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恭澍:风云骤变,“上海区”横遭不测(1)

民国三十年(1941 )十月三十日,由笔者指挥的“上海区”横遭敌伪强烈打击,笔者本人因一时失去镇定,亦坠入陷阱而被捕,于当日上午由日本宪兵解至法租界办完引渡手续后,又被交予位于沪西极司非尔路七十六号伪“特工总部”立即侦讯。一夜之间,风云骤变,军统局“上海区”的组织面目全非。

起先,伪特工并不认识笔者为谁,经过 三度易人指认,终于暴露了真实身份。

被捕后的第四天,特工头目李士群接 我到他家里去“谈话”。李表示:他的态度 是对事不对人,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把笔 者指挥的“上海区”打垮了,不一定非杀掉 笔者不可。同时,他也进一步指出,陈璧君 (汪妻)就要到上海来“看看”;至于曰本军部将如何处理本案,已经托由“梅机关” 的人进行了解去了。李之所以这么说,是在表明他虽无意置笔者于死地,但汪妻陈璧君以及日本军部的意向如何,尚在未定之数。

“上海区”的组织遭破坏,本人和数十 名干部的被逮捕是件大事。在当时,要比失 陷一处战略据点或折损千军万马更受我方当局重视。

在敌伪方面,对处理本案有发言权,乃 至可作政策性决定者,包括伪组织和日本军 方的人员与机关,竟计有十几万之多。

笔者既然处于多方面“围攻’’的状态 下,自忖必不可免,但又不甘坐以待毙,所以 也曾与先后被捕、同禁一室的齐庆斌兄密谋举 事,且亦进行了一半,只可惜又是输家。

民国二十八年( 1939)八月中至三十年十月底,笔者主持“上海区”工作 两年余,赖同志们之冒险犯难,才得杀敌致果,并在情报工作上有所贡献,这 -时期,可以说是干得有声有色。但由于多重原因及顾全不周,却将得来不易 的声名毁于一旦,实笔者之无能也。

究竟错在哪里?抽丝剥茧,归纳此番失事的直接原因,端在于知其不可为 而为之,其中,多少还夹杂着一点儿感情用事的成分。虽然敌伪图我日亟及环 境险恶都是事实,如果诿称对手太强,倒不如说是本身的防范松懈来得适当。 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前“华北忠义救国军”参谋长齐庆斌、政治部主任张作兴二人,因在华北 已无法立足,乃奉调回后方另派工作。于二十九年( 1940)途经上海时,为增 强工作机能,遂电请上级准予留用获得同意。齐、张二位,与笔者同学同事, 私谊深厚,有他们参与工作,对我帮助颇大。所以又保荐齐庆斌为“上海区” 书记(原书记他调),张作兴负责电台督察。

张作兴兄脸上有麻子,这是最明显的相貌特征,通常在特务工作中,尤其 是与外界颇多接触的联络工作是不适宜的。我之所以请他督导电台,也就是为 r接触面比较单纯的缘故。岂奈日久玩生,果然犯了大忌,毛病就出在这里。

他是怎样曝的光,迄今不明,可是“大麻子”被“七十六号”的喽啰们盯 上了确实是事实,连作兴兄自己都觉得事有先兆,只欠不能肯定罢了。说到这儿,应该承认这又是一次失算:原则上,凡发现事有可疑,就应该当机立断, 早作处置,不能因循才对,拖拖拉拉,岂不是过于大意了吗?

张作兴兄有“带菌”之嫌,恐怕传染到别人, 所以齐庆斌兄新搬的房子,连他都没有去过。这仅仅是一个表面象一-在老 齐找房子准备要搬家以前,作兴兄却受老齐之托到这里来看过房子。好啦,这 个时候他已经被人跟踪而连带地把地址也给记下来了。只要他们稍微下一点工 夫,就不难发现这幢房子必定与我们有所关联。

