物阜盛，炊烟袅袅。这人，就是后稷。

邰城，在历史里一路前行，然后改名武功。

这儿属于关中之地，土层深厚，一铲插下，几乎触不到底。这儿文化深厚，亦如这儿的黄土。从这片土地上走出了苏武，拄着一根牦节，长袖飘飘，走向长安，然后走向匈奴，一去就是19年，将这片土地上百姓的骨节，坚挺地立在历史深处，让后人高山仰止。在这儿呱呱坠地的李世民，多年之后，马鞭一挥，骑着他的八骏，盔甲雪亮，马蹄哒哒，一直走向岁月的高峰，走向历史的高峰。

这些，都是后稷奠定的。

当后稷来到这儿，将第一粒种子播下的时候，就预示着，这儿将成为文明的起点。

当后稷插下第一耜，翻起冒着热气的黄土的时候，也就预示着几千年的农耕岁月，将在这儿奠基。

一个地方农业发达，麦浪翻滚，开发很早，文化就发达，人文就昌盛。人们接受的教化，接受的道德润泽，也就十分丰厚。

在武功大地上行走，一眼望去，四野莽莽苍苍的，都是大地，是深厚的土层。地上长的是庄稼，地下埋的是传奇。走在这片大地上，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就可能捡起一段历史的云烟；随手翻开一截断砖，就可能翻开一段远去的历史。

这些，都是后稷奠定的。

后稷选中武功，是武功的骄傲。后稷选中武功，也成就了华夏农耕文明。

武功在关中的腹地，这儿土地肥沃，一马平川，广阔无垠，灌溉便利。当时，车过武功，正是春风如酒的三月，河边柳色一片青嫩，连鸟鸣也带着绿意。

田里，一片青葱如毯。

毯子上绣着白的黑的花儿，是锄草的人，不时地伸着脖子唱两声，声音嘶哑，高亢，是典型的秦腔：“东城困住了赵王太祖，把一个真天子昼夜巡营。黄金铠每日里把王捆定，可怜把黄骠马未解鞍笼……”

春天一到，麦苗在使劲长，草儿也在使劲长，秦腔也在使着劲生长着，蓬蓬勃勃的，格外狂放，不受约束。

田地中间，漆河舒缓地流过。

在这儿，由于土地平整，漆河已不再浑浊，不再喧哗，而是款款的，如关中女子的眸，泛着三月的阳光。不时，有女孩提着篮子，到了河边，蹲下洗衣，或者洗菜。清清的水，照着她们亮亮的眉眼，有一种清润之气。

因为这农耕文明的浸润，这片田地，让桀骜不驯的水，也变得温顺，变得柔媚，让所有的暴戾，所有的骄悍，化为远处的云雾，悄悄流散。

对水，文化也有这样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