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东之光｜王雪平：母爱绵绵

我打小就是个顽皮、淘气的孩子。身为我的母亲，养育了这么一个顽劣的孩子是何其不幸！

小时候母亲帮我洗头发，洗完第一遍，她去厨房打温水准备帮我洗第二遍，趁着她去打水的功夫，我悄悄地溜了。任凭她千呼万唤我就是不回去，直到水凉了，她只好无奈地把水倒了。

单是这样折腾她也就算了。我还经常做些让她提心吊胆的事：偷偷去小溪里捉鱼，爬上高高的树梢去掏鸟蛋，动不动就把自己藏在草垛里或大树上，天黑了也不回家。劳动了一天，又累又饿的母亲回家后没看到我，便呼唤着我的名字。我听到了偏不出声。母亲急了，到处找我，躲在暗处的我听到她急迫的脚步声和呼唤声，匆匆地从我面前走过，过了一会儿又匆匆地返回。直到找到我，她才匆匆地赶着煮晚饭。常常是全村的人都进入梦乡了，我苦难的母亲还在灶台前忙碌着。

母亲没有因为我的顽劣而减少对我的爱。记得一个深秋的星期天，我去同学家玩，后来又和这位同学一起去寺庙看她的外公。当时我在镇上读书，因为镇上离家比较远，我都是周日下午返校的。眼看着夕阳快要坠下，我还没回去。母亲急得去同学家找我，结果空手而回。太阳已经下山了，我才到家。母亲担心我走夜路，便批评了我两句。我非常生气地抓起书包转身冲进苍茫的暮色中。我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着，直到镇上的入口处，她才停下送我的脚步。“小心车，慢点走！”冰凉的晚风送来她充满慈爱的声音。我没应她，也逼自己不回头去看她，铁石心肠地走进了茫茫的人群中。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一幕，我泪流满面。我不知道我的母亲当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秋的夜色中，怎样一步一步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回家了？路上摔跤了没有？一个人行走害怕吗？曾经想问她，由于固执和惭愧，终于没有了答案。

和前夫离婚时，分了许多债务，她知道我经济拮据，经常资助我。我实在不忍心收下她辛辛苦苦赚的钱。母亲见我不收，每次都会生气地说：“没穿被人欺！”说完放下钱，又匆匆地回家干活了。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我无语凝噎。我工作了几十年，不但没好好地孝顺过她，还要让她操心我的生活。

母亲在世时最担心的是我的身体，每天都要打电话问我的健康状况，即使被彻骨的疼痛折磨着不成人样，但只要疼痛有一点点缓解，就电话问我。

她去世前的半个月，我坐同事的车经过家门口，看见生病的母亲在院子里整理柴片，我给她打了电话。电话那头说：“妞啊，你下课了没？”一个“妞”，让旁边的同事羡慕不已。不管年纪多大，在母亲的眼里永远是孩子。

我就是这样被她护着、爱着，可我经常把她忘在脑后，总以为来日方长。从没想过她会如一颗流星，在不设防中划破茫茫夜空，倏地不见了，从此永远不会相逢。

母亲离开后，我才悟到：我没有资格做她的女儿！她给予我一生的爱，而我却从没有好好地陪陪她，没有给她一点点的回报，甚至从没用柔声细语跟她说过话，才发觉有母亲的日子多么地幸福！