三十年(1941 )十月二十九日夜间,“七十六号”大出动,老齐的新址, 即被列为搜索目标之一,并非任何人被捕后供出来的。

刚好那天晚上的我,被那连珠式的电话频频告警,而失去了镇静,好像 鬼迷心窍般的左一个假定、右一个假定,一连串的错误估计,竟把自己投入陷 阱,正所谓懵懂一时是也。

这就是老齐和我前后落入敌手的真实情况。因为我的住址连老齐都不知 道,遑论他人;而老齐的新址,刚搬去也只有一两天,除我之外,还没有其他 人知道,那么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以上所述,是几十年来第一次的自我检讨,相信,即便在尘封已久的档案 中也找不到这段记录。至于外间所传的种种,敢说不是臆测就是风闻,都有好长一段距离。

上部书的结尾,写到我从法捕房解 到伪“特工总部”(即“七十六号”)之 后,最初,他们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就 是“上海区”区长,而我也就以“总交 通”为词掩饰了真实身份。虽然明晓得这 是“猫盖屎”——瞒不了多久的,但得先 混过一时也是好的,以后看机会再谋应付 之策。其实,这只不过是我单方面的想法,在他们,看样子并不怎么相信我是 个“总交通”。接下来,我被带进了“高洋房”,在这里,万里浪出现了。他 神气活现地说:“我叫万里浪,想先介绍一两位朋友给你认识认识,然后我们 再谈。”我心里说:“果然是这个混账王八蛋,想不到落在他手里,死也不能瞑目。

写到此处,要插一笔说说这个十恶不赦的万里浪,才可对他有个了解。 万里浪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儿怪,到底是真的还是假托,一直到他死也弄不清 楚(后得知:万某真姓方,湖北人,万里浪只是化名)。他原是“上海区第四 行动大队”的副队长,照说也曾做过我的部属。据悉是因为他和队长刘时雍相 处不睦,才叛变投伪的。至于是不是这么回事,至今存疑,因为我到任之初 他就叛变了。关于他投伪的经过,有一项未经证实的说法:此人与“七十六 号”的当权者,一无渊源,有一天,是他用报纸包了一支手枪,独自一人跑到 “七十六号”毛遂自荐而被接纳了。正因为他没什么背景,所以特别卖力求表 现,竟至成为“上海区”的死对头。自从二十八年( 1939)底“上海区”制裁 了伪“特工总部”第一处处长陈明楚后,万里浪即被擢用继任为第一处长,从 此更为猖獗了。

眼前,站在那里张牙舞爪的便是他。刚才,他说要介绍朋友给我,分明是 找人来指认,我心想,这一下可要穿帮了。

头一个唤进来的,我一看是褚亚鹏。此人从二十二年(1933 )就在“北 平站”当“交通”,其后调到上海,前呰时派他在静安寺路幵了一家小电器行 作掩护,主持一处“联络站”,是不久以前被捕的。说起来他对我太熟悉了, 怎么会不认得。不过,凭他的机智,相信他一定能应付这种场面。谁知道当他 看到我的时候,脸上变颜变色,好像触了电似的,竟然木在那里了。万里浪在 •旁看得清楚,于是指着我问褚亚鹏道:“以前见过吗? ”褚略一迟疑,接着 又摇了摇头。万里浪掉过头来又问我,我说:“这位是褚先生。”我再对褚亚 鹏说:“褚先生,你或许想不起来了,在两个多月以前,我不是还送一件东两 到过你店里吗? ”这是有意讲给万某听听,也是暗示褚亚鹏,以表明我的“交 通”身份。看神色,万是不会很轻易就信以为真的。

万里浪当然不肯就此罢休,转瞬间,又招呼第二个人进来,他正是“上海 丨X:第三行动大队”队长蒋安华。蒋被捕已有好长一段日子了,其后即得不到有 关他的消息,如果不是现在看到他,还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呢。今日一见,蒋队 长已失去往□雄风,衣衫不整,长发蓬松,满聰、胡子,一脸晦气,不用问,分 明是刚从牢房里提出来的。他毫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故意避幵眼光不看我,其 实他早就看到我了。万里浪起身让他坐,他低头思索,是在想如何应对吧?

此刻,我已意识到事情不妙了,如果一个一个认下去,迟早总有露底的一刻,又何况已经有了那么多的漏洞。

万里浪突然问蒋安华说:“你们很熟吗?”蒋摇头,摇得勉勉强强,不 要说贼鬼油滑的万里浪看得出来,连我也觉得不妥,事已至此,又将如何补 救呢?

