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散文木棉花开

上个月，我重回老连队。时隔五年，除了相熟的几位老班长和那片旧营院，许多人和物都是新的，包括阵地山坡上的一株木棉花。

远远望去，木棉的枝丫舒展平伸，竞相盛开着的一簇簇繁花，炽烈烈、红艳艳。“浓须大面好英雄，壮气高冠何落落”。木棉花长在南方，在这片阵地却像英雄的北方汉子，充满豪气和坦荡。

“这是家乐走的那年，冯班长种下的。家乐生前提过，他老家院子里也种着木棉花。”老班长王安顺动情地说。

提起家乐，我心中隐隐作痛，鼻尖不由发酸。王班长口中的赵家乐，牺牲那年刚满18岁，还是一名列兵。

2018年，连队正值施工攻坚阶段。班长冯青成所在的通风班组在安全作业时意外突发爆炸。生命只在瞬息之间。赵家乐当即朝班组战友大声疾呼：“快走！快走！危险——”说话间，他眼明手快地用身体护住了冯班长，自己却被震落的钢材砸中，永远倒在了阵地上。在爆炸造成的强烈冲击波下，冯班长身体严重烧伤，被送进ICU抢救。

半个多月后，被抢救过来的冯班长得知赵家乐牺牲的消息后，痛哭不已。为了缅怀这位曾经朝夕相伴的战友，更为了铭记这份救命恩情，冯班长亲自在阵地旁种下这株木棉。

如今，冯班长的微信里还保留着赵家乐的微信号。他说，想家乐的时候，就看看他的朋友圈。翻看中，我的目光聚焦到2017年9月1日。这天，家乐这样写道：“少了份年少轻狂，多了份责任担当”。配图是一张穿着军装、戴着大红花的士兵卡通形象。

突然回想起几年前，我在《筑梦深山》故事集中看到家乐所写的一篇文章，文中有这样几句话：“对于人生的价值，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标准和回答，总体上看无外乎两类：一类是以名、利、权、乐来衡量……另一类是以牺牲奉献来衡量。作为革命军人，我们理应坚持人生的价值在于奉献。”“无论是谁，都会有梦想，我也不例外，我渴望做一名军人，用生命去保卫祖国。”

木棉树，挺立在阵地旁；木棉花，正盛开在工兵战斗的地方。英雄树，英雄花。反复咀嚼家乐曾经的铿锵誓言，两行热泪滚落，木棉花的红艳模糊了我的视线。

山，安然静卧，岩层深处的战斗，一刻也不停歇。作业面上，滋滋焊花迸溅，机械声轰鸣作响，两架近三层楼高的大跨度升降平台上，冯青成班组官兵正密切配合、奋力鏖战。

冯班长半边脸上如枯树皮般的烧伤疤痕，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我心疼地望着他，冯班长似不在乎：“这点伤不妨事，能干几年是几年吧，至少在这儿能多陪陪家乐。多为部队奉献几年，这也是他的心愿。”说完，我俩眼圈都红了……

回去的路上，经过那株木棉，我驻足凝视许久。木棉花盛开得执着、坚定、英勇无畏，像极了导弹工程兵粗犷热血的风骨，花落时旋转而下，不褪色、不萎靡，像英雄道别尘世，伴着那片苍茫的青山。

作者：李中天

播音：张育铭

文稿来源：火箭兵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