这时候,几个人都僵在那里,独万里浪一脸得意相。

忽有人推门,又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那一个赤红脸,肥嘟嘟、面团 团,架着一副墨镜,笑眯眯地让后面的那个人先请。我注目一看,前面的,不 认得,后面的,正是一年前已经失事被捕、我们“南京区”的区长钱新民,这 下子可糟了。他不待我有所表示,就抢先一步拉住我的手,大叫“恭澍兄”, 再加一只手,一边摇一边连呼我的名字,做老友重逢状。

钱新民的一声呼叫,戳穿了我的真实身份,也打断了我的一线希望。到了 这种骨节眼,如果还想赖下去,那就显得太不够格了,于是我蓦然起立,把身 上穿着的夹大衣脱下来往沙发背上一丢,顺手整一整领带,正色地对着万里浪 说:“不错,我就是‘上海区’区长陈恭澍。”

万里浪立刻睁大了眼,显得又是意外,又是惊喜。

在我,自出事后始终绷得紧紧的心,至此反而觉得松快多了。对于如何 应付即将面临的严重情势上,也比较有了定力。第一,我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 失掉一个区长应有的尊严,至于他们将要如何对待我、处置我,那完全是他们 的事。第二,这并非单纯的个体事件,我虽失去统驭,也就是说无权再发号施 令,打击魔鬼,但仍有责任维护组织的安全,以及不阻碍同志们继续活动。

坦诚地说,在这个时候,根本就没顾及到个人的安危。再重复地说一遍, 不是“不顾”,而是来不及想到这个上面去。不过,也不至于惊恐到不知所 措,因为在心理上早就料到终会有这么一天了。

短暂的宁静后,钱新民赶忙过来拍着我的肩膀拉我坐下来。

万里浪挥手示意褚亚鹏、蒋安华二人,轰他们“回去”一-回到牢房去。 褚亚鹏头也不回地出去了,蒋安华有些趔趄,他叫了一声“陈先生”,想走过 来和我说些什么,可是又迟疑了,这大概是作可表示都不适宜的意思吧。

钱新民坐在我身边嘴里重复着说:“留青山、留青山。”我估不透他是好 意还是在做戏。我分明是他指认出来的,此刻任凭他说什么,我也听不进去。

万里浪掩不住满脸兴奋之情,拉着那个戴黑眼镜的胖子凑过来给我介绍说:“这位是傅也文先生,也是李士群先生的老朋友,在这里,是领导我们的 书记长。”傅也文笑眯眯地伸出了手,想想看,这种手握起来是什么味道,真他妈的碰到鬼。

钱新民作用消失,知趣地先行一步,临去时还说了一句“留青山”。

万里浪和傅也文二人当着我的面,为这件事小声地交换意见,我虽然关心地 听,可是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听清楚。不过,隐隐约约地好像是说立刻电告现在 南京的李士群,此外,那就是先把我“安顿”下来慢慢再说了。看样子,他们似 乎已作了初步决定,傅也文收敛了笑容,并没有和我打招呼,就径自出去了。

万里浪摇电话,叫人把齐庆斌“陪”到高洋房来。想不到在很短的一两天 内,我和老齐竟先后“相聚”在截然不同的三个场所,虽然人面依旧,可是景 色已然全非。老齐看到我这副激愤的神态,不用问,早已料到八九了。

我想既然到了这步田地,有话就说吧,也用不着避讳万里浪听到了。我正 待开口,一看老齐的脸色有点儿不对,我马上意会到“沉默是金”那句话,于 是又把想说的话咽下去了。

万里浪似乎在没有接到李士群的指示前,也不愿多说什么。不过,在他的 举止态度上,多少可以寻出一丝良心上的愧疚。他告诉我和老齐说:“请你们 二位暂时到后面休息一下,李先生可能会搭夜车赶回来。当然也瞒不了你们, -切的事完全由他来决定。而我呢,只要对你们能帮得上忙,我一定尽力而 为。”放他个屁,这叫什么话,整个组织都被他破坏了,还说帮忙,真是令人 恼在心头。万里浪边说边往外走,他带着我和老齐经过一段短短的甬道,朝楼 梯后面向左一转,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小得也只能侧肩进出。门没有关,一 推就开了。他举手扭开电灯,灯光如豆,好暗啊!好暗!

我定了定神,才渐渐地看到东西,就好像进了电影上演后的电影院那种 情形。一间又长又窄的屋子,可能就是平常所说的“夹壁”了^屋里有两张三 条腿架着两三块木板的单人床,摆在斜对角,床上光秃秃的没有铺盖,屋当中 冇一张长条小木桌,桌上什么都没有。这里一定好久没有人蹲过了,一股霉湿 n,有点儿冲鼻子。幸好高处有一排用铁丝网遮住的小窗子,作用为排气孔, 否则怎么能够住人。

老齐紧皱眉头,似有难言之苦。而我呢,惯了,寒冬腊月蜷曲在稻草堆里 也曾熬过,能有床睡,已经算是不错了。

万里浪把我们送进来,四周看了看,转身往外走,又说:“应用的东西, 我会叫他彳门送来,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

屋里只剩下老齐和我两个人,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应该好好地商量一下 了。人们常把互相依赖形容为相依为命,现在的老齐和我,再恰当不过了。我 推了推那扇小门,不像是上了锁的,是否有个人站在门口看守,除非是推开门 看看才知道。其实,这种举动并无意义,难道我们还飞得出去吗?至于屋子里 有没有侦听的装置,我看他们既没有这个准备,也没有这个必要。

最令人不解的,是为什么把我们两个人关在一起。通常,都是把关系人隔 离开,以防串供,并便于处理。如今,反而让我们在一道,其中一定有个参不透 的理由。我和老齐还没有说开头,忽然有个人推门进来,年纪不大,一身短打, 不是大司务,便是勤务兵。他说:“我是派来照顾两位先生的,我叫祁根发,茶 水饮食我会按时送来,晚上用的枕头棉被,事务股已经去办了。另外要什么东 西,告诉我,我去想办法。”这个人怎么这样和气,想必是受过指示来的。

现在,除了想喝水之外,什么都不想,要么,就是方便之处了。我问祁根 发:“大小便怎么办? ”他推幵门一指道:“喏,楼梯底下这一小间不就是茅 房吗? ”喚,知道了,原来并不限制我们一天到晚待在房间里,推开房门上厕 所总是可以的。仔细算来,从这里到大门口,顶少也有三层警卫,想轻易地走 出去,万难。

祁根发弄茶水去了。我和老齐坐在最里厢的那张木板床上,作了一次简 短的交谈。照昨天夜里一直到今天早晨的情况作判断,我们整个的“上海区” 大部分已遭破坏,他们既然逮捕了那么多人,又抄获了那么多文件,再循线追 索下去,恐怕不会再有不受波及而完好如初的单位了。即使有些保留下来的, 短期内也将无法活动。我们谈到这里,实在觉得惶恐无比,想不到两年多的经 营,竟毁于一旦。失败得可惜,太不甘心!目前,一切处于被动,从此往后, 可要小心谨慎地应付这个局面了。

我和老齐都拖家带小,此时此地,也顾不得许多,所以我们都避免谈及。 至于我们俩的个人安危,全由不得自己。如果想死,条条都是路,比如冲出 去硬夺警卫的枪,又比如等万里浪来的时候,乘其不备,合二人之力把他整掉 等,方法多的是;想要活下去,刀把操在敌人手上,抬起、落下,那就要看人 家的了。

中午过后,祁根发送了一些吃喝来。肚子虽饿,却又吞食不下,反倒觉 得白幵水比往常好喝得多。祁根发有耐性地守在一旁,过了一会儿,看我们还 不吃,他发话说:“这么好的东西你们都吃不下,前面那些人想吃还吃不到 哩。”他这句话真是束IJ痛了我的心,那不都是我们的同志吗?

我是一夜到现在都不曾合眼,很想闭上眼睛养养神也好苦斗下去。说来也 奇怪,这两只眼睛就是闭不拢,好像里头长了东西似的,刚闭上,又张开了。 索性站起来在地上走走。走不上几步,又停下来靠在床沿上坐坐,坐也坐不 住,再起来走。就这么折腾了老半天,总觉得一无是处。

下半晌,万里浪来了,说了两句无关痛痒闲扯淡的话,我听不进去。他却 把老齐一个人带出去了。这是干什么?我不由得犯了嘀咕!

祁根发又来送铺盖,全新的两套,他一一摊幵来,又替我们一个一个地铺 上,真是周到之至。从他的服务精神看,即便是受人指使而别具用心,也不失 为是个蛮不错的人。由于刚才老齐被带走,我忍不住就和他搭讪了几句,不为 别的,只想知道老齐怎么样了。我东一句丙一句地兜圈子,祁根发也跟着我团 闭转,于是我突然问起:“那个大高个子哪里去了? ”他毫不犹豫地指着前面 说:“就在大饭厅里看公事。”

祁根发所说的大饭厅,就是走进门来与大客厅正对面的那一间,实际上, 就在夹壁墙的那一边。至于他口中的“看公事”,大槪是阅读文件吧?如果真 是这样我就放心了。

晚饭时,老齐单独一个人回来了,看他满脸嗔怒的样子,想必是受了委 _屈。我知道他的脾气,在这个时候问他,他会使性子不作回答,等一会儿消消 气,他自己也会说的。果然,不一会儿他指指隔壁告诉我说:“那边一屋子都 是我们的文件,大部分是会计部门的单据及账目。他们弄不懂的就问我。其 实,有好多我也搞不清楚。”他说到这里把声音放低又说:“我本想来个一问 -二不知,再一想,不对,这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增加许多困扰。倒不如利用 这个机会,揽和搅和,多少有些好处,只要我忍住内心的痛苦就成了。”

我问他:“那怎么办? ”他说:“趁着他们提出问题,而我也无法作答之 际,就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们,这么多东西,连我都弄不清楚,你们就是费上个 十天半月工夫,还是清理不完。既然把我找来,那又为什么不让我搬个椅子坐 F,细心地揣摩揣摩,不就容易解答了吗?难道你们还怕我把这些东西吃掉、毁掉?”

老齐又解释给我听,他说:“万里浪并不在场,主其事的有两个人,不知 道是什么身份。他们两个似乎被我说动了,于是答应让我坐下来,其中一个人 坐在我左首,另一个坐在大圆桌的那一边。桌子上大约有六七堆,满地都是一 捆捆的文件。”老齐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直摇头。

他继续说:“我坐下之后,是他们先挑一些看不懂的问我,再就是看过 一遍传给我看,到后来就分一叠给我了。我问他们,为什么你们不问那个记账 的人,不是也给你们抓来了吗?他们说:‘那个人不合作。’我这才知道区会计陈贤荣还硬挺在那里不肯回答问题,想必也吃尽 了苦头。”

我请老齐继续说下去,他说•. “你猜怎么样,看来看去看出‘古怪’来了,在几页暂记账中夹着一 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即交张素贞转四弟活动费肆仟 圆’,这一张小纸条如果被他们发现,岂不是牵累了 一条重要工作路线吗?于是我假装纸上有折叠,要把 它舒展开,捏把捏把揉成一小团,夹在指缝里,趁他 不注意,真的吃掉了。”他说着现出一丝微笑。我明白:张素贞是真名,她是徐来的女秘书, 徐来是唐生明的太太,过去的电影明星,唐生明也就 是纸条上的那个“四弟”,因为他排行老四。唐生明 是上级派来打入敌伪从事“反间工作”的,他现任江 苏省政府保安司令。月前和李士群走得很近,而张素 贞、徐来他们也经常和李氏夫妻往返于苏州、上海之间。小纸条上的记载,无须追查,一看“张素贞”这个名字,就会联想到“四 弟,,是谁了。

我要郑重地指出:这是我们应尽的责任,也是一个工作人员应尽的义务, 如能在失职被捕后多保全一位同志,就多减轻一分损害,更可以稍稍舒解一点儿良心上的负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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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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